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爾,碎石鎮的鎮長。
不是貴族出身,更沒有爵位,但曾經的軍旅生涯,讓這位雷厲風行、公平處事的鎮長,深受碎石鎮鎮民的愛戴。
只不過,此刻這位鎮長卻被從‘侏儒酒杯和飯盆’的密室中擡了出來。
不同於剛剛死亡的艾迪商隊等人,這位鎮長不僅死去的時間已經相當的長,而且屍體還經過了處理,呈現出一種半乾屍化的模樣。
“這、這怎麼可能?”
“早上的時候,我還和鎮長打過招呼的!”
老比克看着地上的屍體,一臉的不可置信。
秦然皺眉沉思。
當然不會是因爲老比克的話語。
對方早上打招呼的那位‘鎮長’必然是假的,這是毋庸置疑的,但令秦然不解的是,對方既然幹掉了原本的鎮長,假冒對方,且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內,都沒有被發現,那麼自然是經過了長時間的謀劃,絕對不是一時興起。
而在這樣的前提下,對方爲什麼要保留鎮長的屍體?
還經過了一些必要的處理,不讓蟲豸啃食屍體。
這在秦然看來,是完全沒有必要的,是多此一舉的。
下意識的秦然蹲下身體,細細的檢查了眼前的屍體。
屍體表面沒有任何的傷口。
骨頭也都完後無損。
“毒殺嗎?”
秦然猜測着,目光落在了屍體的後脖頸處,那裡有着一處紋身:火焰中升起的半個太陽。
對這個紋身,秦然可不陌生。
在他被灌輸的簡單記憶中,有着這個紋身的來歷:燃燒黎明!
只有燃燒黎明的士兵纔會有着這樣的紋身。
“霍爾出身燃燒黎明嗎?”
爲了確認,秦然問着身邊的人。
“是的,霍爾鎮長在十年前曾是燃燒黎明的士兵,負傷退役後纔回到碎石鎮,擔任着鎮長。”
“那位治安官彼得斯大人也是。”
“兩人曾是很要好的朋友、戰友。”
馬可,那個還算鎮定、冷靜的民兵回答道。
“原來是這樣。”
秦然的目光再次掃過密室內除去屍體外的東西,鐵器、銅器還有一些被捆好的牛皮,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
……
沃恩帶着一隊四人靠近了鎮長辦公室。
年輕的民兵隊長一揮手。
四個民兵中的一個立刻上前檢查大門後,向着身後一打手勢。
門,沒鎖。
看懂手勢含義的年輕人,立刻帶着剩餘的三人上前,以儘可能輕的方式推開了門。
常年上油的門軸,並沒有發出刺耳的聲音就被推開了。
年輕人的目光打量着漆黑一片的房間。
獵人出身的沃恩,對於黑暗並不陌生,眼睛更是能夠極快的適應着黑暗,所以,他很快就看到了倒地的鎮長。
對方面朝下,看不清面容,但是身形和衣着,應該就是他所熟悉的鎮長。
年輕人馬上衝手下人比劃了一個警戒的手勢後,就小心翼翼的靠近着倒地的鎮長。
越是靠近,年輕人的心就越是往下沉。
從他進入房間開始,到現在爲止,都沒有聽到一聲源自鎮長的呼吸。
而當他的手掌觸碰到倒地鎮長的小腿時,那顆心直接沉入了谷底。
僵硬的身體,足以告知年輕人這是一具屍體。
“該死!”
年輕人心底一聲咒罵。
對於霍爾,年輕人是十分尊敬的,要知道,他的劍術、讀書識字就是對方和早已死去的治安官彼得斯所教。
兩人對年輕的民兵隊長來說,就是老師、家人。
一年前治安官彼得斯的死,就讓年輕人心底發狂、憤怒,但在霍爾的勸說下,年輕人還有着理智。
而這個時候,面對着霍爾的死,缺少了勸說者的年輕人很快就被憤怒所淹沒。
但他並沒有忘記地上霍爾的屍體。
“我一定會爲你報仇的!”
