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肉翻起的傷疤和他的皮膚觸碰,那種摩擦感讓他甚至生出劃開動脈的焦躁感。
無可抵禦的森然纏繞在帝羽的脖間,那隻佈滿傷痕的手掌死死扣住了他的呼吸和喉嚨蠕動。
“我不是要你來決定什麼。”
陳老看着帝羽冷笑一聲,臉色逐漸板下來:“非常簡單的選擇。滾回**,或者被捏碎喉嚨。”
彷彿又想到了什麼,他低頭沉默了一會後用指尖敲了敲木桌指着外面道:“包括外面那個小女孩。”
我不是要你來決定什麼。和那位老人教導南宮浩軒時多麼相似的語句阿,短短的一句話蘊涵着長輩的威嚴及精簡至上的人生道理,還有不容質疑的決斷力。誰又能想到,當時坐在小木桌前的南宮浩軒,和現被鎖住喉嚨的帝羽,心情是否是驚人地相似?
叛逆,有人說這只是多餘且傷人傷己的情緒,可是那些含着純真的坦率在無限磨礪後進化成所謂的成熟之後,誰又不想找回曾有的天真?
就像帝羽現在這雙冰冷無比的眸子。
“我想我知道你的選擇了。”陳老很滿意地笑了笑:“把他放下吧。”
帶着黑色面具的男人一言不發地放下帝羽走回角落。
少年落地半跪,用一隻手撐着地費力得站了起來。他擡頭盯着黑衣男的背影思索些被無數人看做禁忌的東西。他總算能看透了監察部強悍武力的來源並不是偶然,這種身手逆天且死忠的人在傭兵團中根本無法訓練出來。
身手逆天,代表的是在任何地方與無數特種兵周旋而不落下風。而死忠,就好比信仰狂熱者。
也可以解釋爲無慾無求的殺人機器。
陳老看着有些疲憊的帝羽覺得有些荒唐,他搖了搖敲敲木桌道:“不必去想了,止軒的功夫也是這位教的,你當然沒有還手之力。”
帝羽微微一驚,對視着老人的眼睛沒有說話,只是心裡忍不住誹謗道,止軒好歹也是有了自己的思想,不像這個怪物,根本不能算是人。
想着剛纔黑衣男的表現,帝羽也有了些心顫。論到殺人,他一直認爲從千人鮮血走出的自己應該算在這個世界最多了,可剛纔黑衣男身上那股血勢逼人徹底將他曾經的想法粉碎。那種森然氣息根本不是人能有的,猶如地獄走出的死亡氣息足以讓常人窒息,若算到氣勢逼人,哪類武學大成的宗師的浩瀚氣息也比不上這股森寒來的更令人恐懼。
說到華夏武學,帝羽便想到了龍鼎天拔劍時浩然直撲面來的那一刻。劍道大成之後的龍鼎天僅靠凌厲氣息就可懾人,在劍身全出之後,彷彿最鋒利的是那股無處不在的浩瀚氣息,而不是冷然的劍尖。
可帝羽仍然覺得已經融入黑暗的黑衣男人更顯得恐怖,就好比剛纔那個回身扣脖,速度已經快到連帝羽的精神力捕捉不到。這種無力感如夢魘般懸掛在帝羽心頭,以至於他剛剛暴起緊繃的肌肉都全部鬆懈了下來。
如果說龍鼎天拔劍之後是無處不在的浩瀚,那黑衣男人在黑暗處時就是隨時纏繞在脖間的毒蛇。顯然,後者比前者來的恐怖得多,畢竟臨近死亡之刻有可能激發人的潛能,而當知道必死的那一刻所有人都會灰心冷意。
權柄登天的老人哪能不知道帝羽現在的心思,老人那雙彷彿能洞察一切的銳利雙眼卻在此時輕輕閉上思考着。
帝羽看着老人合上眼睛後便輕步走出小房間。
吱噶,木門被帝羽從外面關上,老人還仰頭閉眼躺在木椅上。漆黑的環境和地上散落的木椅碎塊看上去有些陰暗,而同樣陰暗一生的老人卻在這一刻顧及無比。
良久,老人睜開雙眼看起來有些疲倦,他帶着不知名意味輕聲道:“飛影,能不能教教這個孩子的功夫?”
“好。”
沒人能想到有人僅靠聲音能變態到這個程度,那種嘶啞就像是亡靈所發出,沒有一絲人類的感情。
老人輕輕嘆息。
傻孩子,怕什麼?我就算不要這條老命也不會讓人危及到你的生命的。
………………
帝羽正準備走出莊園的時候被一名黑衣青年用滿是冷漠的聲音召回了。
“說清楚。”陳止軒用命令式的口吻問青年原因。
“陳隊長。”青年語氣裡有了些恭敬,他想想後看了看在旁邊的沈妙嫣。
沈妙嫣很安靜地瞥了一眼帝羽,帝羽微微搖頭示意她不需要回避。
陳止軒臉色一冷,喝道:“說。”
青年也不惱,輕聲道:“影大人發的話。”
帝羽在旁邊有些好笑,他也沒將所謂的‘影大人’和那名黑衣男聯繫起來,他僅僅是覺得監察部的人都有點擺架子的傾向和莫名其妙的搞笑。
陳止軒稍稍詫異,他拉着那名青年到一旁,用側臉對着青年小了聲音問道:“我師傅叫他是什麼事?”
