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乾轉身走向御書房,還沒進門,就看到了雙手攏袖、低頭站在門外候着的大內第一高手海公公。
趙乾笑嘻嘻的上去:“喲,海公公,吃了沒?”語氣清清淡淡,全然沒有扇對方耳光的愧疚。
海公公低頭,看不清臉色,回答道:“回三皇子的話,吃了。”
趙乾點點頭,吧唧吧唧嘴巴,臉上帶着壞笑的低聲問道:“海公公,近來身子骨還硬朗?”
海公公微微一愣,那夜吸入青煙之後,體內丹田處的雪山氣海如同被堵塞一般,氣息流轉再也不像以往那般長江大河,最爲怪異的是每夜入睡之前,胸腹之間總有一股熱浪躁動之感,擾人、煩人的很。再高的高手也需要吃喝拉撒睡,海公公被折磨的有苦說不出來,最後採用最笨的方法——吃巴豆,通過排泄將體內殘留的青煙物質排泄出來。這幾日,海公公精神萎靡,拉肚子拉的走路姿勢都妖嬈了幾分。
海公公沒有正面回答趙乾的問話,而是低聲說道:“奴才謝三皇子關心。”
趙乾笑嘻嘻的嘿嘿一樂,一擡腿進了御書房。
御書房內,皇帝陛下低頭批閱着奏章,柔嘉公主百無聊賴的坐在旁邊,撐着下巴,左瞧瞧右瞧瞧,萬壽節上柔嘉公主將自己當作禮物送出去了,這幾天便一直呆在御書房內。其實柔嘉公主本想着有時間了就過來一趟,但是皇后卻明令禁止的要求柔嘉公主時時刻刻都要呆在御書房陪同陛下。
柔嘉公主看到趙乾進了御書房,臉上露出喜色,起身剛要開口叫一聲“三哥”,身邊的陛下卻重重咳嗽一聲。出聲阻止道:“不準。”
柔嘉公主悻悻然坐了回去,抱着肩膀,鼓着嘴巴,顯然是不高興了。
趙乾淡淡一笑,衝着柔嘉公主搖搖頭,老老實實跪在地上:“兒臣叩見父皇。”
陛下放下毛筆,合上手中奏章。長長嘆了一口氣。擡頭看看跪在下面的趙乾,沒有勃然大怒,而是開口問道:“起來吧。乾兒,你知道這次該謝謝誰嗎?”
趙乾起身回答道:“謝謝母后。”
皇后讓柔嘉公主呆在御書房,就是爲了預防這一對父子爭吵起來沒有人在中間調和,柔嘉公主不需要明白事情始末。只要坐在那裡,陛下和趙乾就會心平氣和的談話。聽到趙乾的回答。陛下微笑的點點頭,宮內宮外的衆人對趙乾的評價都是“乖戾放-浪,卻不失聰慧”,乾兒在某些事情上面確實能夠一針見血。
陛下開口說道:“乾兒。這幾日你離開皇宮,你母后最爲着急,過一會兒你先和柔嘉去一趟你母后住的寢宮。問候一聲。”
趙乾想起皇后,心中一暖。回答一聲“知道了”。
柔嘉公主在旁邊不明覺厲,不知道父皇和三哥之間在談論什麼,話題怎麼就扯到母后那裡去了呢。
御書房內一陣沉默,若是平常趙乾做出荒唐事情,御書房內肯定先是陛下的一陣嚴厲責罵,然後是趙乾的真誠懺悔聲,最後是陛下蓋棺定論的責罰:“禁足,不準出宮”,像今天這樣心平氣和的交流少之又少。
陛下輕聲咳嗽一聲,沒有讓趙乾出去,而是翻開奏章,低聲問道:“樑遼大水,難民激增,流離失所,該如何?”
趙乾想也沒想,回答道:“孩兒不知。”
陛下微微皺眉,心中知曉趙乾打算,近來朝廷之上又掀起了立太子一說,欽天監不惜上書說“紫星東方,當立國儲”。趙乾向來不問政事,對於太子和天下也是興趣平平。陛下有時候覺得很欣慰,但是有時候又有些遺憾,恨趙乾不爭。
柔嘉公主卻突然笑了起來,還笑得前仰後合,陛下和趙乾有些莫名其妙。
柔嘉公主笑着說道:“三哥,你真笨啊,發大水這種事情,肯定是開倉放糧,等大水過去了,不就什麼事情都沒有了嗎?”
陛下搖頭苦嘆,大水一過,房屋傾倒,良田淹沒,基礎建設付之一炬,瘟疫、瘧疾橫行,豈是簡簡單單就能解決的。
趙乾看出就陛下爲難,也不再藏着掖着,沉吟一番,回答道:“開倉放糧,穩住陣腳,命戶部尚書、侍郎親自監督賑災糧款分文不差送往樑遼地區,命東廠暗自去樑遼調查民生,確保百姓能拿到賑災糧款,命禮部控制瘟疫災情,防治疾病蔓延,命吏部維持秩序,防治難民暴亂,命戶部修築堤壩,堤壩勞工從難民中選取,工錢以溫飽爲基準,減免樑遼地區三年賦稅、兵役,安撫百姓,穩定民心。”
聽罷趙乾分析,陛下點點頭,硃紅一批,算是板上釘釘了。柔嘉公主卻摸着腦袋,不斷搖頭,心中想着真麻煩、真麻煩。
陛下又拿起一份奏摺,臉上突然露出幸災樂禍的表情,這讓趙乾心中一緊,覺得有什麼可怕的事情要發生了。
陛下開口說道:“陳諾諾的《四庫全書》已經編纂完畢,馬上要出文淵閣了。”
趙乾如同聽到晴天霹靂,呆愣愣的站在那裡,失聲喊道:“怎麼可能?”
