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餐桌禮儀

聲音清晰,但卻沒有任何感情的波動,亦如秦然平淡無波的表情。

面容蒼白的苦修士身軀僵直,宛如被凍僵了般。

崩潰大哭的預言家沒有再痛哭出聲,但小聲的抽泣,卻比之前的大哭還要可憐。

兩個知道相當多隱秘的人,看着站在面前的秦然,只能做出一些本能的反應。

至於更多?

那就是忍住沒有顫抖了。

被預言家拉住,共享了‘預言’視野的苦修士,他看着眼前荒無人煙,被漆黑籠罩的曠野,心底的絕望一層層的出現。

因爲,他能夠看到那漆黑是什麼。

不是自然的黑暗。

更不屬於普通超自然的黑暗。

在那裡的是‘吞食’!

吞食一切的恐怖。

漆黑的怪物慵懶而又高傲,卻絲毫沒有掩飾自己的飢餓,就如同是一個高高在上的神祗,俯視人間的一切。

且,不屑一顧。

咬着牙,苦修士纔沒有彎下腰。

不過,這也就是極限了。

當遠處出現了一抹烈焰光輝的時候,苦修士很乾脆的坐倒在了地上。

他瞪大的雙眼中,出現了一個熔岩惡魔。

與漆黑怪物不同。

這個熔岩惡魔全身上下散發着狂暴、混沌的氣息。

還沒有真正意義上的靠近。

他就已經發現自己的心靈受到了污染,耳邊開始出現邪異的竊竊私語。

更爲恐怖的是……

他無法阻止這樣的變化。

苦修士終於知道了好友爲什麼會崩潰大哭了。

死亡,不可避免。

苦修士的臉上出現了苦澀。

他努力的坐直了身軀,希望在死亡來臨的時候,能夠坦然一些。

如果可以的話,他還想要站起來。

可腿有點發軟,實在是坐不到。

熔岩惡魔越來越近。

然後……

一切消失了。

他再次回到了教堂中。

在他的身後是低聲抽泣的預言家,他保持着一個還算得體的坐姿。

他的面前沒有了漆黑的怪獸,也沒有了熔岩惡魔。

只剩下了,秦然。

一個看起來普通、冷漠的年輕人。

但這越發的讓苦修士明白,對方的可怕了。

邪神!

經歷了死亡,卻逃過了輪迴,再次甦醒的邪神!

回憶着腦海中的漆黑和烈焰,苦修士十分肯定眼前年輕人的身份,畢竟,不論是那漆黑還是烈焰,上面邪惡的氣息幾乎是不用分辨就可以確定的。

唉,這就是我們的終點嗎?

苦修士心底嘆息了一聲後,拍了拍自己好友的肩膀,努力的讓自己的好友平息下來。

接着,他儘量的讓自己坐在地上的身軀保持筆直後,說道:

“我看到了冕下您的來歷。”

“也明白了您的身份。”

“諸多離去者之一。”

“亦或本該腐朽者之一。”

“我們無法對您要求什麼,也不敢要求什麼,只是請求您遵守古老的契約……”

一邊說着,苦修士的袖子中就出現了一柄匕首。

匕首不長,卻不小巧。

匕首刃十分的寬,讓其看起來有些像菜刀。

苦修士將匕首對準了自己的心臟,他的聲音變得顫抖起來。

“我的靈魂將成爲您的祭品。”

“隨您……享用!”

怪異的匕首直直刺下。

但卻沒有刺穿胸膛。

滿臉淚水,夾雜着鼻涕的預言家雙手握着苦修士的手腕,用力的搖了搖頭,淚水和鼻涕散在了苦修士縫着補丁,但很乾淨的袍子上。

秦然默不作聲的後退了一步。

我見過很噁心的東西。

但不代表我樂意接觸。

保持在了一個安全距離後,秦然看着預言家。

“您的歸來,您的復甦,我看到了。”

“您想要找的東西,我也看到了。”

“我希望和您做個交易。”

預言家低聲祈求着。

看到了我想要找的東西?

秦然眼中閃過了狐疑。

說實話,他並不相信眼前的預言家看到了什麼,就算是看到了什麼,也就是自己嚇自己。

而且……

還嚇得不輕。

不過,這並不妨礙,秦然試探對方。

“交易?”

保持着淡漠的聲音,秦然緩緩的問道。

“是的,交易!”

“我將給您一個信息,它將直指您的對手……那個對手就是您要找的,對嗎?”

預言家用力的點了點頭,殘留的鼻涕順勢甩出,黏在了苦修士的袍子上,拉出了一根晶瑩剔透,卻極爲粘稠的絲線來。

秦然的目光不自覺的偏移了一下。

然後,才驚訝的發現,眼前的預言家,似乎比想象中的要知道更多。

至少應該知道一些隱秘的事情。

而所謂的‘對手’?

