徐雲楓氣息一瀉而出,飽滿延綿,好似從九天之上流淌而下的瀑布,傾瀉而下,一去九千里,深藏不漏的徐雲楓單手拿刀臉上帶笑。
林婉兒看不出所以然,只覺得面前突然颳了一陣大風,西涼帶雪的風沙不小心迷了眼睛,她努力睜大眼睛,挽挽袖子,攥起拳頭,向前就要和徐雲楓拳腳相向,但是卻被趙乾拽住,向後退了三步。
林婉兒不高興了,扭頭瞪向趙乾:“你幹嘛攔着我?看我不打醒他!”
“徐雲楓是高手。”趙乾淡淡說道。
“高手?有多高?難道還有九層樓那麼高?”林婉兒很是不屑的說道,還未來西涼,她就聽說了徐雲楓諸多荒唐事,比如在煙花柳巷之地爲了爭奪花魁,和流氓地痞打架,被打的鼻青臉腫,今天怎麼就成高手了,這轉變也太快了吧,我這穿越的都沒有這麼好命:“趙乾,我讀書少,你可不能騙我。”
趙乾警惕的望着徐雲楓,眼睛微眯:“還真有九層樓那麼高,李慕白都不一定能穩贏他。”
“什麼?”林婉兒“眼大無神”,看不出徐雲楓是不是高手,但是他相信趙乾的眼光,相信徐雲楓是能夠一刀斷天地的高手,是所以她害怕了,老白都贏不了他,那忒多厲害啊,就是自己和趙乾摞在一塊都抵擋不了他的一根手指頭。
她將擼上去袖子褪下來,很自覺向後退了六步,貪生怕死的躲在趙乾後面,越過他的肩膀望向徐徐而來的持刀徐雲楓。
在生死危機關頭,趙乾看到躲在身後的林婉兒。心裡沒由來一陣得意,還說自己不需要別人照顧,這不直接躲到自己身後尋求庇護了嘛。男人嘛,就是要給女人遮風擋雨。
林婉兒不知道趙乾所想,看着越來越近徐雲楓,拉着趙乾後退,開口問道:“我們該怎麼辦。趙乾。我可不想這麼快就死啊,你快點想想辦法!”
趙乾想了想,雙手呈喇叭狀。放在嘴邊,大喊道:“李慕白,李慕白,快來救命啊!”
徐雲楓臉上笑意更濃。心裡搖了搖頭,還是以前的趙乾。這麼多年過去了,還是像當年在皇宮那座院子一樣,一點長進都沒有,今天殺了你。也算是向整個天下昭示我西涼的決心。
躲在趙乾身後的林婉兒微微一愣,弄了半天就想出這種方法?果真是一個機智聰明的孩子啊,給周圍人巨大的智商壓制和心理壓力。
不過她回頭一想。這似乎也是唯一的方法,於是她也效仿趙乾。雙手呈喇叭狀,大喊道:“老白,天亮了,起牀了,快點來救命啊!”
兩個人的喊聲自認爲很大,但是西涼王府何其之大,聲音沒有傳播多遠,就消失淹沒了,再也傳不遠了。
而此時,在遙遠雲層之上的李慕白在漫天星光中快速前進,那七顆北斗星和北極星組成的耀眼光輝彷彿就在眼前,可是無論他的神魄如何飛行都衝破不了牢籠,到達不了彼岸。
若是平時,他斷然不會心急,反而會閒庭信步,遨遊在漫天星光中,靜靜欣賞如此玄妙的美景。這是李慕白的性格,沉靜,平穩,和心中那把劍一般,出劍很穩,很自然,很快,快到流浮影,剎那千里。
大概是因爲性格原因,所以他收了玉寶爲徒,因爲玉寶的性格和他相似,仿若對着一面鏡子,一個小小的自己的站在那裡,看着……怪可愛……怪帥氣……怪惹人憐的。
所以李慕白驚豔西蜀那個少年的練劍天賦,但是卻並不想收他爲徒,他認爲玉寶會走得更遠,走得更快。
也正是因爲性格,他很容易被遺忘,時常出現他已經站了很久,還沒有人發現的場景,這種遺忘是對於林婉兒這種瘋瘋癲癲、愛熱鬧的人而言的,像徐雲楓和司馬尺從來都不敢忽略他這把劍,不惜從西蜀劍閣請來保護劍閣的北斗七星大陣來囚困於他。
不是沒有想過殺死李慕白,可是世間哪有這等人,他已經超凡入聖,是名副其實的劍仙了,殺他太難,難於上青天。
