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徐驍的笑話,林婉兒連帶笑意,一雙手卻落在了寶玉的小屁股上,一個乾淨利索的順時針扭動,寶玉疼得齜牙咧嘴,但是還不敢出聲,只能陪着呵呵乾笑。
趙乾最清楚林婉兒的爲人,忙將寶玉拉到自己身邊,摸了摸他的小腦袋。
寶玉也絕非善類,小心眼一個跟着一個,當初趙乾和林婉兒從萬壽節皇宮逃出來藏在林家小院,寶玉發現趙乾的貓膩,便以此爲要挾謀取自我利益。今天趙大哥將自己從大姐的魔爪中解救出來,滴水之恩,必將涌泉相報,眼神感激的望着趙乾,語氣不大,但是絕對能夠讓衆人聽到的開口說道:“謝謝姐夫!”
趙乾微微一愣,一張臉隨後如同綻放開來的狗尾巴花,笑意盪漾,漣漪一圈跟着一圈,拍了拍寶玉的小肩膀,意思很明顯——小子不錯,很上道呢。
徐驍聽罷,忍不住哈哈大笑,不知爲何每次看到林婉兒跳腳如雷,徐驍總有一種說不出親切感,彷彿看到了過往種種,不過那時候跳腳的是自己罷了。
饒是臉皮極厚的林婉兒也臉色通紅,追着寶玉滿菜園亂跑,說是要打爛寶玉的屁股,撕碎他的嘴巴,再讓你胡言亂語。
寶玉身輕體健,在菜園裡如同一隻靈活的兔子,上躥下跳。
林婉兒追了半天也沒有追上,反而累得氣喘吁吁,雙手扶腰,大口大口喘氣:“寶玉,你跟我等着,別讓我抓住你,到時候肯定好好教你怎麼尊重長輩。”
尊重長輩這話若是別人說出來還會有些殺傷力。但是從欺男霸女、無惡不作的林婉兒嘴中說出來,便大大打了折扣,很難服衆。
最後,林婉兒和趙乾離去,林婉兒循循善誘的對着寶玉說:“寶玉,聽大姐的話,和大姐回去。大姐跟你講故事!”
寶玉的腦袋搖得如同撥浪鼓。賴在菜園子裡不肯走,多少次血的教訓,他已經摸清了大姐的脾性。講故事是假,講道理是真,不過大姐的道理都是手把手、用實際行動講得,無需用到言語。
遠遠望着寶玉。林婉兒突然很想念老三林乾毅,若是老三在場。寶玉哪裡有膽子如此囂張,任他前一刻龍騰虎躍、囂張張狂,老三隻要一皺眉,一個眼神。寶玉就忒低着頭乖乖走過去,別管事情緣由對錯,寶玉第一句話必定是:“三哥。寶玉知道錯了。”
可惜如今的老三還在湘西那個窮鄉僻壤的地方當縣令,也不知道日子過得怎麼樣。吃飯睡覺如何,一顆心有沒有從死衚衕中走出來,哎,最讓人放心又最不放心的老三你過得如何呢?
林婉兒和趙乾兩人百無聊賴行走在西涼王府內,看看這,看看那,像是兩隻流浪貓,找不到一個可以安身的地方。
林婉兒望着已經結冰的映雪湖,開口問道:“趙乾,來西涼也有些時候了,你對西涼有什麼看法?”
趙乾輕輕一笑,低頭踢開腳下的小石子,開口說道:“很好,也不好。好的地方是西涼王本身對天下權勢爭奪看得很淡,這也不奇怪,走過了春秋戰亂、羣雄割據,得到了天下第一藩王的滔天權勢,可是也失去了他最珍視的人,任何事情都很難在他的心中掀起漣漪波瀾。西涼五虎中楊廷熊和範鶴鳴一武一文,對中原態度不明,而魏鬆和高翠蘭對中原不屑,像是一種強者看待弱者,不過這也是人之常情,朝廷對西涼的制肘有目共睹,以這兩位的性格已經做得很好了。只是這司馬尺覬覦中原已久,再加上其在西涼無可替代的位置,足以改變西涼軍隊方略的舉足輕重,不得不說是隱患啊。不過,這些都不足爲慮,只要西涼王還在,司馬尺之流只能乖乖窩着,誰都不敢輕舉妄動。”
說到這,趙乾突然眯了眯眼睛,望向極遠的地方,幽幽嘆了一口氣:“可是,徐雲楓是一個不確定因素,他恨中原,恨朝廷,這一點無可置疑,而且他不懼西涼王,若是哪一天西涼騎兵真得躍過了雪擁關,出現在中原腹地,我覺得在騎軍最前方的肯定是披甲的徐雲楓。”
嘰裡咕嚕說了半天,趙乾突然發現林婉兒的表情有異,一個眼睛睜得大大的,另一個眼睛卻垂着眼皮,眉頭還緊皺着,嘴角一邊向上仰着,另一邊撅着,一副看傻瓜的表情看着趙乾。
趙乾摸了摸臉面,開口問道:“婉兒,你幹嘛這麼看着我?”
