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鑫臉上這才恢復了一些神采,連忙說道:“徐欣姐,你也覺得有點不對勁吧?事情有一半我也是聽我爸講的,當時我爸正在問來賣肉的人知不知道誰家有閨女找不着了,這時候二賴子就走上來問,還拿出了憑據,對了,憑據呢?”
“在我這裡。”徐悅走上前,遞上一張皺皺巴巴的紙:“你們想太多了吧?哪裡有什麼不對勁的,這憑據,還能是假的不成?”
徐欣不說話,只接過了那張皺巴巴的紙,反覆看了幾遍之後,也沒找出什麼不對勁的地方。三個大小不一的指紋清清楚楚地印着,他們這些地方還不興簽字,立什麼憑據都是按指印的。
“對吧?”徐悅嘆口氣:“我就說沒有不對勁的地方吧?只是可惜了安初,雖然沒有我長得漂亮可愛吧,可是……”
“可是
。”徐欣的視線從憑據上離開,看着千叔說道:“我奶奶還沒有回來,人也不能就這麼隨隨便便被接走啊!她還病着呢!二賴子整天就知道打牌打諢,他懂照顧人嗎?再說了,看現在這情況,就是安初從二賴子家裡跑出來跳江的,這被二賴子接了回去,還不得再次尋死啊?那可是一條人命啊!”
徐欣說的有條有理,字字珠璣。
千叔連連點頭,末了,他把斧頭往木樁上一扔,斧頭嵌進了木樁裡,一動不動。
“欣欣,你說的道理不錯,事情也考慮得周全。可是道理再怎麼全,人家花了錢買來的人,說好聽點,是買個媳婦,說難聽點,這跟買頭豬沒什麼區別。咱們沒有立場攔着他把人接回去,也沒有道理把人要回來呀!”
這纔是事情最棘手的地方。
在這個連公路也還沒通,還比較落後的地方,從人販子手裡買個媳婦是最平常不過的事情了。他們不能去幹涉這個事情,否則,很容易被整個千戶村的人排擠。
“那可是……”
徐欣還想爭取取得千叔的支持,畢竟千叔在千戶村也是有頭有臉的人,如果千叔出面,二賴子也不得不給幾分面子。
然而她的話還沒有說完,院子門口響起了熟悉的聲音:“你們在吵什麼呢?悅悅你是不是又跟誰吵架了?我老遠就聽到你們在嚷嚷。嚷嚷什麼呢?屋子裡還有病人呢!”
“奶奶!”徐欣眼眶立刻就紅了,快跑着迎了上去。
“誒!你這眼睛怎麼紅得跟兔子似的?是不是悅悅那丫頭說你了?真是沒大沒小!”奶奶說着,舉起了右手的小籃子,笑眯眯地說道:“看看我挖了什麼好東西回來了?我還以爲會挖不到,沒想到那丫頭的福氣還真好
!看,這麼大的一個野山參呢!”
“奶奶!”徐悅一臉的不高興,爲什麼每次聽到說話聲,都覺得是她在跟別人吵架呢?真是鬱悶!
“不是悅悅在吵。”千鑫也走了上來,看見奶奶就跟看見了福星一樣。
千叔之所以在千戶村算是個有頭有臉的人,單純只是因爲他是千戶村裡算是有錢點的人,蓋起了三層的小洋房。而徐悅徐欣的奶奶,纔是真的讓全千戶的人都敬重的一個人。
不僅因爲年紀大,還因爲老太太是擺渡人,認識的人面廣。還有個最重要的原因,就是二十多年前地震的時候,老太太和老太太的丈夫,兩個人爲了救人,一個爲此住了一年多的院,一個就此犧牲。老太太出院後,那些人送來感謝的錢和知情人送來的撫卹金她一分也沒收,只道她丈夫能爲救人犧牲,也算是沒有白活了這一場。
從那以後,全千戶,包括千戶村隔壁的村落,無一不爲老太太的品行所折服。
“那你們這一個個的,是在幹什麼?”老太太終於覺出不對勁來,目光銳利地看向徐欣:“發生什麼事了?”
奶奶這一問,徐欣的眼角立刻落出大顆大顆的眼淚來,僅僅是相處了一個晚上,但她打心眼裡喜歡安初這個姑娘。一看就能知道她的下底很善良,畢竟人的眼睛是不會騙人的。
“怎麼還哭上了?”老奶奶臉色變了變:“該不是那姑娘出什麼事了吧?”
“是安初被二賴子接走了。”徐悅顯得淡定多了,但臉上的表情也是憤憤的:“真是便宜了二賴子了!”
“二賴子?”老奶奶一臉肅穆:“這關二賴子什麼事?什麼叫安初被二賴子接走了?這到底怎麼一回事兒?”
“是這樣。”還是千叔鎮定些,幾句話交代完了前因後果。
老奶奶沉思了片刻,臉上的表情是越來越凝重。二賴子這種人,怎麼配取安初這樣水靈的姑娘?莫不是老天瞎了眼?
