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停靠在雪還未融化的林地間,拉車的馬匹被安東尼從車廂前卸下來,解開它們身上的束縛,放任它們在一旁吃些枯草休憩,這些馬都是經過專門訓練的,所以也不用擔心它們偷跑。
“這馬就跟咱們人一樣,得休息,我們的車廂加上那上面的三箱東西,重量不同尋常,它們受的苦可不少。”
安東尼拍了拍自己騎着的那匹馬的屁股,讓它也過去湊個熱鬧,自己則是跟唐納德在附近找了一塊林間的大石頭,用法術清理乾淨後坐上去閒聊。
一個在車廂外的硬木板上坐了半天,一個在馬鞍上顛了半天,屁股都難受着呢。
“嘿,沒發現啊,你還是個關懷動物的人,有愛心,到底是個好人啊。”
坐在陽光底下的唐納德心情很不錯,眯着眼睛感受陽光給自己帶來的暖和感覺,目光停留在旁邊林地間撒歡的芬格身上。
“唐納德,我去旁邊的溪流洗一下蘿蔔和土豆,很快回來。”
斯特芬妮手裡拿着一個小鍋爐,裡邊放着三根蘿蔔和幾個圓滾滾的土豆,這幾天頓頓不是烤肉就是肉乾,幾人的腸胃都有些膩了,所以剛纔在路上唐納德就跟她說今天要吃的清淡一些。
“我要去幫忙。”
披着容貌坎肩的茱莉亞手裡提着裝有吃飯碗碟的竹籃,舉着小手說道。
“行,我讓莉蘿也跟着你們去,防止出現意外。”
唐納德點了點頭,同旁邊的莉蘿說了一聲,後者提着長劍便走下了馬車,手裡還拿着一份青檸檬汁。
“唐納德......”
看着三人離去,安東尼像是有什麼話欲言又止。
“嗯?咱們之間,就別有這麼多彎彎繞了吧,有什麼事情直接說就是了。”
唐納德應了聲,卻沒聽見安東尼的下文,知道他肯定又在考慮,不由得催了一句。
“我有個問題其實想問你很久了,你現在的目標,是什麼?”
轉過身,安東尼看到的是背對着自己的唐納德,他正半仰着頭,讓臉頰迎向陽光。
兩人相識也有一段時間,安東尼從沒有聽唐納德說過他的未來規劃,而後者至今的大部分行爲在安東尼看來都有一種奇怪的緊迫感,彷彿有什麼東西正在他的身後追逐着,逼着他的前進,而非他的本意。
“將茱莉亞送到正義神殿,化解掉她身上的那顆定時炸彈。”
“那只是短期的目標,而且還是別人強加到你身上的任務,我想知道的是你自己想要去完成的目標,或者說.....你的夢想是什麼,將茱莉亞送到正義神殿之後,你想要做什麼?”
一個沒有夢想,沒有對未來期待的人,與行屍走肉並無區別,安東尼不想唐納德變成這樣的存在。
“我.....我不知道。”
回答這個問題時,在大部分時候都十分精明,有着豐富思想的面容上,第一次出現了迷惘的情緒,這也是唐納德第一次在安東尼的面前流露出這種神情,沉默了一會兒,臉上露出些勉強的笑容,又接着說道,
“哈哈~說出來你可能不信,其實我還沒發現自己的夢想是什麼......說起來你是第一個問我這個問題的人。”
唐納德說的很輕鬆,旁邊的安東尼眉頭卻不由自主的緊蹙着。
這不是一個可以用玩笑話輕描淡寫的抹過去的話題。
“唐納德,你不能被旁人強加在你身上的事情主宰你的行動,你得有自己的追求,哪怕只是一個由愛好延伸出去的某種美好願景,又或是因爲別的什麼事情讓你突然對未來產生的期待,都可以,這很重要,因爲那纔是一個人生存的意義所在,如果連對未來的期待都沒有了,活着難道只是爲了每天吃飯睡覺嗎?”
