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的上京城越來越熱鬧,天下官員一窩蜂向涌向上京城,客棧和驛站成了最爲搶手的地方,價格一擡再擡,可是依舊是店少人多,比肩接踵,絡繹不絕。
以往五錢銀子就能住上一晚的客棧,如今價格長翻了十倍有餘,二品封疆大吏勉強能夠住客棧天字甲號房間,至於六品知州連落腳的地方都沒有,更有甚者住在了客棧廚房。
朝廷戶部和禮部已經想盡辦法,做出了預估,可是實際情況比想象的更爲複雜,御林軍曹魏不得不抽調大批御林軍維護秩序,與此同時,皇宮守衛明顯的少了不少。
林家小院,今天澶州知州大人王啓年和老五林任重一同入京,林婉兒已經在客廳內練習了整整一早上的表情了。
當初離開上京城的時候,林婉兒惱怒林任重的榆木腦袋,讓冬蟲夏草受了委屈。林任重進京,林婉兒不知道應該以姐弟相見的感人場景相見,還是以長輩責備晚輩的態度相見。
最後,林婉兒看到冬蟲夏草兩個丫頭大半夜才從劉宏達和沈鬆文的書局趕回來,一陣莫名心酸和不值。於是,林婉兒決定對待老五要像“秋風掃落葉”一般嚴厲苛責,不能給他一點好臉色看。
林婉兒攥着雙手,儘量將臉上的肌肉向一處“擠弄”,作出凶神惡煞的樣子,在鏡子裡看看自己的表情,很滿意。這塊小鏡子,是當初趙乾去澶州給林婉兒買的。本就值不了幾個錢,如今又被磨損的不堪入目,青竹娘多次要給林婉兒換一個。都被林婉兒以“用習慣了”爲藉口的推脫了。
又默背一遍自己早就準備好的兇言惡語,林婉兒一手支撐在大腿上,一手掐在腰上,氣勢節節攀升,就等着林任重進門了。
“吱呀”一聲,小院的門被人從外面推開了。
林婉兒心裡嘆一聲“來了”,然後嚯的一聲站起身來。一根手指指着來人,話語已經洶涌澎湃的流淌到嘴角邊了。可是,看清楚來人之後。整個人如同泄了氣的皮球一般,又坐回座位上,用雙手揉了揉臉蛋,作凶神惡煞的表情還是。滿累人的:“趙乾。你怎麼來了?”
“最近心裡總是惶惶的,來你這看看,是不是出了什麼問題。”趙乾心急火燎的找個座位坐下來,提起茶壺倒水,發現茶壺竟然是空的,“對了,你剛剛在幹什麼,架勢十足啊。準備和人吵架?”
沒有回答趙乾的問話,林婉兒揉着臉面哈哈一笑。看着趙乾在那使勁兒倒茶水:“你可真是夠衰的,想喝杯茶都沒有水。”
青竹娘這時候從廚房內走出來,抿嘴淺笑:“趙公子來啦,我給您沏茶,想喝點什麼茶呢?”趙乾在林家小院很隨意,大家和趙乾相處也很隨意,只是有時候林婉兒會隨意過了頭。
“綠茶,清熱解暑。”趙乾說道。
青竹娘輕步走到廚房,掀開壁櫥,裡面大大小小擺滿了茶罐子,每個罐子各不相同,都是林婉兒買的。不過不是因爲林婉兒愛喝茶,而是她覺得茶罐子形狀稀奇古怪,極爲好玩,所以統統買了回來,按照林婉兒的說法是這是一項極爲“高雅”的興趣愛好,應當繼續。如今林婉兒一進茶莊,不是問,老闆,有沒有新茶好茶,而是開口問,老闆,有沒有新的茶罐子,給我先來十個八個的。
掀開綠茶罐的蓋子,青竹娘發現綠茶已經沒了:“趙公子,綠茶沒了。”
“那換碧螺春吧,也能清熱解暑。”趙乾的聲音飄來。
青竹娘掀開寫着碧螺春的蓋子,有些驚奇趙乾的運氣:“趙公子,碧螺春也沒了,要不再換一個?”
林婉兒已經樂得前仰後合,趙乾的運氣也太背了吧,自己衝着廚房的方向喊道:“青竹姐,沏一壺鐵觀音吧。”
過了好久,兩人也沒有聽到青竹孃的回話。
少頃,青竹娘面帶歉意的從廚房來到客廳:“鐵觀音也沒了。”
這次輪到趙乾前仰後合了。
不得已,兩人只能在大廳裡喝白開水。
“對了,你還沒說剛剛在幹什麼呢?”趙乾先給林婉兒倒上一杯,然後又給自己倒了一杯,吹口氣,仰頭喝下去。
林婉兒嘆了一口氣:“還不是老五的事情。”
趙乾瞭然,林婉兒對於林任重和冬蟲夏草的事情特別上心,可是不是站在大姐的角度上看問題,而是將林任重看作朋友,將冬蟲夏草看作閨蜜,既不希望林任重懵懵懂懂,也不希望看到冬蟲夏草受委屈。
青竹娘端上一盤水果,然後自動隱身,可是林婉兒明顯感覺青竹娘抱着八卦和好奇的心情,注意力完全都在大廳內。
趙乾知道林婉兒喜歡吃酸,先給林婉兒剝了一個橘子,趙乾剝橘子和削蘋果都是一絕,剝桔子速度快,削蘋果果皮不斷:“你覺得老五更喜歡冬蟲夏草裡面的誰呢?”