陛下難得看到自己這個兒子吃癟,心中竟然有一種快感,仰頭哈哈大笑:“怎麼不可能?這女子奇着呢。朕還真想看一看林婉兒和陳諾諾兩人相見會產生什麼樣子的火花。”
趙乾低聲喃喃道:“不可能啊,經史子集少說也要百萬字,就是逐詞逐句的編纂,沒有個十來年根本不可能完成,難不成她不吃不喝不睡?”
陛下笑的更“歡”了,難得一見的場景,真是久違了,就像是久旱之後,天空痛快淋漓的下了一場通透的大雨,以往還以爲陳諾諾這丫頭沉得住氣,沒想到還是有些慌了。陛下看看趙乾。不知道自己這個兒子怎麼就這麼招女子喜歡呢。
陛下繼續說道:“此外,左帳王庭國師不幾日也會進京,在國子監講誦佛法,還要邀請到時候你和林婉兒都要去。”匈奴分爲左帳王庭和右帳王庭,其中右帳王庭是大魏國的心腹大患,夏侯大將軍屯兵北方,主要對抗的就是右帳王庭。左帳王庭和大魏國互通有無。俯首稱臣。年年進貢,還有通婚事宜,當年左帳王庭公主本就要嫁娶到大魏國。給陛下當一個貴妃,皇太后和太后都同意了,但是陛下卻堅決反對,最後這位公主嫁入了靖安王府。王庭公主就是當個王妃正室也不爲過,但是靖安王李承德卻只讓這位公主當個一個偏房小妾。
趙乾沒用應承下來。而是開口問道:“陳諾諾不會也去吧?”
陛下一笑,笑得很神秘,趙乾咧咧嘴角,問道:“父皇。可不可以不去?”
陛下又笑,笑得更神秘了。
趙乾哀嘆一聲,這日子怎麼這麼苦啊。
林家小院內。趙乾走後,林婉兒是很擔心的。穿越前各種宮廷內鬥的戲份不斷在腦海裡涌現,那些暗殺和陰謀詭計總是在神不知鬼不覺的過程中實施,然後雷霆一擊。林婉兒以往曾經諷刺過這些狗血情景,但是今天卻被這些想法攪得心神不寧,最後林婉兒開始擔心,不知道此次趙乾離開還能不能兩條胳膊兩條腿的走回來。
但是陳笑笑和請準娘卻一點都不擔心,堂堂的三皇子,怎麼可能遭遇不測,兩人反而對於趙乾在林婉兒房間內呆了三天的事情比較感興趣,無論如何聊天,最後的話題總會歸結到這件事情上。
陳笑笑開口問道:“婉兒姐,趙公子在你房間內呆了三天,你們都做了什麼事情?”
林婉兒讓林乾毅和林翰林去了皇宮打聽消息,眼睛總在小院門上掃來掃去,漫不經心的說道:“什麼都沒做。”
“什麼都沒做?”越是如此輕描淡寫的回答越是有八卦的空間和深挖的意義,陳笑笑深諳此道:“婉兒姐,兩人相處怎麼可能什麼都沒做,我纔是不是再聊人生理想和社會報復?”
林婉兒嗯嗯的答應了,陳笑笑眼睛一亮,覺得可以繼續套下去了。
此時,門被人從外面推開了,趙乾走了進來,林婉兒眼睛一亮,一顆懸着的心也落下來了,此時身上的倦意涌上來,忍不住打了一個打哈欠。
趙乾走進前廳,看着林婉兒的樣子,說道:“不是吧,我好歹也是帥哥一枚,你怎麼見到了不高興,反而困了呢?”
趙乾平日裡說話就很隨意,林婉兒也習慣了,但是在陳笑笑和青竹娘眼中卻像是在打情罵俏,兩人一個眼神交流就起身衝着趙乾道一聲萬福離開了,但是卻沒有走遠,而是隔着一層牆偷聽。
林婉兒翻翻白眼,問道:“沒被禁足?”
趙乾嘿嘿一笑,說道:“我文韜武略、智謀計算天下第二,怎麼會被人禁足?即使禁足,我也有千百種方法出來。”
“吹牛!”林婉兒說道,然後像是想起了什麼事情,問道:“像你這種皇族出門的時候不應該都是前擁後簇的,衆多高手層層保護的嗎?”
趙乾自顧自的坐下,給自己倒上一杯茶水:“都被我甩開了。”
話剛剛說完,有人又將門推開了,宮裡的姚公公手持聖旨進了小院,宮內有三位公公不能不認識,一是大內第一高手海公公,負責保護陛下,二是上京城傷人第一的洪公公,伺候在柔嘉公主身邊,三便是宣旨的姚公公,當初去澶州宣林婉兒入京面聖的便是這位姚公公。
姚公公看到三皇子並不意外,衝着林婉兒點頭微笑。
趙乾暗自咂舌:“父皇也太狠了吧,下旨看林婉兒和陳諾諾針尖對麥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