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死的惡魔,等我們種的麥穗收穫了我就帶我老婆遠遠的躲到內地去,讓那些傻兵蛋去和惡魔拼命吧!”
汗流浹背的農夫放下了鐮刀,他憤憤不平的抱怨了幾句,卻迎來了另外兩個兄弟的白眼,只聽一個赤着上身的農夫說道:“說得好像你挺委屈的,今天我給你上一堂課,就算你躲到內地去,貴族老爺們也會把你趕回來,我們農夫不開墾種地,他們吃什麼?”
這裡是多蘭比亞偏向西南方的一處人工田野,雖然是緊挨着戰線邊界,但沒辦法,多蘭比亞無數張嘴等着吃飯,光是靠後方輸送過來的糧食根本不夠,許久沒有戰事有數十年的和平,上等人只能讓這些農夫冒險,在多蘭比亞後方開墾田地。
輸送過來的糧食、物資,在經過一道道流程後,早被貴族剝削得差不多了,多蘭比亞自己不種植莊稼,讓那些頂在最前線備戰的男人們喝風麼?前段時間還好一些,由於有一批亡靈大軍襲擊多蘭比亞,之後再運送過來的物資剋扣情況倒是減少了許多,可難保有一天面臨瀕臨城下的場面,農夫還是得繼續種植,不惜使用催熟藥物儘快收穫這一批的農作物。
“咦,天怎麼黑了?”
左手催熟藥劑右手鐮刀的農夫,他正忙着除雜草、撒催熟藥,忙到忘我時竟渾然不知周遭的天色昏暗了下去,待他感覺到四周有些安靜得不太對勁時,豁然擡頭朝周圍看去,只見方圓數公里成了空無人煙之地。
就在十來分鐘之前,他還和隔壁田地中忙碌的農夫夥計抱怨過,可這會兒除了自己之外,其他人都彷彿人間蒸發了一樣。
本該是豔陽高照的天空。不知何時陽光黯淡了下去,恍若陰雲似的一片奇怪霧霾遮住了太陽,四下寂靜無人,這無比詭異的景象讓農夫莫名感到心悸。他來回張望着底氣不足的大喊道:“喂!你們幾個死哪去了!”
“你們是想偷偷接近我然後嚇我一條麼?告訴你們。這不好笑,最好在我發火之前給我出來!”
可還是沒有人迴應他。這農夫不由的怕了,畢竟處在距離惡魔領地最爲接近的多蘭比亞區域,所謂刀尖上跳舞正是形容這些農夫,雖然領主勒令過一批駐紮在附近的士兵保衛農夫的安全。但此刻眼前呈現出的死寂與詭異,完全超出了正常範圍。
所謂怕死,自然是發現不對就趕快跑,農夫一股腦的就扔掉了農田的農務,扭頭直接往多蘭比亞城池跑去。
然而在他剛轉身之際,農夫驀然看到有一個黑漆漆的影子立在自己面前。漆黑如墨的黑影如同一個活人似的,近乎實體無聲無息的立在他面前。這農夫悚然一驚,下意識的就轉身朝另一個方向逃走,可當他轉過身,就已經絕望了。
三個黑漆漆的黑影。呈現掎角之勢無聲無息圍住了農夫。
“是他麼?”
其中一名黑影,聲若鏽蝕的刀刃,發出了令人渾身起雞皮疙瘩的詢問聲。
三個黑影最爲特別的黑影,他的胸膛位置有一團暗紅色血光,只見這個黑影用着和普通人類沒多少差別的聲色說道:“不是,他沒有少爺的味道。”
這三個黑影的交流方式,顯得很是呆板,似乎沒有正常人的思維邏輯。
“噗通!”