在星光大海中,李慕白身形越來越快,但是前面依舊是星光,剎那停身,留下一道道殘影,李慕白驚訝異常,因爲他發現漫天星光形成的空間在隨着自己一起移動。
也就是說無論自己怎麼飛行,在星光空間內的相對位置是不變的,而星光空間可以在宏觀空間內……轉圈!無論怎麼飛行都不可能走出這片空間。
略作沉思,他的神魄突然一分爲十,人有三魂七魄,他便分出三魂七魄,其中一魄五魂分別向着前、後、左、右、上、下疾掠而去,剩餘兩魂兩魄呆在原地呈掎角之勢,靜心沉氣,閉目養神。
只要有一魄或者一魂能夠衝出星光,他便能夠依靠魂魄之間千絲萬縷的氣機衝破牢籠。
約莫過了半個時辰,留在原地的兩魂兩魄同時睜開眼睛,眼中驚訝異常,因爲他看到飛出去的一魄五魂竟然重新向着自己飛來。
李慕白思緒紛飛,快速思索其中奧秘,瞬間睜開眼睛,經過剛剛推測,他發現這個封閉空間不但能夠隨着己身移動,而且其中的空間極盡扭曲,在平面之上呈現一圈又一圈的迴旋,無論自己能夠分出多少魂魄,最後都會來到原點之處。
知曉了這是一個可移動的封閉扭曲空間之後,李慕白臉色變得煞白,這位絕世劍客還有一個怪病——幽閉恐懼症,做馬車從不進車廂,而是像避雷針一般站在車廂頂上,旁若無人,衣裙隨風搖擺,白衣飄飄,風流之極,所以林婉兒出門從不帶李慕白,因爲她覺自己這種內斂的人應該低調一些,不要招搖。
想到林婉兒,李慕白臉上不自覺流露出一絲笑意。
雪山之後。有八位白衣飄飄、恍若仙人的劍閣高手,身體光芒大盛,隨劍飛走,走位飄忽不定,但是又暗合天地至理,冥冥之中有獨特的韻律在其中,昭示着一年四季北斗七星的星辰位置。
世間一年四季循環不止。千變萬化。輕光明滅,春觀夜櫻,夏望繁星。秋賞滿月,冬會初雪,人來人往,幻滅生死。但是北斗七星萬年不滅,永恆不朽。
任誰擡頭望去。都會敬畏,生出渺小之感,何況身處其中,仙人都不得脫。
不遠處。西蜀劍閣閣主趙劍塵仰頭望向被烏雲遮蔽的天空,雙手抵在那把和自己一同降臨世間的古樸寶劍,臉上不悲不喜:“北斗七星陣。可囚禁天下萬物,任你的劍如何快如何鋒利。都很難逃出其中,劍怎麼能和一個世界對抗。李慕白,你會怎麼做,我拭目以待。”
在趙劍塵身邊,地瓜蹲在地上,臉上盡是疲憊,從蜀山到西涼王府,全憑腳力的地瓜可是吃盡了苦頭,他人御劍,地瓜在地上捲起煙塵滾滾,遇到高山繞道,遇到大河走橋,遇到村莊,趁着黑夜一騎絕塵,驚起無數狗叫,他怕狗,所以跑得更快了。
不是地瓜不想御劍飛行,而是這位天賦高得離譜的少年有個怪病——恐高,稍微爬點高的山坡就嚇得小臉煞白,雙手雙腳伏在地上,不敢動彈。
肩頭扛着好幾把劍,身後還揹着幾把劍的地瓜擦擦臉上的汗水,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氣。
西蜀劍閣有規矩,凡劍閣弟子成年之後,可在劍山之上挑選寶劍,但是有不少人去了劍山也是空手而歸,因爲劍山上的寶劍全都是神兵利器,劍氣縱橫,鬼神不近,而且越向上劍氣越發濃郁,常人根本上不去劍山,剛剛接近就被凌冽縱橫的劍氣擊退而去,而在劍山頂上有一把震古爍今的神兵利刃——軒轅,是歷代閣主必配之劍。
不過,這一任閣主趙劍塵是個例外,他隨劍而生,除了手中劍,他從不碰觸其他劍。
地瓜不喜歡劍,從不配劍,但是此次下劍閣之前,特意去了一趟劍山。
