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之前對凌寒羽有的只是厭惡和責怪的話,那麼現在,她對凌寒羽卻是充滿了敬佩!
一個年紀輕輕的男生,卻要接受着可能無法恢復行走的噩耗,還要對遠在祖國的家人強顏歡笑說自己很好。這背後該是覺得有多難過?
凌寒羽只是變得脾氣差了點,如果是其他人,指不定得精神奔潰吧?
“有你這句話我也就放心了。那我先走了,我還有事要忙。”凌寒羽的主治醫師拍了拍她瘦小的肩膀,折身走了。
她看着主治醫師的背影,目光中的堅毅更加明顯。
她暗暗握緊了拳頭,心中的母性算是被醫生給激發出來了。
半個小時後。
“咚咚咚。”她伸手小心翼翼地敲了敲房門,這才推開病房的門走了進去。
凌寒羽恰好在這時候擡頭循聲看過來,似乎看到是她,他眼中頓時寫滿了不耐煩:“不是說不要在這裡煩我嗎?又來幹什麼?!”
這個女人,年紀好像跟他差不多,但怎麼比那些年紀比她大的護士還要難甩開。
“藥水快掛完了,我幫你換一瓶。”江小塔不去看他的眼睛,這樣,就不會看到他眼中的厭惡了。
她說完,幾步走到牀邊幫他替換上新的點滴。
“還有很多瓶嗎?”凌寒羽皺眉。
“還有一瓶生理鹽水和一瓶消炎藥,用來……”
“我知道了。”凌寒羽擺了擺手:“換好就出去吧,別在這裡礙眼。”
礙眼……
她手一緊,瞪着凌寒羽:“我覺得,雖然你是病人,我應該讓着你,可是你偶爾說話也有點分寸可以嗎?你知不知道你說的這些話有多傷人?”
凌寒羽諷刺地勾脣,看向她的眼睛:“終於忍不住了嗎?我還以爲你的脾氣有多好,被我這麼隨便說了一句礙眼就受不了了?不願意跟我說話就給我滾!換個人來!”
她胸口的怒火頓時被激發了出來,她上前一步,脣剛一動,腦海中突然想起了醫生跟她說的話。
不。
她答應了醫生的,也告訴過自己,一定能一直帶他到出院爲止。她不能生氣,不能!
江小塔,深吸了一口氣。
“我這不是跟你提個建議嗎?既然你聽了不高興,那就當我什麼也沒說。”她說完,甚至還露出了一個笑容。
凌寒羽一怔,狐疑地看着她:“你在搞什麼鬼?”
剛纔明明一副就要爆發的樣子,現在卻是忽然又變成了之前溫順的樣子。他真是有點搞不懂這個女人了。
“搞鬼?我沒有搞鬼啊?”江小塔迷茫瞪大了眼睛。
“行了行了,我要睡一覺,趕緊出去!”他閉上眼睛,側身背對着她。
“咚咚咚。”病房門被人敲響,緊接着傳來護士長的聲音:“小塔,出來一下,我有事找你。”
“誒!我馬上來。”她連忙答應了一聲,不忘記對凌寒羽說道:“我幫你調一下鬧鐘,一個小時後會響起來,那個時候點滴差不多掛完了,你就按一下牀頭的開關叫我。”
凌寒羽動也沒有動,依舊保持着剛纔的姿勢,似乎是睡着了。
她在心裡嘆了一口氣,把牀頭櫃上的鬧鐘調好了時間,轉身走了出去,輕手輕腳地關上了門。
做完這一切,她快步往護士臺走去,護士長已經等在那裡了,一臉焦急的模樣。
“護士長,發生什麼事情了?”她跑過去問道。
見是她,護士長連忙迎上來,拉過她的手說道:“小塔啊,你還有認識要做護工的人嗎?”
“您認識的應該比我多啊,怎麼了?”她疑惑地問道。
護工,就是負責照顧沒有家人陪護的病人生活起居的人,類似於保姆。
“是這樣的,二十二牀的那位身邊的人不是走了嗎?說是有什麼急事要去處理,大概要好幾天時間。我就去幫他找護工啊,可是也不知道怎麼的,一聽到是我們樓層的二十二牀,居然沒有一個等活的護工願意來。那位開的價格可是很高的,可即便是這樣……”
她算是聽明白了,坤尼走之前找過護士長,讓護士長幫忙找護工,可是沒有一個護工願意給凌寒羽做護理。
她也覺得奇怪,但仔細一想,她就不覺得奇怪了。
凌寒羽幾周內換了四五個護士,這在整個醫院大概都傳開了,價格再高,那些護工也不肯來護理這麼一個難纏的主。而晚上,她是不在醫院值班的,必須得有個護工照看着凌寒羽才行,也難怪護士長會着急成這樣。
“我也覺得奇怪的是,那位財大氣粗的,身邊跟那位坤尼先生那樣的手下應該很多才是,怎麼走了一個坤尼先生,身邊就沒有人了呢?”