秦然並不認爲對方看到了‘掮客’。

先不說‘掮客’本身給自己設立的層層防護,根本不應該是一個普通預言家能夠找到的,如果真的這麼容易找到,‘掮客’的墳頭草都得三米高了,想要幹掉那混蛋的人,真的是宛如過江之鯽,絡繹不絕。

單單是‘巨大城市’的防護,就足以讓眼前的預言家無可奈何。

更何況,一個只是看到他‘表層’的人,怎麼可能會‘看’到那麼多。

那麼,爲什麼預言家會說出類似‘準確’的話語?

很簡單。

這就是一個話術。

假如他真的是對方話語中描述的那樣,自然而然的不可能沒有一個敵人,而在這些敵人中,他必然有極爲想要除去的。

在這樣的前提下,說他想要找到對方並不突兀。

甚至,可以說是極爲準確的。

雖然明知道是假的,但是秦然卻很樂意知道對方所知道的隱秘事情。

看到秦然點了點頭,預言家大喜過望。

他張嘴就說道:

“您的對手就隱藏在這裡!”

預言家還在敘述着。

可卻沒有聲音傳出,只能怪看到他嘴巴一張一合,宛如是被扔上了岸的魚,預言家自己卻仿若無覺,繼續的說着。

苦修士明顯的發現了不對。

一擡手,就捂住了預言家的嘴。

但卻晚了。

窗外的陽光變得黯淡。

窗下的陰影變得深邃。

黯淡的陽光沒有了應有的光輝。

深邃的陰影卻多出了一抹冷冽。

咔、咔咔。

小教堂內的地面上開始浮現一層冰霜,凝結的聲音充斥期間,所有的東西都被這凍結的聲音所扭曲,桌子、椅子就如同是被擰乾的毛巾一樣,蠟燭、燭臺凝成了最初的油脂,匯聚成了一灘,一道類人形的身影在其中凝聚,散發着油脂的腥臭味。

苦修士、預言家已經被凍結了,完全看不到這一切。

秦然也在冰封中,但他的視野卻接受着這一切。

看着這彷彿是失去了色彩的世界,他的嘴角微微上翹。

不是怪異!

至少不是普通的怪異!

夾雜着極爲混**的信仰之力!

類似老書本般的神靈?

還是……

心底的猜測,讓秦然默默無聲的站在那,靜靜等待對方的出現。

類人形的身影很快凝結完畢。

它走到了苦修士的面前。

“愚蠢的白癡!”

它這樣的評價着。

“該死的懦夫!”

看向了預言家後,它又說了一句,接着,目光看向了秦然。

“狂妄自大的傻子!”

“你永遠不知道,你遇到的是誰!”

“是誰?”

“當然是……”

下意識就想要回應的類人形,猛地發現了不對勁,它下意識的就要後撤,但是卻慢了一步,本該被冰凍的秦然一擡手,身體表面的冰霜就徹底的崩裂,左手手掌捏住了對方的脖頸,微微用力,對方用蠟凝聚的脖頸,就出現了裂縫。

可是,類人形的對方,沒有任何的驚慌,反而是發出了一聲冷笑。

本該被束縛的對方,雙手變爲了蠟燭做成的利劍,直刺秦然。

然後對方驚恐的感受到了那一驚人的熱量從它的脖頸出出現。

它的身軀,連帶着雙臂再次的融化,以比凝結快了不知道多少倍的速度。

然後……

‘蠟燭液’開始了蒸發!

融化不可怕,它可以再次凝聚。

可如果是蒸發呢?

它不可能再次獲得身軀。

立刻,心底的空間佔據了它的思維。

“饒命!”

“我永遠交出‘鑰匙’……”

喊聲戛然而止,洶涌的惡魔之炎淹沒了對方,秦然默默的看着燃燒的對方,即使是對方身軀中浮現了一枚水晶球,漂浮在秦然的眼前,秦然都沒有在意。

直到對方真正的死去了。

秦然這纔看向了水晶球。

水晶球有拳頭大小,到印着秦然的身影。

【名稱:???】

【類型:奇物】

【品質:???】

【攻擊力:???】

【防禦力:???】

【屬性:???】

【特效:???】

【需求:???】

【是否可帶出該副本:???】

【備註:???】

……

一連串的問號出現在了秦然的眼中,他眉頭微皺。

很顯然,他的神秘知識無法識別,或者需要專門特殊的知識識別。

在一切未知下,秦然謹慎的沒有碰這枚水晶球,任由對方漂浮在那,他看向了苦修士、預言家。

黑白色退去了。

被凍結死去的兩人,卻安然無恙。

兩人再次看到了秦然。

一個身軀僵直,一個低聲抽泣。

然後,臉色蒼白的苦修士,努力坐直了身軀。

“我看到了冕下您的來歷。”