走進劍山的地瓜在漫山遍野的劍林上挑來挑去,劍山萬劍齊鳴,好似臣子見君王,俯首帖耳,不敢造次。
最後,地瓜挑了明媚、聽曲、春秋、冬雪、殺割、裂天……總計六把各異的利劍,抗在肩上,綁在身上,浩浩蕩蕩的下山。
地瓜望着閣主的背影,一點高人的感觸都沒有,反而有些納悶閣主這麼仰着頭,呈45度角仰望星空不累嗎?若是我,我還是喜歡低頭看地,地上多好,有花蟲鳥獸,有蝴蝶蒲公英。
趙劍塵沒有回頭,仰頭望天,但是卻似乎能夠看到身後地瓜,想到地瓜所想:“不用擔心我的脖子,雖然有些累,但是也很有意思。地瓜,這是你我的劍道不同,我追求的是天道,所以看天地、日月、雲海,臨了想要低頭看一看天下,卻發現根本就沒有見過天下,所以我下山問劍夏侯襄陽,見到了世間萬物,天地蒼生,未曾想走了岔路,原來蜀山之上也有天下,你比我早些看到天下,所以你比我強。”
地瓜聽不懂,聽到閣主趙劍塵說自己比他強,一點也沒有開心的意思,他覺得大師兄海青、二師兄重樓、三師兄俠嵐都比閣主強,所以自己比閣主強也不是什麼值得驕傲自豪的事情,但是聽到問劍夏侯襄陽,地瓜來了興趣:“閣主,你問劍夏侯大將軍贏了沒?”
“輸了,輸得很徹底,差點連褲衩都輸掉,只能光屁股回劍閣了。”趙劍塵淡淡的說道,臨了還不忘調侃自己一下,沒有絲毫劍道宗師的風範,“而且最讓我覺得悲哀的事情是這輩子我都贏不了了。”
“閣主,你想哭,你就哭吧,不要強裝堅強,我不會笑話你的,而且保證不給別人說。”地瓜不明白了,一向看劍比自己生命還重要的閣主怎得如此大度,唯一合理的解釋是強裝鎮定,用鎮定來掩蓋痛苦。
趙劍塵哈哈大笑:“地瓜,你小瞧閣主我了,好歹我也是男子漢大丈夫,頭可斷,血可流,流血不流淚。”
地瓜最受不了趙劍塵這種自誇,揭短道:“還流血不流淚,山下那位賣酸辣粉的麻花辮姐姐出嫁的時候,你偷偷哭了!”那晚上地瓜看到趙劍塵面朝天空和視平線的45度夾角,淚流滿面,不過他沒上去,而是悄悄溜走了。
被人揭開傷疤的趙劍塵老臉一紅,馬上自我圓話:“地瓜,你還太小,青春是一道明媚的憂傷,你不懂,不懂。”第二個不懂特意加重了語氣,像是一個經歷滄桑的老者再教訓晚輩。
地瓜不是林婉兒那種抓住別人小辮子向死裡說的人,既然閣主裝高深都裝到這個份兒上了,明顯是不想在這個話題牽扯,轉移話題道:“閣主,你都敗了,爲什麼不像以前那樣閉關,而是來了西涼王府?”
趙劍塵終於低下頭來,開口說道:“再去鎮北軍的路上,我遇到一個人,他的劍很鋒利,和我一般,但是他的劍退得也很快,從他身上我學會了退。雖然敗給了夏侯襄陽,必定有些道不同不相爲謀的意思,但是他不一樣,和我走的都是劍道。”
“閣主說的是李慕白?”不知道爲何提起李慕白,地瓜臉上隱隱有怒氣,他手中那兩把殺伐氣息最爲濃厚的殺割和裂天一陣輕快的鳴叫,好似能夠感受地瓜心思,忍不住要脫劍鞘而出,一飛沖天,戰上一場。地瓜像是教訓頑皮孩童一般,輕輕拍打劍鞘,兩把名劍馬上低聲閉嘴,不再造次。
“不錯,我來不是因爲供奉兩個老不死讓我來趟這趟渾水,從司馬尺手中的前朝玉璽中汲取劍閣氣運,而是問劍李慕白,問他最強一劍!”說到此處,趙劍塵渾身洋溢着別樣的氣質,不再是黑臉的漢子,不再是吃辣椒、不吃香菜的男人,而是一把出鞘的劍,佇立在天地之間,鋒芒畢露。
問劍,問你最強一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