護士長說着心中的疑惑,江小塔忽然想到了醫生對她說的凌寒羽瞞着家人的事。
怕是因爲要瞞着家裡,身邊才只有坤尼一個人,免得泄露了這件事情讓家裡人知道了。
也算是用心良苦。
連護士長都不知道這件事情,看樣子這事兒還是個秘密。
江小塔乾笑了一聲,說道:“可能人家又難言之隱呢?你也說了,人家家裡財大氣粗,可正是因爲家裡有錢,有的事情纔會比我們普通人要複雜的多嘛。當務之急,我們應該先幫他找到護工。這樣吧,我去問問,看看有沒有人願意來的。”
“好,那就麻煩你了。”
“沒事,二十二牀本來也是我負責的,那我現在就去問問。”江小塔說完,快步走開了。
在醫院做護工的護工們就住在醫院隔壁的一棟房子裡,有專門的人負責分配護工。她走到前臺,前臺立即笑着喊道:“小塔啊!好幾天不見了,你可又變漂亮了。”
她笑笑,跟這位前臺姐姐她還算是熟絡,便直接開門見山地問道:“姐,你知道我來幹什麼的吧?”
“你這話說的!姐姐又不是你肚子裡的蛔蟲,怎麼知道你要來幹什麼啊?”前臺小姐公式化的一笑,壓低了聲音湊上前來:“你該不會真是來替你們樓層那個二十二牀找護工吧?”
“沒錯。”她點了點頭:“姐,我現在是他的責任護士,他家人有事走了,這不,我只能……”
“你可別說了。”前臺小姐伸手製止:“這事兒護士長已經來說過了,但是,沒有人願意接,我能有什麼辦法啊?你要是給別人找,我現在立刻就幫你查哪些護工有空,要是是那個二十二牀的話,就否提了……這事兒,沒戲!”
護士小姐的話很明顯,要給別人找護工,一抓一大把,要是給凌寒羽找,直接走人吧。
“姐,你就當幫我個忙吧!他一個病人,身邊沒有個人照顧着怎麼行呢?而且,這幾天我跟他接觸了,他也沒有傳聞中脾氣那麼差,真的相處起來,其實人還是挺好的。”
這些話說起來有些違心,凌寒羽那臭脾氣,還真跟“挺好”這兩個字不沾邊。可是眼下她只能昧着良心說話了。
“小塔……這事兒真不是我不肯幫你,我就是一個負責介紹的,主要還是得看人家護工願不願意幹啊。這工作本來就累,但累點苦點都沒關係,可誰願意累的同時還要受氣啊?”前臺小姐一臉難色地說道。
“可是……姐!”她乾脆走進了服務檯,纏着前臺小姐的手撒嬌道:“我可是把你當親姐了,你就幫我一回吧!至少,幫我把手上沒病人的護工找一下過來嘛!”
前臺小姐被她磨得沒有辦法了,只好答應下來。
“我這就給他們打電話,人我會幫你叫過來,可是有沒有人願意去,這可就看你的了。”
“好好好!我就知道你最好了!”江小塔調皮地吐了吐舌頭,心下鬆了一口氣。
有機會總比沒機會好。
“喂?張嫂!有個新單子你接不接?”前臺小姐停了停,尷尬地笑笑:“您怎麼知道是二十二牀啊……誒!您先別掛!”
片刻後,前臺小姐一臉陰沉地掛了電話,又開始撥第二個電話。
第三個、第四個……
終於在第六個的時候,前臺小姐直接看着她說道:“大家好像都知道是要讓他們接二十二牀,所以……小塔,要不然,你還是去別的地方問問吧。”
這附近就這麼一個護工站,她能去哪問?
“誒!張嫂!”她眼睛一亮,往門口跑去。
那個拎着菜籃子走進來的大嬸不是剛纔跟前臺小姐通過電話的張嫂還是誰?
張嫂被突然起來的聲音嚇了一跳,見是她,一臉警惕地問道:“幹啥?”
“我找您還能幹啥啊?”江小塔笑笑:“您反正閒着也是閒着,就幫我接幾天病人吧。其實那個二十二牀……”
“不行不行不行!”張嫂一個勁地搖頭:“我這幾天來‘親戚’,這肚子很不舒服,不是我不給你面子,是我身體不允許啊!”
張嫂說完,重嘆了一口氣。
江小塔狐疑地上下看了她幾眼,那個菜籃子裡,裝着兩個小南瓜還有其他七七八八的東西,少說也有三四十斤重吧?可是張嫂似乎一點也不費力,哪有一點身體不好的樣子?
“張嫂,你都五十幾的人了,還沒停經呢?”她幽幽地說了這麼一句,弄得張嫂的臉立即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