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婉兒很得意,藏身在隱蔽之處,悄悄露出腦袋,小心翼翼觀察丫鬟們的動靜,眼見她們再走幾步,自己的計劃就能成功,在這場慘烈的戰鬥中就能取得勝利。
她的心情很激動,很緊張,一顆小心臟都躍到了嗓子眼處,雙手使勁兒攥了攥雪球,緩解一下心中的緊張,此刻的林婉兒臉色肅穆,表情鄭重,像是義無反顧的邱少雲,勇往直前的黃繼光,一往向前的董存瑞。
“婉兒姑娘,你再幹什麼?!”一個聲音在林婉兒的身後響起,聲音不大,但是剛好能夠讓正在登上映雪長橋的小丫鬟們聽到。
小丫鬟們微微有些驚訝,扭過頭,順着聲音望了過去,一個腦袋正在長橋一側微微露出。
一個眼尖的小丫鬟大叫一聲:“林婉兒!”
衆人紛紛舉起手中雪球,向着林婉兒砸去。
聽到身後聲音,林婉兒又急又氣,怎麼偏偏在這節骨眼上殺出一個程咬金,壞了自己“全殲敵人、一統西涼王府”的千秋大事,看樣子只能暫時避雪球的鋒芒,另尋其他方法了。
她本想躲閃漫天而降的雪球,但是一扭頭,腳下還美來得及移動,整個人便定住了,身後叫自己名字的是一位絕美女子,明眸皓齒,烏黑秀髮,款款身腰,笑語盈盈,身上氣質俱佳,是一種多年讀書薰陶出來的知性美,如同當空皓月,靜謐而且明亮,任誰都忍不住讚歎一聲。
林婉兒見過不少優秀的女子,卻從來沒有見過誰身上有這種氣質,若說相似。有兩人,其中之一便是素姐姐,但是素姐姐多了一絲感性和情懷,這位女子眉宇之間有一抹抹不去的憂傷。
另一人便是妍兒小郡主,這位小郡主正是含苞待放的年齡,等過幾年,書卷墨香沉澱下來。身上也會有和這位女子一般的氣質。而且歷久彌新,善心悅目。若是那時候老三依舊攥着牛角尖,想來小郡主眉宇之間也會爬上那麼一抹憂傷。
但是無論如何。林婉兒絞盡腦汁也沒有想起自己認識這麼一號人物,只是覺得那夜接風宴前,自己曾經看到過一位撫琴的女子,好像就是此人。
正在思索之間。天上的雪球已經衝着林婉兒砸了下來。
“哎呦!”林婉兒抱着腦袋,忍不住呼疼。此刻的她就是被火燒的邱少雲,被機槍掃射的黃繼光,頂着炸藥包、玉石俱焚的董存瑞,最終結果都是粉身碎骨。
雪球悉數落在她的身上。炮彈正中目標,雖然不是多疼,但是卻格外氣人。
憤怒的林婉兒扭過頭去。衝着長橋上的小丫鬟們喊道:“你們給我住……”
話還沒有說完,一個雪球迎面而來。嘣的一聲砸在她的腦門上,在腦門上停留一會兒,然後心不甘情不願滑落下來,在腦門上留下一個雪球印兒。
林婉兒的憤怒已經超越了理智,伸手抹了抹臉上的雪水,她覺得此刻自己渾身已經燃燒着看不見的火焰,這羣小丫鬟實在太過分了,我都說住手了,你們還砸,太不給我面子了。本小說手機移動端首發地址:
“啊,啊,啊,我要砸死你們!”林婉兒雙手揮舞着雪球,像是衝鋒陷陣、悍不畏死的戰士,不管多少雪球落在身上,她都不管不顧,向箭頭一般衝上長橋。
小丫鬟們心中一怯,不知道這林婉兒爲何突然發瘋,十幾個人被林婉兒追着跑,圍着映雪湖跑了整整一圈,小丫鬟作鳥獸散,紛紛藏了起來。
那位絕美的女子看着林婉兒吱呀怪叫的奔跑,忍不住搖了搖頭,臉上卻露出一絲懷念的神情,嘴角微翹,露出一個弧度極小的微笑,仿若蜻蜓點水,柳絮紛飛。
林婉兒再也找不到目標,氣喘吁吁扶住映雪長橋的欄杆,大口大口喘氣:“本姑娘不發威,你當我是病貓呢。”
寶玉在身後給大姐順順氣,林婉兒說道:“二。”寶玉便稍微用力拍了拍二的位置。
那女子走到林婉兒面前,笑着遞上去一個手帕,手帕上繡着一對鴛鴦,針腳密集,做工精細。
林婉兒隨手接過手帕,擦了擦臉上不知是雪水還是汗水的水漬,卻沒有道謝,反而心中多有嘀咕,若不是你出來,剛剛的戰役我就完勝了,哪裡還需要勝得如此慘烈。
林婉兒藏不住心事兒,心情和思想完全都顯露在表情上,此刻的她便撅着嘴,滿臉的不屑和埋怨。
那女子看到林婉兒的表情,也不在意,笑着說道:“婉兒姑娘,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林婉兒很隨意的回答,但是剛說完,整個人都愣住了,“好久不見”?這是說以前見過,可是在印象中卻從來沒有見過。
上下打量着這女子,林婉兒眉頭皺得越來越深,冷不丁一看,眼前的女子還真有點面熟,但是在什麼地方見過,她又想不起來。那個名字就在嘴邊,她卻說不出來。
林婉兒伸手指了指那女子,點頭搖頭,欲言又止。
那女子笑了笑,伸手將眉前劉海豎起,露出光滑的眉頭,眨巴眨巴眼睛,轉換了一個聲音問道:“想起來了嗎?”
