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時應天命而生,“囚”字訣之所以威力巨大,講究的是以天地爲囚牢,傷不到周時。上次姜七一萬塊錢在城隍廟的小商販那兒買了幾張符篆一支封妖筆,裡面夾雜着一張極品金玉符篆,讓姜七用來畫了一張“囚”字訣,以備不時之需。
姜七冷眼看着周時渾身是血的躺在那兒,傷口癒合了又裂開,裂開又癒合,經受着往復的痛苦,這就是囚字訣的威力所在,姜七耗盡全身靈力才得了這麼一張。
她在心裡數着數,來來回回周時被割裂十次之後,她走了過去。
半跪在地上,一碰他就沾了滿手的血。
她食指搭在周時的脈搏上,嘴脣微動默唸着什麼。不一會兒,肉眼可見的銀色絲線慢慢從周時的皮膚裡鑽出來,離了血液,一下子在空氣中消失,不留痕跡。
過了五分鐘左右,周時身上的傷口終於不來回割裂又癒合。
姜七面無表情的扒了他的袍子,露出渾身是洗洗傷口的身體,把他拖到了牀上,去浴室拿了一條洗好的毛巾。
她前世是高高在上的姜家族長,伺候的人的事情基本沒怎麼做過。給周時擦拭着身上的血,擦了幾下就沒了耐心。
周時半靠在牀頭,睜開眼睛,眼裡的金線不知道什麼時候不見了,只剩下琥珀色的眸光定定的看着姜七,看着她不耐煩的樣子,覺得有點好笑。
他真是怕姜七甩了毛巾拂袖而去,忍着疼跟她說道:“金玉符篆哪裡來的?”
符篆也是分等級的,不是隨隨便便地攤上買的黃紙就能畫符。
金玉符篆算得上符篆中的上品,才能承受得起囚字訣的威力。封妖筆畫上去的時候,會有金玉碎地的聲響,所以得了這麼個名字。
“買的。”姜七一條毛巾擦得血污,眉頭皺的小山包似的,來來回回洗了七八次,周時這身上才能落眼,不渾身是血了。
她啪的把毛巾往桌上一砸,站起來居高臨下的瞧着周時,語氣冷清說的明明白白:“我不曉得你的身份,也不知道你爲什麼一而再再而三的纏着我。但是話我說清楚了,如若再輕薄我,就是今天這個下場。”
高高在上的族長做慣了,訓誡人的姿態都輕車駕熟。也不需要擺出震怒的模樣,只是冷着臉條條框框的講清楚,就有一種讓人不得不臣服氣勢。
如果再揹着手,微微擡着下巴,跟戒律堂的那些老頭子真是一般無二了。
周時盯着姜七細白的面容,信馬由繮的想着,怎麼小小年紀養出這麼一副老氣橫秋的樣子。
姜七把話說的清楚,就看到周時的目光落在她的面上,帶着似笑非笑的樣子,登時來氣。壓着怒氣想,早知道就讓囚字訣把這個輕薄登徒子殺得一乾二淨,省的她不得安寧。
現在倒好,白白浪費她一張金玉符篆,還得礙於照顧他。
“周時,我的話說清楚了嗎。”姜七提着嗓音問他,頗有點惱怒的意味。
周時看她嫩白的臉上因爲惱怒而微微紅,這下子滿意了,終於不是那副老氣橫秋的僧人模樣了。他因爲忍着痛,臉色白慘慘的,說話也帶着那麼點嘶啞:“說清楚了,但是姜七,你明明能看到我的真容,爲什麼隱瞞我。”
爲什麼騙他?
姜七聽到周時的問話,只是靜靜的看着他,半晌沒說話。
她驟然記起從前周贏的樣貌,心神震盪。從前他們之間的事情很多都不記得了,卻記得自己臨死前對周贏的恨意。那恨是從哪裡來的,她早晚要弄清楚。
眼前這個跟周贏有一模一樣容貌的人,姜七根本不想跟他有任何瓜葛。
“對於我來說不是什麼要緊的事情。”姜七輕描淡寫的掠過去,不再說一句話,轉身離開。
她走後偌大的房間裡一片寂靜,全是血腥味兒。
衛真目送姜七離開,又蹭蹭的跑到樓上。
一進門看到周時半裸着身子靠在牀頭,銀色的頭髮鋪滿了牀鋪,身上一道道細細的傷疤看着很嚇人。他低垂着眼簾,看不透情緒。
衛真走上前去,小心翼翼的看着周時問道:“你對那姜七……是怎麼想的?”
從前他覺得姜七就是周時無聊時逗弄的一個玩具,但是姜七能看到周時的真容,這一切又得重新定義了。
周時擡起眼眸,眼中是一片冷意,沒有半點面對姜七時的柔和,他反問衛真:“你覺得我是怎麼想的。”
衛真心想,我哪裡敢揣度你的心思,只是撓了撓頭避重就輕的說道:“姜七覺醒血脈之後少不得要回姜家,到時候又是一番牽扯。說來也奇怪,姜七血脈覺醒之後跟以前大不相同,跟換了個人似的。”
當年姜無這一脈斷了傳承,被放逐到南江市。現在姜七血脈覺醒,還有這樣駭人聽聞的天賦,身份肯定要暴漲。姜家已經漸漸沒落,有了姜七這樣的後人,肯定要權利栽培她。這些年周、姜兩家關係冷淡的要結冰了,到時候周時要想對姜七做些什麼,就難了。
周時聽到衛真後一句話,眉梢動了動,算了一下:“過了春天白澤還沒有消息,就啓程會帝都。”
衛真不知道他爲什麼忽然提這件事情,也應下來了,又說道:“我父親那邊透出消息,家主似乎有意讓你跟司家小姐聯姻。”
“我的事情什麼時候輪得到他做主。”周時並不放在心上,面上一片冰冷又有點心不在焉,不知道在想什麼。
衛真目光落在周時的身上,忽然滿臉驚駭:“你跟姜七做了什麼!”
周時低頭往自己身上一看,攀巖着鎖骨的地方,長出了一枝花。妖豔的曼陀硃砂,七朵花瓣微微卷曲着,紅色的花朵鮮嫩欲滴,彷彿一伸手就能摘下來。
“怎麼會這樣。”衛真有些崩潰的,“曼陀硃砂的詛咒,爲什麼會在這個時候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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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時閉着眼睛思索了一會兒,而後慢慢睜開了眼睛,“姜七的血跟我的血融合在了一起。”
周時七歲的時候就知道,曼陀硃砂的詛咒早晚會來臨。這是一種同心咒,中了這種咒的人會跟一個女人同命相連。從此之後,她的命,也是他的命。
“怎麼能是姜七呢。”衛真還陷在這個崩潰的事情裡走不出來,在屋子裡團團轉。“如果她不能成爲九星封妖師,你會完全妖化的!”
一個完全妖化的人類,比死亡更加可怕。妖族不能容他,人族視他爲異類。這種人活在世界上,註定要活在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