嚇傻了的農夫都跪了下來,他眼淚控制不住的涌了出來。
“城主讓我們去找少爺的下落,給我們每個限三天自由時間,三天內找不到,我們又要回到那個鬼地方了。”聲如鐵鏽的黑影,機械式的與另外兩個黑影交流着,交流語句簡潔得近乎蒼白,只聽他繼續說道:“艾利尤斯,你是我們之中最得城主青睞的上位惡魔,你能否聆聽到城主的聲音?替我們問問,有沒有少爺的線索,這麼找下去,除非我們殺光所有人類。”
就是在三個黑影旁若無人的彼此交流,從本質上無視了那個跪地的農夫之時,明明他們三個什麼都沒有做,甚至連主觀的想要殺死農夫的念頭也沒升起,可就是在這短暫的時間裡,跪在地上的農夫,他全身皮膚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由古銅色迅速淡化,彷彿劣質的布匹被扔進消毒水漂白了一樣,農夫的身體膚色竟然在飛快的褪色。
三個黑影還沒有過讓這個農夫死亡的主觀想法,僅僅是圍着他站在不遠處自顧自的交流,農夫的身體皮膚竟然已是褪成了灰白色,整個人如同一具雕塑般跪在地上,呼吸早已停止,他石灰色的面孔將恐懼定格在了臉上。
“艾利尤斯,聆聽到城主的聲音了麼?”
胸膛出有一團暗紅色血光的黑影,他聽上去和正常男性沒多大差別的聲音說道:“有這顆心臟在,我可以做到很多事,但我並非無所不能。”
“記住,城主的命令不是以殺戮爲第一目標,最重要的是找到阿魯卡多少爺,我們分頭尋找,提高效率。”
“好。”
三個麻木不仁的黑影,於空氣中慢慢淡化了,而當三個黑影完全消失之後,空蕩蕩的田野,極爲詭異的浮現出了好幾個死人的屍體,這些屍體就好像突然出現一樣,沒有任何預兆的就這麼憑空蹦了出來,而在邪氣逼人的田野中,之前消失的農夫又一個個出現了,他們呈現出了各種扭曲的死裝,有的是踮起腳尖雙手擰成了手爪滿臉驚恐的傾斜身體定在田地上,臉部恐懼的五官拉伸,幾乎看不出來原樣。
還有一具農夫的屍體,他明明已經死了,卻依然滿臉驚恐的揮舞着鐮刀,一刀又一刀的往自己脖子砍去,無休無止的砍着似乎永遠砍不斷的脖頸。
第一具斜釘在田野臉部五官拉伸的農夫,是被活活嚇死的,超越自然的詭異力量,依然讓他保持着腳尖點地傾斜身體而不倒的姿勢。至於第二具屍體,那是個心理承受不住恐懼,想要自殺來擺脫恐懼的農夫,可惜他死後也沒用停止對自己脖頸的劈砍。如木偶似的重複着這個自殺的動作。
還有更多的屍體……
這就是上位惡魔的力量。沒有英雄級的鋼鐵意志,根本抵抗不住上位惡魔的扭曲現實之力。對上凡人肉身的普通人,哪怕上位惡魔不主動升起殺死對方的念頭,凡人也會如那幾個農夫一般,以超自然的詭異方式死亡。
惡魔的位階體系中。從凡人到半惡魔是心態的變化,從半惡魔到小惡魔是生命形態的變化,而純血惡魔則是真正的蛻變,但到了上位惡魔,就不再是生命體的範疇了。如果說純血惡魔還能算是一種生物的話,那麼上位惡魔,就像是無形無影的詛咒、厄難。上位惡魔既是災厄與恐怖的化身,他們沒有實體,而是以一種精神、意念的形勢存在。
喬瑟爾掌控了惡魔城虛空界之後,他就將所有上位惡魔鎖進了裡世界。不讓這些恐怖化身進入凡間,可現在喬瑟爾死了,上位惡魔等同失去了枷鎖。
沒有伊諾拉的緣故,喬裡早就釋放出了所有上位惡魔,爲他後代的冤死血洗整個大陸,而不是像這樣命令上位惡魔以尋找阿魯卡多爲第一目標。
比起會飛的半身魔、會鑽地的黑暗生物,這些來去行動超脫自然限制的上位惡魔,他們在機動力上更容易找遍艾薩拉斯的每一個角落。
而就在上位惡魔從多蘭比亞西南方的田野離去了一段時間之後,遠方一個騎着怪異坐騎的男人,帶着身後的少女趕了過來。
“嗡!!”