林婉兒不耐煩、略帶嫌棄的說道:“你嘮叨了半天,我一句也沒聽懂,問你對西涼有什麼看法,是問你我把寶玉留在西涼怎麼樣,不是讓你給我分析西涼形勢,哼!你們這羣宮裡人,實在無趣,我好不容易提起興趣和你聊一個嚴肅的問題的,你卻將其引向無趣,太讓我失望了。”
趙乾恍然大悟,訕訕一笑,以婉兒的性格,什麼西涼大勢、國泰民安都是一些虛無縹緲的事情,可以歸納到無趣的話題,她關心的只有自己一畝三分地的零零碎事情,這些事情在她眼中,纔是大事情。
“你捨得把寶玉留在西涼?”趙乾一針見血,問了最根本的問題。
林婉兒嘆了一口氣:“不捨得又能如何?西涼王不錯,對寶玉的態度不是一味溺愛,這點超乎我的想象,我怕他將對素姐姐的愧疚轉移到寶玉身上,凡事都容忍謙讓寶玉,將寶玉慣壞了,若是那般,我肯定不會將寶玉留在西涼,但是西涼王如今做得真的不錯,所以我不得不考慮將寶玉留在西涼。在西涼,寶玉能夠得到最好的保護,會有更好的教育,最主要的是這會是素姐姐希望看到的。”
仰頭望向那座高百丈的王妃雕塑,林婉兒眼中情緒很複雜,如今天下大勢似乎和白素有着千絲萬縷的關係,若是王妃還在,徐雲楓不會如此乖戾。對中原抱有別樣情緒,西涼王也不會對朝廷灼灼逼人,也許在大魏國內也就不會有西涼這麼一個地方。
趙乾向前走了一步,離着林婉兒更近一步,緩緩開口提醒道:“婉兒,別忘了世襲罔替,西涼王爺的稱呼可不是一個簡簡單單的官員稱呼。似乎是比皇帝更誘人。即使像是父皇那般也要作出九五之尊的威嚴氣派。人前人後不得自在。可是在西涼,西涼王具有絕對的自由,不但手握西涼五十萬軍隊。而且具有官員任免權,而自身受到的束縛少之又少。婉兒,換句話說,即使徐雲楓沒有這種心思。難保其他人沒有這種心思。你將寶玉留在西涼,他不但不安全了。反而伸出危險之中,隨時都有生命危險。”
聽完趙乾的分析,林婉兒點點頭,覺得趙乾說得很有道理。自從寶玉來到西涼之後,那世子殿下徐雲楓似乎還沒有和寶玉見過面,總是躲躲藏藏。每次都是寶玉離去,他掐準時間出現。而且出現的方式讓人頭疼。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其中端倪,徐雲楓不想見寶玉,或者說是在刻意躲着寶玉,莫非他想作西涼王,可是又怕見到寶玉心軟,下不去手?
想着想着,林婉兒的腦袋就成了一團漿糊,想不通、想不明白的事情,她就不去想,大不了帶着寶玉會上京城,在上京城誰敢欺負寶玉,她就撓誰、咬誰!
突然,趙乾拉着林婉兒的衣袖快步走開,躲到一塊大石頭後,壓低林婉兒的腦袋,兩人只露出眼睛。
林婉兒打掉趙乾的手,臉上隱隱有怒氣的問道:“你幹什麼呢?”
趙乾伸出食指在嘴邊“噓”了一聲,壓低聲音說道:“別吵,你看前面是誰?”
