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童年是在孤兒院長大的,單調乏味,缺乏色彩,但是幸好有顧哲,我能從他的言語中想象外面的世界,那裡有藍天白雲,有大海高山,有着更藍的天空。
顧哲整天跟在我身後,我們的感情也像孤兒院中那棵大榆樹一般,不斷成長,經歷風吹雨打,在日復一日的生活中漸漸變得牢不可破,形影不離。
如果說對命運有一絲的感激,我感激他將顧哲送到我身邊,這個男孩有陽光般的笑容,有天使般的眼睛,有我所沒有的一切。
我幸好有顧哲,顧哲幸好有我。
在孤兒院度過了童年,我上了中學,那是另一個地方,和孤兒院完全不同,直到此時我才明白,原來爸爸和媽媽是兩個人,有些孩子是可以有不同玩具的。我還要感謝孤兒院的阿姨,力排衆議,讓我和顧哲出去讀書,讀書不是簡單的事情,因爲那需要不少的錢。
錢,成了我穿越前和穿越後都要苦惱的事情,它面目可憎,可是我卻離不開他。穿越前,錢用來讀書,用來吃飯,穿越後,錢用來維持一個小院子的生計,維護一個家庭的團結。
我一直不想承認,也不願意承認,顧哲在我心裡好像比現在的幾個兄弟都重要,他是我心中最柔軟的地方,可是,可是,我再也見不到他了。
中學是個陌生的地方,在孤兒院裡是我保護顧哲,我是顧哲的保護傘,但是出了孤兒院是顧哲保護我,顧哲是我的保護傘。我夢想着色彩斑斕的世界,但是真實的世界色彩太過絢麗。讓我目不暇接,腦袋眩暈。
此時的顧哲不再是孤兒院裡那個抱着泰迪熊哭鼻子的小孩子了,彷彿一夜之間的轉變,顧哲變得高大帥氣,像是一株剛剛破土而出的嫩芽,貪婪汲取着陽光和養分,努力的向上成長。似乎迫不及待的想長成一株參天大樹。
中學的日子簡單而且豐富。我和顧哲每天想辦法省着吃、省着喝,顧哲在全校、全省、全國的數學比賽中不斷取得成績,而我也在不同的作文、演講比賽中嶄露頭角。學費免了,生活費免了。
我以前男孩子的西瓜頭被長髮代替,顧哲的小平頭變成了斜劉海。
我和顧哲都長大了,長大了。長大了便夢想着去天涯海角,顧哲不知道在哪裡弄來了一輛自行車。自行車有一個很結實的後座,顧哲載着我逛遍了那個小縣城,逛遍了能逛遍的地方,他還答應我等將來有錢了。一定走遍山川河流,到天涯海角去看夕陽西下,去看花開花落。去看雲捲雲舒。
那時候的將來還是色彩斑斕、美輪美奐的,那時候的將來還是豐富多彩、絢爛多姿的。
我依舊懷念那輛不知道已經搗鼓了多少手的自行車。雖然經常掉鏈子,輪子也不是圓的,顧哲跳着腳罵那位賣給他自行車的小商販,我卻站在旁邊呵呵傻樂,那時候真幸福啊。
有一件事情我不得不說,那是個笑話,也是我記憶深處的甜蜜。可能是孤兒院生活的營養不良,我例假來的比較晚,等來到那一天的時候,我誠惶誠恐的跑到顧哲班級門口,眼巴巴看着顧哲。顧哲騰的一聲站起來,以爲我被人欺負了,抓住我的手就要給我報仇,我附在他的耳邊說道:“顧哲,我就要死了,你別忘了孤兒院我藏在牀底下的幾十塊錢。”…
顧哲也慌了神,不知道我在說什麼,但是他知道我最愛錢,竟然將私房錢都說出來了,肯定出了什麼大的事情。
一陣疼痛襲來,我感覺天旋地轉,昏死過去,等醒來的時候,人已經躺在醫院裡,這次輪到顧哲坐在旁邊眼巴巴看着我。
我開口問道:“我是不是要死了?“
顧哲看見我醒來,眼裡含淚的說道:“哪裡的傻話,只是生理週期吧了。“
我納悶:“什麼是生理週期?“
顧哲的臉一下子紅了起來,咳嗽了幾聲,站起身來,在病房裡踱步幾圈,思索着詞彙,然後扳着臉龐像是生物老師那般認真講解起來。
這時候我的臉紅了,恨不得有個地縫鑽進去,可是顧哲卻像是沒事人一般,先是深入淺出,然後淺入深出的正反講解了兩遍,最後還問我明白了嗎?
我不知道怎麼回答,回答明白了不太好意思,回答不明白又怕顧哲再講一遍。
從那之後,我的包裡總是會躺着一袋紅糖,就連衛生巾都是顧哲買的,剛開始的時候,顧哲有些不好意思去買,但是時間一長,顧哲臉皮厚了起來。
售貨員看了看顧哲,忍不住說道:“現在的孩子啊,以後可要注意了,纔多大歲就幫女朋友買這個,哎。”口氣中滿是感慨人心不古、世風日下。
顧哲卻滿不在乎的說道:“誰說是給女朋友買的,我自己用不行嗎?”