安東尼清楚的知道唐納德是個主觀意識非常強的人,這樣的人做事專注,臨危能不亂,但也有一個缺陷,那就是他們在將自己的精力大量的用於考慮外界事務的同時,會下意識的忽略自己本身的一些東西。
他作爲朋友,有義務提醒唐納德關注這這一點。
“你說的有道理,或許我是得找找自己想要做的事情了......”
自從來到這個世界,唐納德身邊似乎總纏繞着各種麻煩,在普斯頓有銀月教派和惡魔眷屬,到了德明翰又擔心被米內亞託的另外兩個能力的繼承者找上門,如今離開了德明翰,又得送人去正義神殿。
彷彿有一隻手在推動着他不斷地往前走。
變強,不受唐納德控制的成了他腦海裡唯一的目標,至今所有的事情都是在爲此服務。
這不能說全然是壞事,如果沒有這股信念,唐納德走不到這一步,但這不應該是唐納德的全部。
唐納德自己之前沒有察覺到,安東尼這個歲數比他大上一些的朋友卻感覺到了,並且及時的提醒了他。
“只是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啊。”
突然間就要對未來有個規劃,唐納德一時間可不知道該從何說起,帶着些煩惱的撓着後腦勺,看似抱怨,臉上倒是又多了一分輕鬆。
“哈哈哈~不急,只要你意識到這件事,那就足夠了,剩下的慢慢來,我這一生最大的一個願望,你已經幫我完成了,還記得我之前在塔特莊園裡跟你說的話嗎,接下來,輪到我幫你完成願望了。”
安東尼收回目光,他已經從唐納德身上感受到了他對未來的思索,這就是一個非常好的開始。
“唐納德,我們回來了,快點把篝火升起來,我們還在河裡發現了一個奇怪的東西,待會兒你可得好好看看。”
斯特芬妮正好在此時回來,端着鍋爐一路小跑,蘿蔔和土豆之間似乎還擺了個之前離開時沒有的物件。
安東尼從石塊上起身,抽出腰間雙刀,隨便找了棵樹木迅速的切了十幾段木柴下來,再由唐納德以精神力控制着在旁邊搭成一個塔形,火焰隨之燃起。
一行人圍繞在篝火旁,接下來就是安東尼這個大廚需要負責的事情了。
“唐納德大哥,你看這個木雕,我在河邊撿到的。”
茱莉亞從斯特芬妮的手裡拿過來一個人像木雕,交給唐納德。
木雕上的形象是一個披着長袍,頭髮披肩的人,沒有胸,下巴雕刻出了一小撮的鬍鬚,原型應該是個男人。
“怎麼了?這木雕很普通啊,我用精神力只需要半分鐘就能雕刻出一個更精緻的。”
唐納德拿着木雕,有些奇怪的看向茱莉亞,這木雕即便是他這個外行人都能看出來做的其實非常粗糙,沒想到斯特芬妮和茱莉亞還跟個寶貝似的拿回來。
“這可不是精緻不精緻的問題,看我給你變個魔術。”
茱莉亞學着之前在火車上碰見的那個用血滴藥劑的稀釋品變魔術的,雙手交叉着擺動的同時前後翻面,然後拿起旁邊她自己的水壺,將瓶口抵在木雕的頭頂,緩緩地擡起壺身。
水流從雕像的頭頂流淌而下,木雕卻在這時候發生了奇怪的變化,在它的頸項之後,竟是突然出現了一層朦朧的彩光。
唐納德這才發覺這個木雕的不簡單,將它從茱莉亞的手中重新拿了回來仔細觀察,精神力包裹其上,尋找着它的特異之處。
“怎麼可能......”
許久之後,唐納德滿臉詫異的自語道。
“怎麼了?”
斯特芬妮在一旁詢問。
“我的精神力感知並沒有從它身上發現任何特殊的地方,這就是個普通的木雕。”
目光停留在逐漸變得朦朧的彩光上,這木雕,怎麼可能普通?
“找到了!找到神像了!”
附近突然傳來滿含着驚喜的呼聲。
正疑惑着的唐納德轉頭望過去,看到的是幾個穿着厚實衣服的人正往這邊跑來。
神像......就這粗糙的木頭雕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