“那個憑據呢?”老奶奶放下手中的竹簍和小鋤頭,安初都不在了,這野山參也是沒人吃了。
千叔說的話,她自然是深信不疑,只是二賴子那個人,是這一帶出了名的無賴,整天遊手好閒,這種人,什麼事情都幹得出來
!千叔說的經過,似乎是一點紕漏也沒有,但這不代表就能相信二賴子那個人。
徐欣連忙遞上手中皺皺巴巴的憑據,她眼角的淚痕還沒有幹,打心眼裡希望安初能脫離二賴子。畢竟,誰也不想跟一個無賴生活在一起,更何況是安初那樣美好的人呢?
老奶奶接過憑據,她識字不多,但這些字都不是生僻字,她還是能夠把整張憑據看懂的。
“十萬……”老奶奶深吸了一口氣,思考了半天,轉頭看向千叔,問道:“二賴子在哪裡幹活?”
“就在紅磚廠。”徐悅搶着說道:“我上次跟二囡去玩的時候,碰見他在那裡搬磚呢,他還讓我們把手裡的飲料給他喝,真是厚臉皮!”
“悅悅,他畢竟比我們年長。”徐欣拉了拉徐悅的袖子,告誡她說話稍微注意點。
“切!”徐悅毫不在乎地說道:“十里八鄉的,誰看得起他二賴子啊!”
就在此時,老奶奶突然說道:“欣欣,把野山參先收起來,我們去紅磚廠問問,等我問清楚了,如果二賴子真是買了那姑娘,我們也只能算了,這野山參就給她捎到二賴子家去。如果二賴子是胡說,那可饒不了他!”
幾個人包括千鑫,連連點頭,徐悅迷糊地問了一句:“可是奶奶,你要去問什麼呀?他買媳婦,也不至於跟紅磚廠的人說吧?誰會願意跟他多說一句話呀?”
“奶奶說問,就自然是有要問的東西。”徐欣拉過徐悅的手說道:“悅悅,明天就週一了,你作業還沒做,就先呆在家裡做作業,順便看家,我跟奶奶去就好了。”
這事兒徐悅倒是很好商量,立馬就答應了:“行!那裡都是灰塵,我也不想去,我就在家裡等消息了。對了,千鑫哥哥,你陪我在家裡吧,我有好多題目不會做,你正好可以教教我。”
千鑫卻是搖搖頭拒絕了:“對不起悅悅,我也想跟奶奶一起去紅磚廠。”
徐悅頓時就不高興了,跑到千叔面前撒嬌:“千叔,你就讓千鑫哥哥教我做作業嘛
!他是高中生了,我們初中的題目肯定會做的。千叔……”
本來千鑫去不去紅磚廠千叔都是隨他的,可是徐悅這麼一鬧,他也沒了辦法,只能對千鑫說:“你就留在家裡吧,等她們從紅磚廠回來,你就知道消息了。你先教悅悅作業。”
“對啊小鑫。”老奶奶也開口了:“奶奶知道你也關心安初,但是多幾個人去也沒什麼用,我就是去問問關於那十萬的事情。你在家裡教悅悅做作業吧,紅磚廠也不遠,來回一趟很快的。”
千鑫一向聽長輩的話,兩個長輩都這麼說了,他也只好點頭,答應下來。
老奶奶隨便收拾了一下挖野山參的時候弄髒的地方,便和徐欣很快地往紅磚廠方向奔。
“千鑫哥哥,你幫我看看這道題,煩死了,什麼是被動語態啊?”徐悅拿了英語作業出來,滿臉痛苦地問道。她最討厭的就是英語了,她又不出國,爲什麼要學英語呢?還有數學,她去買菜,也從沒聽說算個價錢還要畫個拋物線求方程啊。反正總之,她就是什麼也不想學。
千鑫站在門口不住地張望,徐悅拿來了題目問,他也只好收回目光,幫徐悅講解題目。在他的講解下,徐悅很快地就完成了作業。當然,雖然說是講解,倒還不如說是他一個人在自言自語,不管他說的多仔細,徐悅只聽答案。
“怎麼還沒有回來……”千鑫第n加一次走到院子外面張望,連他爸都劈完柴回去燒午飯了,老奶奶和徐欣也還是沒有回來。
“紅磚廠來回要一個小時,當然沒那麼快嘍!”徐悅也跟了出來,很是憂心地看着千鑫問道:“千鑫哥哥,爲什麼我覺得,你很關心安初呢?你們兩個,才見過兩次吧?我怎麼就覺得,你喜歡上她了呢?”
千鑫臉上的表情立即凝滯了。
徐悅沒注意到這個,繼續說道:“你可千萬別喜歡她呀,暫且不說她到底是不是二賴子買來的媳婦,就說她這個人,她不就是鼻子挺了點,眼睛大了點,皮膚好了點嗎?除此之外,有哪點比得上我?我看你以前都沒這麼緊張過我。千鑫哥哥,你不會真的是喜歡上她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