心底帶着這樣的誓言,年輕人抓住了霍爾的屍體,就準備將屍體拖出去。
可就在年輕人的雙手同時抓住霍爾的屍體時,年輕人身後本來開啓的房門‘砰’的一聲關上了。
那守在附近的四個民兵更是頭顱被連續扭動了數圈,在頸椎斷裂的響聲中,僅僅發出了一聲悶哼,就沒有了聲息。
年輕人在異變發生的一刻,就握緊了手中的長劍。
但沒有任何的作用。
無形的力量束縛了年輕人的身軀,將年輕人懸掛在半空。
然後……那具屍體動了。
以違反人體運動的方式,上半截身軀就這麼直直的轉了過來,腰部的肌肉在這樣的轉動下,形成了一個詭異的螺旋。
只是,與對方那渾濁的雙眼相比,這樣的肌肉螺旋又不算什麼了。
那是怎樣的一雙眼睛啊!
眼球如同是佈滿了裂紋的玻璃球,不僅渾濁,而且裂紋上充斥着一種猩紅的光澤,哪怕是在這漆黑的房間內,也是清晰可見。
“沃恩、沃恩。”
“爲什麼出現在這裡的會是你?”
“我原本不打算讓你這麼早死的。”
屬於霍爾的聲音響了起來。
“你是誰?”
年輕人的身體被限制了,但聲音卻沒有受到限制。
“我是誰?”
“我是霍爾,碎石鎮的鎮長霍爾啊!”
“而且,我還曾教導過你劍術、讀書識字,你不會就這麼的忘了吧?”
對方笑了起來。
“我所認識的霍爾鎮長,可不是你這樣的怪物!”
年輕人狠聲說道。
“激怒對手,尋找破綻?”
“唔。”
“這是我在第一堂課上教過你的東西,只是……你掌握的不怎麼樣啊!”
“我記得我告訴過你,這樣做的前提是你要充分的瞭解對手才行。”
“而你瞭解我嗎?”
“或許你瞭解曾經的我。”
“但是!”
“現在的我,是你無法想象的!”
“我是遠超凡人的!”
“我會讓你見識一下我的力量!”
對方嘲笑着年輕人的無知。
對方緩緩的擡起了雙臂,房間中的傢俱隨着對方這樣的動作紛紛懸浮了起來。
“看到了嗎?”
“這樣的力量是你們無法想象的!”
“是……”
狂熱的語氣中,對方的聲音戛然而止了,一隻從陰影中伸出的手掌捏住了對方的脖子。
烈焰從手掌中升騰。
上一刻還在向年輕炫耀的對方,這一刻只能是哀嚎出聲,並且,迅速的化爲了灰燼。
但事情遠沒有結束。
……
碎石鎮外,一個騎在戰馬上的壯漢擡頭看着夜空中的月亮,從懷中掏出了一張卷軸,迅速撕開,拋向了空中。
呼!
一陣黑色的風從卷軸中吹出,化爲了一朵烏雲遮擋着月亮。
還算明亮的月光一下子就黯淡起來,讓天地變得昏暗一片。
做完這一切的壯漢沒有猶豫,高高舉起手臂,用力一揮。
頓時,近百人的隊伍出現在了壯漢身後,他們一個個面目猙獰,殺意畢露,手持刀劍、弓弩。
在壯漢的帶領下,迅速的靠近着碎石鎮。
不論是平日裡再怎麼桀驁不馴的傢伙,這個時候都是老老實實的聽從命令。
因爲,所有人都知道,他們的時間不多。
而在這有限的時間內,他們必須要衝入碎石鎮才行。
看着夜幕下越來越近的碎石鎮,這隊人馬不需要誰提醒,就開始自發的調整着狀態,而在到達了理想的距離後,更是無比默契的發動了衝鋒。
轟隆隆!
上百匹戰馬同時發動了衝鋒,在這寂靜的夜晚中,如同是雷鳴一般。
守在碎石鎮門口的民兵,還沒有反應就被撞飛了,慘死在了後續馬蹄下,成爲了一灘肉泥。
而這夥早有準備的傢伙們,將一支支點燃的火把扔向了四周。
呼!
碎石鎮的大門、大門附近的房屋,瞬間陷入了火海。
製造混亂、殺戮,是這羣傢伙最擅長的。
也可以說是至高之路附近強盜們最擅長的。
沒錯,這夥人就是一羣強盜。
不過,和一般的強盜不同的是,他們更有組織,戰鬥力更強。
同樣的,也比一般的強盜更加的殘忍。
“殺!”
“給我殺!”
“哈哈!”