售貨員搖搖頭,問道:“你一個大小夥子用這東西幹什麼?”
顧哲臉不紅心不跳的說道:“我看電視上經常說買了這東西就能騎自行車、游泳,正好我還不會游泳,這不買一袋試試嘛。”
我和顧哲的初中也很平穩的度過去了,沒有多大的波折,只是滋生了美好的願望和對未來的憧憬,那是我最單純的時節,是我最懷念的時光。
到了高中,顧哲愈發的鋒芒畢露,文理無敵,有時候我總忍不住想撬開他的腦袋看看裡面到底是什麼構造,同時性格張揚,長相俊俏,好像天底下所有的優點都被這個笑起來很好看的男生佔據了。顧哲吸引了不少女同學,於是我這個和顧哲形影不離的人成了衆矢之的,不少女生在我背後指指點點,污言穢語,這讓我哭笑不得,但是經過我的澄清。女同學對我的感官大爲改善,情書一封接着一封經過我的手遞給了顧哲。
我要坦誠我的貪財,一封情書十元錢,出價高者擇優傳遞,於是每週我都能賺到不菲的錢,這件事情我怕顧哲知道生氣,但是沒有不漏風的牆。顧哲還是知道了。我以爲他會大哭大鬧。罵我貪財,可是顧哲只是微微一愣,然後笑嘻嘻的讓我請客吃飯。我常常呼出一口氣,覺得這是我和顧哲哥們情意的見證。
後來,我才知道有一些人的縱容和溺愛是沒有底線的,正是我後來才知道。所以我看不到當時顧哲眼眸裡被隱藏很深的悲傷。
顧哲爲我打過人,也被人打過。我覺得天經地義,因爲在我眼裡顧哲還是那個在我牀邊的那個流鼻涕的小男孩,過了這麼多年都沒變。顧哲是我們學校的傳奇,無論怎麼逃課和貪玩。成績和名次永遠都是那麼的穩定,而且以拉出第二名近百分的成績強勢佔據着全校第一名。
於是我們學校最經典的一幕出現了,在學校表彰大會上。顧哲先是作爲優秀學生的代表發表的感言,然後以不良學生代表的身份誦讀了懺悔書。這無疑增加了顧哲的神秘感和神聖感。可是我知道他是那麼的真實,他也會哭泣,也會傷心,也會無奈,也會發呆………
而我呢,成績不溫不火,永遠達不到顧哲的要求,然後在高考的過程中,很榮幸的落榜了,而顧哲高歌猛進,以市裡第一的成績進入了名校,他是傳奇,而我不是。如果沒有顧哲,我似乎什麼都不是。
在顧哲的堅持下,我重新復讀,顧哲買了兩個電話,每天都給我打電話,有時候還會郵寄給我高考的複習重點,我覺得顧哲像是在做無用功,而且我沒有覺得讀書有什麼用處,我夢想的是天涯海角,和複雜的受力分析、加速度以及洛倫茲力沒有半毛錢的關係。
直到顧哲郵寄最後一本複習資料的時候,我才恍然大悟,在那本複習資料最後一頁上,我看到了顧哲寫的四個字——相依爲命。
我那獨孤痛苦的童年像是千萬條銀針統統扎入我的心底,我沒有見過爸爸,也沒有見過媽媽,我的童年是高高的院牆,是院子裡那棵越來越高的榆樹。
那夜我抱着顧哲郵寄過來的複習資料,在學校操場的角落裡,整整哭了一整夜,我想給顧哲打電話,說:“我想你。”但是我沒有打,一直以女漢子形象面向顧哲的我,怎麼能夠在這個時候落後。於是,我奮發圖強、孜孜不倦。
有時候前進的動力很簡單,你的親人一句觸動心絃的話就行了。
後來,我也考上了大學,不是顧哲那種名校,但是也足以讓我高興和自傲很長時間的。顧哲返回小縣城,此時的顧哲變化更大了,陽光、燦爛,孤兒院的生活沒有在他身上留下意思陰影,他不像我,無論我如何的掙扎,我身體的一部分、一根骨頭、一個表情都留在孤兒院裡,再也走不出來了。
顧哲很細心,給我準備好了上大學的學費。
我問他:“這錢在哪來的?”
他笑着說:“賣身來的。”
我笑着狠狠錘了他的肩膀一下,然後將他抱在懷裡,這一刻我覺得好幸福,有個親人在身邊真的好幸福。
那夜,我和顧哲喝了很多酒,哭哭笑笑,笑笑哭哭,我告訴他如果有一天找到了親生父母,我會拿刀砍了他們。
顧哲說:“那可不行。”
我問:“爲什麼?”
他說:“要砍也是我砍。”
我知道顧哲說到做到,突然間我有些慶幸,在我有生之年沒有找到親身父母。
後來,我去上大學了,顧哲回到自己的學校,我和顧哲上演着“雙城記”。
在大學裡,我見到了那個他,生命中的那個他。
林婉兒斷斷續續說了很久,從中學到高中,直到生命中的那個他,趙乾安靜的聽着,從不插嘴,知道這時候,趙乾問道:“或許,或許顧哲對你不僅僅是親情,還有愛情。”
林婉兒微微一愣,隨後自嘲一聲:“怎麼可能,我和顧哲就是姐弟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