順着趙乾的手指望去,林婉兒看到胖師傅手裡提着一個食盒,樂呵呵走着,而且時不時掀開食盒看一看。胖師傅今天格外不一樣,身上穿了一身潔淨衣衫,紅光滿面,好像得了好事一般,腳下步伐都輕盈了不少。
林婉兒望着胖師傅離去的背影,皺了皺眉頭,臉上多有不解,胖師傅如此盛裝出行,不知道去幹什麼,剛剛胖師傅掀開食盒,林婉兒的鼻子已經翹起,只是輕輕一嗅便知道食盒裡面是糖醋魚和油悶大蝦。
想着胖師傅趕來和離去的方向,林婉兒猛的捂住自己嘴巴,滿臉的驚訝異常,原來這胖師傅是去孫蘭香那裡,胖師傅對孫蘭香已經“芳心暗許”,這是要抓住對方的心先抓住對方的胃,還以爲孫蘭香的事情被自己辦砸之後,
林婉兒眼睛彎彎,看樣子自己做了一件正確的事情,來了西涼之後自己終於不是一事無成,哎,只是這胖師傅太不懂事了,也不知道糖醋魚和油悶大蝦做兩份,一份送給她這個媒人。
正沉思中,林婉兒眼睛一亮,突然看到一身長衫的管事人從不遠處走來,手裡還捧着一束鮮豔欲滴的花,近日西涼天氣嚴寒,弄到如此鮮豔欲滴的鮮花可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
管事人從林婉兒和趙乾藏着的石頭前走過,嘴裡還唸唸有詞,無非也是見到孫蘭香之後要用的措辭。剛剛走過去,管事人又從新扭身回來,看到那塊石頭,幽幽嘆了一口氣,一屁股坐在石頭上,重複着剛剛的話語:“孫小姐,今日前來叨擾了,請您不要見怪。都說寶劍配英雄,鮮花贈美女,在下這裡有一束鮮花送給孫小姐。”
文縐縐的,林婉兒聽着就渾身一陣發顫,滿身起雞皮疙瘩,捂住嘴巴不讓自己笑出聲來,趙乾也好不到哪裡去,捂着肚子暗自發笑。
練習完開場白,管事人先撓了撓頭,好像怕亂了髮型,從新理了理,擡頭望了望周圍,眼神無助緊張,望向孫蘭香住處的方向,又是跟自己加油打氣,開口自言自語道:“我是帥哥,我是帥哥,我是帥哥!”然後義無反顧的走向孫蘭香的住處。
在石頭後的趙乾和林婉兒笑得已經肚子疼了,恨不得躺在地上打滾笑。
“你們兩個在幹什麼?!”一個聲音突然從兩人的背後響起。
林婉兒嚇了一大跳,猛的轉過身來,看到肩膀上蹲着小猴子的潑猴兒正冷冷的看着兩人。
林婉兒拍了拍手站起身來,冷哼一聲,她對潑猴兒的感官由於孫蘭香的緣故已經差到了極點,上下打量着潑猴兒,今天他竟然也穿了一身十分流行的長衫,人模狗樣,完全比不上胖師傅和管事人的風采。
以前潑猴兒名義上潘仁美手下做事,但是冰山一角的知道了某些內幕之後,潑猴兒一直戰戰兢兢,後來跟着林婉兒到了西涼,見到孫蘭香之後,他突然發現自己以往的某些看法似乎都是錯的,以往的人生都是蹉跎歲月,一點意義都沒有。
爲此,他很傷心,可是也十分慶幸,能夠在人生的如此階段的明白這些,所以他準備重新生活,可是林婉兒竟然橫插一槓子,將胖師傅和管事人引進來,分明是不安好心。
潑猴兒看也不看林婉兒,而是望向趙乾,開口說道:“殿下,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以殿下無雙的風姿人品,應該少和一些人打交道,不然掉份兒!”說完,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嘿,林婉兒頓時大怒,這潑猴兒指桑罵槐,明裡暗裡挑剔自己,我這個暴脾氣,擡腳就要踹潑猴兒,趙乾忙着從身後抱住林婉兒,勸慰道:“婉兒,婉兒,咱們大人不記小人過,不和他一般計較,不然掉份兒!”不過心裡卻想潑猴兒那句“無雙的風姿人品”還是很實事求是的。
西涼王府內,諸事順利,萬般和平,西涼王徐驍和寶玉之間的關係日益增進,世子殿下在花紅柳綠之間來來回回,鄭拓在房間內繡着那幅王府巨型刺繡,西涼五虎各司其職。
而林婉兒整天搗鼓着自己一畝三分地上的各種事情,並且樂在其中,可是在西涼河套平原和中原搭界的雪擁關,發生了一件看似平常卻讓朝廷驚出一身冷汗的事情——雪擁關事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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