帶着一聲聲狂笑,迅速攻破了碎石鎮大門的強盜準備擴大戰果了。
財富、女人,他們一個都不會放過。
要知道,爲了今天的行動,他們可是等了一年之久。
任何人都不能夠阻擋他們。
任何人也不要想去阻止他們。
可隨着時間的推移,這些強盜紛紛發現了不對。
安靜!
太安靜了!
沒有往日裡遭到襲擊後,被襲擊者的哭喊聲。
甚至……可以說沒有人。
除去最開始碰到的民兵外,他們連一個人都沒有碰到。
做爲在至高之路附近最臭名昭著的強盜.團.夥之一,眼前的強盜們除去遠超他人的殘忍之外,還有着警惕。
他們一個個勒住了戰馬,舉目四望。
特別是領頭的壯漢更是向後撤了一段距離,躲入了人羣中。
但這並沒有用。
他們什麼都沒有發現。
安靜的小鎮上,依舊什麼聲響都沒有,連個人影都沒有。
不!
硬要說聲響的話,是有的。
熊熊燃燒的烈焰聲!
烈焰吞噬着木質的房屋,木頭房樑發出了啵啵的脆響,一股淡淡油脂的香氣不自覺的充斥其中。
幾個強盜下意識的聳動着鼻子。
“烤肉?”
一個強盜更是自語了一聲。
然後,他就發現,周圍的同伴正在驚恐的注視着他。
強盜下意識低頭看去,頓時大驚失色。
不知何時,火焰燃燒在了他的身軀上,並且快速的將他吞噬了。
“啊!”
臨死前的哀嚎驚動了所有的強盜。
接着,這些強盜就驚恐的看向了身後,燃燒着的小鎮大門。
那裡的火焰如同是活了過來一般,不停的吸收着周圍的火焰,片刻後,一個十幾米高的火焰巨人就出現了。
吼!
一聲低吼,磨盤大小的火球在火焰巨人手中凝聚着。
領頭的壯漢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不知道宛如羊羔般待宰的碎石鎮,爲什麼會出現這樣的變化,但他知道現在最應該做什麼。
“撤!”
一聲令下,所有的強盜開始逃竄了。
至於和某人的約定?
領頭的壯漢顧不上這麼多了。
更何況,在對方看來,約定之類的,本身就是爲了撕毀的。
啪、啪啪!
強盜們用力的抽打着戰馬,希望戰馬跑得更快一點。
可結果卻是與那火焰巨人越來越近。
絕望的情緒開始在強盜羣中漫延。
尤其是當一枚枚磨盤大小的火球,在強盜羣中不停的爆炸,強盜和座下的戰馬不停的被炸得分身碎骨時,這些兇狠的強盜崩潰了。
砰!砰砰!
他們的頭顱如同被卡車碾壓而過的西瓜般,一個個的爆裂開來。
領頭的壯漢也不例外。
最多,也就是在死前,比手下多出了一分明悟:這是幻覺!
這當然是幻覺。
由【半死人之凝視】的【亡者凝視】和【恐懼幻象】組成的致命幻覺。
這夥強盜根本沒有衝破碎石鎮的大門。
更沒有拋出點燃的火把。
事實上,在距離碎石鎮還有幾十米的距離時,他們就全都爆頭而亡了。
碎石鎮外,年輕的民兵隊長,帶領着手下的民兵,目瞪口呆的看着這一幕。
身後不遠處聚集起來的商隊護衛、傭兵們,更是面帶驚駭。
實在是太讓他們難以置信了。
做爲在至高之路附近討生活的人,他們並不是沒有見過以一敵十、以一敵百的強者,但是像這種僅靠一個眼神就讓一支強盜.團全滅的人,他們卻都是第一次見到。
不由自主的,所有人都看向了站在碎石鎮大門外的那道身影。
遮擋着月亮的烏雲,這個時候在夜風的吹動下,已經緩緩散去。
照耀在鴉羽上的黯淡月光,一下子就明亮了起來,讓那道身影彷彿是從月光中誕生的。
特別是那淡然的眼神與神情,在月光下更是多出了一抹從容不迫的優雅,就如傳說中月夜下的貴公子一般。
“月之子?”
一抹驚疑不定的低呼聲響起。
這樣的驚呼聲,立刻引起了陣陣的議論。
所有人看向秦然的目光馬上變得不同了。
驚訝、狂熱、敬畏、恐懼不一而足。
但秦然卻沒有理會這些議論和目光。
他一擡手,將霍爾的乾屍仍在腳邊,靜靜的等待着。
十幾秒後,異變突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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