終於看清女子的面目,林婉兒頓時目瞪口呆,說話都有些顫抖:“你,你,你……”由於太過激動,她腳下一滑,身體向後傾仰,眼看就要掉入映雪湖之中。
那女子拉住林婉兒,林婉兒激動的站穩,一張嘴巴能夠塞下一個雞蛋,狠狠搖了搖腦袋,閉上眼睛,再睜開認真仔細的看了一遍,有些不可思議的問道:“你是鄭拓???!!!”
鄭拓淺笑,點點頭,算是默認了,看着林婉兒如此驚訝的模樣,笑着說道:“有假包換。假一賠十。”這是林婉兒在澶州賣豆腐時候,經常掛在嘴邊的口頭禪,若是有人質疑她的豆腐,他便會老大不高興的說上這麼一句。
“鄭拓不是男的嗎?怎麼成了女子?”林婉兒驚訝的問道,雖然曾經質疑過鄭拓的性別,但是林婉兒每次都搖搖頭,自己就否認了。
澶州有一個好知州——王啓年。但是澶州畢竟是商人聚集的地方。萬事利益至上,爲了金錢,商人可以做出很多出格舉動。所以像是韓嶗山和林普領這種人才能在澶州站住腳,而畫舫街被王啓年認爲是藏污納垢的污穢之地,三教九流和凡夫俗子層出不窮,而鄭拓卻能夠脫穎而出。成爲畫舫街當之無愧的大當家,必定有非凡之處。一個女子怎麼可能做到?
鄭拓狡黠一笑,模仿林婉兒的口氣說道:“當男人太累了,這段時間我決定當女人,說不定哪天又變回去了。”
平日裡都是林婉兒給別人耍嘴皮子。今天鄭拓幽了林婉兒一默,心中覺得有趣,自顧自笑了起來。
林婉兒翻了翻白眼。圍着鄭拓轉了幾遭,出手如閃電。伸手想要去捏鄭拓的胸部,若是作假,這個地方可是做不了假,墊了蘋果還是鴨梨,一試便知。
鄭拓猝不及防,沒有料到林婉兒竟然會在光天化日之下做出如此舉動,被林婉兒抓了一個正着,臉色瞬間微紅。
“嗯?這麼柔軟?”林婉兒加大了力度,確認是真的無異,心中更爲驚訝,自言自語的說道:“真是重新刷了我的三觀,更新了我的認知。”
在她的認知中,鄭拓有着修長的身材,臉色略顯蒼白,一雙纖細修長的手能彈一手好琵琶,就連陳笑笑都讚歎不已。林婉兒經常能夠看到鄭拓獨身一人站在畫舫街臨近大江的入海口處,極目遠眺,留給衆人一個長長的身影,極爲孤獨。
鄭拓偶爾會站在陳笑笑的畫舫船外,靜靜聆聽流淌而出的琵琶曲,陳笑笑和書生李恪你儂我儂的時候,鄭拓評論:“音出泉涌,喜。”後來書生李恪去了上京城,杳無音訊,鄭拓評論:“霹靂弦驚,急。”在後來陳笑笑知曉李恪忘恩負義,鄭拓評價此時陳笑笑的琵琶聲:“西山心沉,悲。”每一句的評價都恰如其分。
但是若說印象最深的事情是簡大家頭七時節,自己和陳笑笑在大江邊上焚燒詩稿祭奠簡大家,鄭拓曾經出現,敬了兩杯酒,並且將陳笑笑的賣身契交還給陳笑笑,說了一句讓林婉兒震驚並且感動的話:“鄭拓平生無所願,只願天下有情-人終成眷屬,願天下再無顛沛流離,也願天下再無畫舫船、無畫舫街。”
徐雲楓去了一趟了澶州,一把大火燒了畫舫船、畫舫街,火光映亮了半邊天,整個大江都在一片火海之中,鄭拓在火光之中嚎啕大哭,像是一個被沉重鐵鏈束縛了很久的犯人終於守得雲出見到了日月,捆綁身體、穿透琵琶骨的沉重鐵索隨着一場大火焚燒殆盡。