青年很乾脆地搖頭。
陳止軒看着青年的搖頭樣子有了些厭惡,想想後襬了擺手讓他離開。再轉過身子告訴帝羽道:“我不知道師傅爲什麼找你,只不過他那人的脾氣有點古怪。”
帝羽也是一楞。
接着陳止軒想了想,發現在背後這樣詆譭那個冷血變態的老男人不是個明智的舉動,他淡了下聲音說道:“你過去吧最好小心點,要是他動手就跑別怕丟臉。”陳止軒自己也不知道希望有多大地說道:“憑我和陳老應該能勸下他。”
陳止軒並不知道帝羽在小房間內和陳老談了些什麼,他的那位師傅在小房間的陰暗角落他雖知道,可那個黑衣男倒是極少露面,他當然不會聯想到帝羽剛纔才和自己的師傅動過手。自然而然地就以爲帝羽曾經做過了些得罪自己師傅的事,而自己要是開始就跟着進去只會讓事情更糟糕。
帝羽也知道陳止軒想的什麼,他淡淡點點頭,有些玩味地走回莊園深處。從內心來說,他確實想和那個讓自己心生寒意的男人交流溝通一下。而他也能肯定那人對自己沒有惡意,要是有惡意剛纔在小房間內就直接捏斷自己脖子了。
越是接近野獸的人,確是不屑玩弄陰謀詭計了。帝羽有些自嘲地想到。
陳止軒看着帝羽遠去的背影玩味地勾起了嘴角,他毫無笑意地瞥了一眼沈妙嫣冷聲道:“跟我走。”緊接着他轉身大步離開。
沈妙嫣淡淡一笑,負着手跟在陳止軒背後。
………………
帝羽負手站在這棟莊園裡少有的小樓門前輕輕叩了叩門。
“進。”嘶啞而乾脆的聲音響起。
帝羽伸手推開門,擡起頭想打量下這棟小樓內部的裝飾。
異變突起。
嗖,嗖嗖。三把軍用匕首帶着破空聲直面飛來,指的位置分別是脖中,心臟,右腳膝蓋。
非人類的體術被潛意識完美地發揮了出來,帝羽像小丑似地在門前一扭。脖間一歪第一把匕首飛快地滑過了他的脖邊,同時上身像芭蕾舞演員似地傾斜起來,第二把匕首紮在了帝羽的胸膛之處,但看起來並未危及生命。
喀,帝羽眼皮一抽,原來第二把匕首直接扎到了保護心臟的兩根肋骨之一上。
第三把匕首被他擡腳踢飛。
他的項部右處留下了一道淺痕,暗紅色的血液從那道傷口慢慢流出。
“馬馬虎虎。”躺在寬大沙發的黑衣男嘶啞着聲音給出評價。
帝羽隨手取下胸膛處的那把匕首,很自然地自己走進了門有些好奇地打量着天花板和牆壁。
只有他才知道自己剛纔的狼狽,但他依然有面對比自己強勢太多的人的方法,就像現在這樣的淡定,挺好的不是麼?
就算沒身份,也要裝出點身份來。這可是個很實用的做人方法。
不過天花板和牆壁的顏色確實讓他有了些興趣,天花板漆黑無比沒有修飾僅僅是掛了幾個發着暗淡黃光的吊燈,而四周的牆壁像是被血液洗刷過的那般鮮紅。
天空漆黑無比,四周卻滿是鮮血淋漓。
忽然帝羽想起了《教父》那部經典的電影,只不過論到鐵血和冷然,坐在自己眼前的黑衣男應該比那位震懾意大利黑道近幾十年來的男人更爲恐怖。
黑衣男卻盯着帝羽白哲脖子瞧了一會,直至看到帝羽都有些不適的時候他才收回目光淡淡道:“不錯的血液顏色。”
“你剛纔做的很不錯,告訴我原因。”面罩下的男人命令道。
“謝謝。”帝羽摸了摸項處的那道傷疤說道,接着他走到了刀架旁看着一把被刀鞘包裹着的彎刀沉默下來。
黑衣男敲着沙發扶手一言不發地看着帝羽。
森…。
帝羽伸手一拉,反射着冷光的利刃從古老內斂的刀鞘中拉了出來。
帝羽用欣賞藝術品的目光看着這把彎刀,聲音逐漸優雅起來:“你知道嗎?我很不喜歡別人用這樣的口氣同我交談。不過做爲對你實力的肯定,我想我可以告訴你一些過去的事情。”
黑衣男連不屑的意思都不屑在臉上表達出。
“我在黑暗傭兵訓練中心待過一段時間,那裡有着這麼一個奇怪的訓練。”帝羽看着出鞘的彎刀眼中流露着如情人般愛慕的色澤:“二十個人,每人發三把小匕首,關進全封閉的密室內,腳步不準有任何移動。”
“然後用手裡僅有的三把匕首將相隔不到十米的同伴全部射殺。”帝羽的口氣彷彿在說一件與自己沒有任何關係的事情。
黑衣男在面罩下的臉色依然古板,他贊同道:“很有趣的訓練,想必你至少通過了至少十關。”
帝羽看着手中的彎刀沒說話。
“二十剩一,確實很有效。”黑衣男想了想後問道:“只是讓我奇怪的是,你們手裡只有三把匕首,匕首都扔完之後是很有可能剩下幾個人的。”
帝羽淡淡笑了開來,左手握住刀柄,右手中指弓起,對着光滑刀面屈指一彈。
嗡…刀身顫抖的聲音迴響在整個大廳內。
“那剩下的所有人面臨的將是…”帝羽笑地很溫柔。
接着他話鋒一轉,用冷然高傲的語氣道:“在沒有任何空氣流通的密室裡窒息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