“夏草吧。”林婉兒吃了一瓣橘子,被酸的眼睛彎彎,“夏草文靜一些,也比冬蟲穩一些,知道照顧人,心疼人。我不是說冬蟲老五是個生意人,平日裡需要有個賢內助。不過,”林婉兒的話鋒一轉,“冬蟲活潑可愛,在澶州的時候,我經常看到老五和冬蟲一同在花園裡散步,兩人還笑得樂不可支。”
趙乾微微一笑,世間萬般事,唯有情字最難解:“如果,我是說如果啊,如果老五兩人都喜歡呢?”
“他想得美!”林婉兒一聽趙乾的話就火了,小手砰地一聲砸在桌子上,茶杯上杯蓋都被反震的一哆嗦,“他能明媒正娶中的一個,我都覺得委屈了冬蟲夏草,還想娶兩個,天下好事還能都讓他佔了。”
林婉兒是穿越過來,對於戀愛和婚姻的觀念一直都是一夫一妻,所以林婉兒對於當今陛下的感官明顯好於靖安王李承德,延伸到自己的幾個兄弟,雖然有些犯愁這幾個兄弟爲啥還不快點結婚生子,但是卻也從來沒有想過讓兄弟幾個娶多個妻子。
林婉兒用一種很是不屑的眼神望向趙乾,那個意思很明顯,某非你有這種想法?隨意林婉兒的眼神又變了變,表達出另一個意思,男人都不是好東西!
兩個眼神,兩種意思,如果是別人很難品味出來,可是林婉兒對面坐着的是趙乾。
趙乾準確把握住了林婉兒表情含義:“婉兒,你別用那種眼光看我,我好歹也是經歷過九年義務教育、四年高等本科教育的高級知識分子,世界觀和價值觀是沒有問題的,而且也有扶老太太過馬路被人敲詐的覺悟。”
隔壁耳朵貼在牆壁上的青竹娘緊皺眉頭,得了,這兩位又開始說別人聽不懂的話語了。
“吱呀”一聲,小院的門被人又從外面推開了。
林任重臉上帶着笑意出現了,身後還跟着兩位擡着箱子的小廝,來到上京城之後,王啓年先到禮部報道,而林任重則來了林家小院。進門之前,林任重先整理了一下衣服,梳了梳頭髮。
林婉兒“媽呀”一聲,忙站起身來,一手支撐着大腿,一手掐腰,臉上露出凶神惡煞的表情,準備好好數落林任重一番,但是林婉兒表情準備不充足,缺乏張力,效果大大打了折扣。
“大姐,你這是不舒服?”林任重看着林婉兒又是皺眉,又是掐腰的表情,關切的問道。
林任重的話像是一根鋒利的針一般,輕輕刺在了林婉兒這個鼓足氣的皮球上,砰地一聲,炸裂了,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氣勢全無。不過林婉兒嘴上不饒人:“不舒服你個頭,冬蟲夏草被我賣給大戶人家去作闊太太了。”林婉兒直接祭出殺招,自認爲鋒利無比,刀刀入心。
林任重不是傻子,當然能夠看出大姐是在騙自己,但是卻不知道自己怎麼惹惱了大姐,討好的扶着大姐坐下。
到了此時,林婉兒纔有功夫觀察林任重,老五還是以前的老五,鼻子是鼻子,嘴巴是嘴巴,不過看起來總是怪怪的,成熟了?穩重了?但是是什麼地方不對又不好說,伸手指了指林任重,又放下,如是三次,才恍然:“老五,你怎麼留起鬍子來了?”
林任重嘿嘿一笑,伸手摸了摸嘴脣上的鬍鬚,如實回答道:“這樣不是顯得成熟嗎?嘿嘿。如果大姐不喜歡,老五我剃了就是了。”
趙乾和林婉兒對視一眼,看樣子林任重從澶州到上京城做足了功課,爲了在冬蟲夏草面前表現的成熟一些竟然續起了鬍子,而且人也消瘦了不少。
想到這裡,林婉兒替冬蟲夏草不值的委屈感消弱了:“老五,你在澶州過的還好吧?”
“挺好的,就是有時候特別想念大姐!”林任重纔不會笨到說自己只是偶爾想念大姐一下,揮揮手,兩個小廝將兩個箱子搬上來,“大姐,我從澶州來的時候,特意帶了兩箱子禮物,其中一箱子是江南頂好的茶葉,我也不知道京城人愛喝什麼,就帶了三樣,綠茶,碧螺春,以及鐵觀音,希望以後招待客人,別丟了大姐的面子。”
(最後一句,英式幽默,蘭英又笑了,您笑了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