隨後她便跟着徐雲楓來到了西涼,安頓在王府內,一開始引起不少西涼小姐的憤憤不平,因爲世子殿下雖然花名在外,有名的沾花惹草,卻從來沒有將哪位女子安置在王府。若是哪位女子有幸被世子殿下請到王府一遊,在映雪湖上游覽玩耍一番,便是天大的幸運。
可是隨着時間推移,西涼的小姐們又慢慢放下心來,因爲兩人的關係越發冷淡,世子殿下對鄭拓的興趣越發淡薄,依舊於煙花柳巷之地流連忘返。
殿下金屋藏嬌不假,但是也止步於藏,世子殿下不是哪個人私有的,他依舊是涼州的,依舊是整個西涼的。
不少和鄭拓接觸過的小丫鬟心中憤憤不平,憤恨世子殿下的荒唐可笑,鄭姑娘如此美人,性格溫柔,待人和善,世子殿下竟然還有心思去煙花之地,實在可氣。
當事人鄭拓卻絲毫不在意,除了偶爾在映雪西岸撫琴之外,每日呆在房間內繡花,怡然自得。
林婉兒訕訕的將手從鄭拓胸部挪開,再次反問道:“你真是女子?”
鄭拓不禁啞然失笑,到了這個時候林婉兒竟然還有疑問。
他鄉遇故知本來是一件挺讓人高興的事情,林婉兒也很高興,但是驚訝更甚,一個好好的男子突然變成了如花女子,這可真是難以讓人接受。高翠蘭英姿颯爽,但是一看便是女子,可是這鄭拓走得完全是另一種風格,穿上女裝,她是最美的,穿上男裝,她便是最帥的,一個人秒殺大魏國全部男女,
都說造物主是公平,但是明顯偏向於鄭拓,林婉兒也想穿女裝傾國傾城,穿男裝帥氣逼人,可是先天條件不足,只能老老實實做個不安靜的女子。
於是她開始懷疑整個世界,低頭看了寶玉一眼,開口問道:“寶玉,你是男娃娃吧?”
寶玉臉色一紅,有些嗔怪的說道:“大姐,說什麼呢!”
林婉兒點點頭,說道:“那就好,別看着你長大,到頭來卻是個女娃娃,大姐還不哭死啊。”
鄭拓不禁再次一笑,開口說道:“婉兒姑娘不嫌棄,不如到鄭拓就那裡坐一坐。”
“好啊。”林婉兒痛快答應。
在去鄭拓住處的路上,林婉兒斜着眼睛時刻觀察鄭拓,只要鄭拓稍微表現的有些像男子,比如走路鬆鬆垮垮,或者喉結蠕動,亦或是忍不住吐出一口痰,她都會在第一時間內跳出來,揭穿鄭拓男扮女裝的事情。
即使到了現在,林婉兒還有些不相信鄭拓是個女兒身,澶州畫舫街鄭拓的名聲如今依舊如雷貫耳,那可是黑白兩道都能吃得開的人,已故的韓嶗山目中無人,即使對待知州大人王啓年也十分傲慢,但是和鄭拓攀談起來,也只能規規矩矩,臉上帶笑。
可是,鄭拓的表現始終像是一個女子,婉約柔美,輕輕擡腳,緩緩落地,美得不可方物。
鄭拓知道林婉兒心中所想,也不不挑破,扭頭問道:“婉兒姑娘,笑笑姑娘如今可安好?”
“挺好的。”林婉兒回答道,微微一笑,只准許你鄭拓變成女子出來嚇人,我也要嚇嚇你:“笑笑懷孕了,是大寶的!”
本以爲鄭拓會驚訝的掉下門牙,當初無論是鎮北軍的老二還是老三、老四知曉笑笑懷了大寶的孩子都震驚的站不住腳,但是鄭拓只是微微一愣,旋即臉上露出一絲寬慰的笑容,沒有一絲驚訝,好像已經料到了:“玲瓏人配玲瓏人,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