“也明白了您的身份。”

……

亦如之前的話語。

一模一樣。

神情都沒有任何的改變。

甚至,就連那柄特殊的匕首,都回到了苦修士的袖子內,當對方掏出匕首的時候,預言家再次阻止了,再次說着剛剛的話。

那個從蠟燭內誕生的怪物,又一次的開始凝結。

秦然擡手就是一記惡魔之炎。

對方頓時蒸發了。

又一顆水晶球漂浮在了秦然面前。

然後,身軀僵直的苦修士,低聲抽泣的預言家再次出現了。

秦然微微一皺眉,去沒有更多的行動。

他等着一切走完流程後,再次擡手一記惡魔之炎,將還沒有出現的怪物蒸發掉。

水晶球的數量頓時變成了三顆。

猶如是衛星一般,三顆水晶球圍繞着秦然。

……

莫名的虛空中,緊緊注視着這裡的存在,發出了低聲而又惡意的笑聲。

“才三次!”

“這就是一個開始!”

對方說着,就再次的笑了起來。

對方已經有好久沒有玩這種小遊戲了。

陡然出現的有資格者讓對方樂不可支,以及迫不及待,乃至是有些不管不顧的將對方拉入了這個小遊戲中。

畢竟,它有好久沒有見到過這麼美味的食物了。

但它還有着剋制。

一套完整的‘餐桌禮儀’,會讓食物更加的美味,也會讓它吃得更加安心。

所以,它在靜靜的等待着。

等待着食物犯錯。

犯錯的食物纔會發酵。

不過,漸漸的,它發現這個食物有些不同。

十次!

二十次!

三十次!

對方沒有改變任何的目標,一直在盯着正確的選擇。

“哼!”

“很謹慎。”

“但這樣的謹慎,能夠維持多久呢?”

“你終究會改變目標的!”

“就如同曾經發誓不會傷害無辜的聖堂騎士一樣,那個美味的點心是在第幾次對苦修士和預言家出手的呢?”

“第一百零一次?”

“還是第一百零二次?”

“不着急,我會慢慢的等待。”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了。

在秦然第兩百次,繼續攻擊那個蠟燭怪的時候,捕食者有些坐不住了。

蠟燭怪並不是憑空出現的。

餐桌禮儀也不是隨意使用的。

這一切都是需要它的力量供給。

蠟燭怪死一次,它的力量就消耗一分。

餐桌禮儀維持一秒,它的力量就要多消耗兩分。

必須要改變一下了!

它這樣的想道。

然後,動用了‘餐桌’外的一絲力量。

立刻,那黑白的世界開始改變了。

細密的鱗片出現在了苦修士的身上,他的指甲開始邊長,牙齒變得銳利,呼吸間,苦修士就變成了一個披甲的怪獸。

咔嚓!

怪獸一回頭,就將預言家的腦袋咬下去一半,然後,開始吞食預言家。

血肉橫飛。

碎骨一地。

秦然注視着這一切,等到蠟燭怪登場的時候,擡手一記惡魔之炎,再次讓蠟燭怪變爲了蒸汽。

“爲什麼不出手!”

“苦修士已經是怪物了!”

“你應該先幹掉苦修士纔對!”

咆哮聲在虛空中迴盪。

那個存在不甘心的,又來了一次。

這一次它沒有讓苦修士細嚼慢嚥,再一口咬死了預言家後,就直撲秦然,然而,秦然沒有任何的反擊,躲閃間等到了蠟燭怪出現,一記蒸發。

即使是預言家同時變爲了怪物,也沒有改變秦然的選擇。

又是三百次後。

虛空中的存在沉默了。

它發現,這個資格者好像和它以前碰到的有些不一樣。

越發虛弱的身軀告知着它,這次的食物丟失了。

它嘆息着,解除了這次狩獵,並且牢牢的記住了這個食物的模樣。

它發誓,以後絕對不會再和對方玩遊戲了。

接着,它準備離開了。

而就在它隱去痕跡前,它突然聽到了吞嚥口水的聲音。

只要聽聲音,就能夠感覺到對方是很飢餓的那種。

更加重要的是……

那不是它的。

沒有猶豫,它加快了隱秘的速度,但是一張無形的大嘴,狠狠的咬住了它的觸鬚,將它死命的往外拽。

“鬆口!”

“該死的!”

“你這個沒有任何餐桌禮儀的傢伙,給我鬆口!”

它連連大吼,但是那大嘴不僅沒有鬆開,反而是越發的用力拽了。

而且……

一邊拽一邊咀嚼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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