堅挺的馬達轉動聲極爲沉重,騎在摩托上的李巖,以最高時速駛到了這片田野,他用了一個漂亮的擺尾減速停車,坐在後面的少女緊隨着跳了下來。
“應該是這裡,我在附近感覺到了這個世界的‘錯誤’,肯定是本不屬於這個世界的東西在附近出沒過。”少女可愛的臉蛋寶相莊嚴,李巖幾次瞥過去都想笑,可漸漸地,他沒有了笑的欲.望。
沒多久,呈現出各種恐怖死法的農夫,就映入了李巖的眼中。
左臉眼角延伸下來一道疤痕的李巖,他即將露出的笑容,在看到這些慘死的農夫後,笑容即刻冰冷了下去,他的雙眼噴涌上了一股怒火。
“是詛咒或者兇靈乾的麼?”李巖沉聲問道,同時繼續以目光審視這片田野的死寂與詭異慘狀,不巧,李巖忽然看到有個農夫還在不停地用鐮刀割自己的脖子,他剛想衝上去卻被少女叫住了。
“別去!他已經死了!這是帶感染性的詛咒,你隨便碰一下說不定詛咒就會感染到你身上!我可不想和你一起被兇靈和詛咒追殺。”
咬咬牙,李巖退出了田野,他目露憤怒的望着田野上的那些死屍,很一反常態的沒有衝動,很顯然,李巖嘗過“感染性”詛咒的滋味,而且得到過教訓。
“兇靈和詛咒都能像病毒一樣傳播,這世界到底是怎麼了,不是隻有吸血鬼一個‘錯誤’麼?”李巖恨恨的往自己手掌砸了一拳。
只聽一聲沉悶的氣爆響起,李巖怒而無心的一拳,竟然爆發出了剛猛的氣勁,若這一拳錘在人類身軀上,難保人體不會像西瓜一樣爆開。悶頭憋屈了一會兒,李巖重新帶着少女騎上了這個世界沒有的產物——摩托。
這是他用自己一件防具和別人換的科技類產品,速度奇快,不用擔心太快了導致摩托散架,但是避震性能就……
“有時候我真不想再幹時光守護者這活了,不僅費力還要費腦,你說糾正錯誤就不能真刀真槍的打一場解決麼?”騎着摩托急速飛馳,李巖的臉色很不好看,他顯然是響起了某個高智商而且嘴毒得要命的眼鏡男:“非得每次都要算計、謀略,又是搞陰謀又是和任務世界的勢力拉關係……”
少女冷哼了一聲:“猩猩……”
“你說什麼?”李巖被飛馳帶起的風聲影響,沒有聽清少女冷哼了什麼。
少女仰頭看向了天空,大聲說道:“我說,今天的猩猩好亮啊!”
“哦……”駕駛着摩托的李巖順勢擡頭看向了天空,咦?這不是白天麼,哪來的星星?
就在少女和李巖糾結着猩猩與星星的關聯之中。他們駕駛着摩托,駛向了最爲接近的人類城市,多蘭比亞。
那個賤人給他們的分配的活,除了探索這個世界的“異常”之外。就是與本土世界的人類接觸。獲得本土勢力的幫助。但由於李巖耿直爽快的性格,讓人很不放心。所以少女便跟了過來,以防李巖見了本土人類就拉着對方說,嘿,我是時光守護者。是來自另一個世界派來拯救你們的勇士。
不爲什麼,不是同伴們不相信李巖,而是因爲這事李巖已經幹過很多次了,所以不得不派個人盯着他。
他們兩個準備和本土人類進行第一次接觸的時候,其他隊友也在分頭行動。李巖和少女的活是接觸本土人類,按理說智商最高三無男比李巖更適合與本土勢力接觸,可現在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去處理。而且是李巖絕對做不來的。
李巖是個見了敵人就擼袖子衝上去的衝動類型,敵後勘察這種任務,怎麼也不能交給他。
與有角幻也各自駕駛着一輛組裝摩托,在急速的飛馳中。迎面的狂風吹拂,三無男扭頭看了一眼有角幻也的生疏駕駛技術,他無悲無喜的聲音穿透了風聲喊道:“不要開的太快了,這是我手工組裝的駕駛工具,散架了在這速度下你被摔死我可不負責。”
有角幻也歉意的一笑:“對不起,我是第一次駕駛這個叫摩托的坐騎。”
第一次?第一次駕駛就飈到了三百二時速?再說把摩托叫成坐騎是怎麼回事,難道裝作從沒見過摩托這種東西麼。三無男連鄙視都沒對他露出,只當有角幻也在裝.逼。
“不過……”有角幻也忽然想起來了什麼似的,衝着十幾米外的三無男高聲道:“開的太快會散架是怎麼回事,你不是對李巖說,摩托開的再快也不會壞掉麼?”
三無男彷彿是把有角幻也的智慧也一起鄙視了,組裝成的摩托的堅固程度如何,這麼明顯的謊言也就能騙騙李巖,有角幻也跟着問起,三無男都懶得回答他。
於是,三無男很巧妙的無視了有角幻也的這個問題。
戴着風鏡的三無男面無表情的看着前方,在遙遠之處已是隱隱露出了一座巨大城堡的輪廓,在血色月光的映照下顯得很是陰森。
跨越無數距離,在那遙遠的城堡上層,神色低沉的喬裡早已回到了虛空界的城主宮殿,他靠坐在王座上,心不在焉的拄着額頭凝視地毯。
忽然之間,城主大殿的光線陰暗了一瞬,片刻后王座臺階下的地毯,多出了一個黑漆漆的人影。
“陛下,沒有找到少爺的蹤跡。”
鋒銳的指甲輕敲着金屬扶手,喬裡低垂的視線緩緩擡了起來,陰厲沉凝的紅眸看向了黑色人影。
“也許阿魯卡多少爺還在您的故鄉位面,並不在艾薩拉斯,所以……”
在這一息之間,黑色人影的腳下陡然伸出來了一隻血色巨手,整體有猩紅血液凝聚出的手爪不由分說抓住了這個黑色人影,一把將他扯入了血泊中。
“噠……噠……”
坐在王座上的喬裡,依然是眼神陰厲的凝視着地毯,他的手指指甲輕輕敲擊在扶手上,從始至終一言不發,沉默得讓人感到恐懼。
是的,融合了虛空神性的喬裡,已經找回屬於自己身爲吸血鬼的數千年記憶,但也他同時和過去的自己告別了,德古拉再次甦醒,喬裡的自我人格回到了前世,他已經很難再像之前那樣隨意的說說笑笑,不是不會,只是做不出來。
偏殿大門走出來一個躊躇的身影,穿着潔白長裙的伊諾拉,她來到偏殿門口滿是擔憂的望着喬裡。這種明知道丈夫有煩惱卻無法爲他排憂解難的無力感,讓性格偏強的伊諾拉很難受,沒營養又無意義的安慰話她說不出來,可想爲喬裡做點什麼,她又不知道怎麼做才能爲喬裡排解困擾。
“伊諾拉,最近幾天我一直很不平靜,給你添麻煩了。”喬裡放下了手臂,他從王座走了下來,站在了宮殿門口眺望着遠方:“可是我的血脈被人往死的逼,我無法平靜,在我讓那些付出代價的時候,希望你不要插手,不要讓我爲難。”
聽喬裡突然這麼說,好似對伊諾拉宣告了什麼一樣,此刻的喬裡讓伊諾拉感到十分陌生,她訝異的問道:“你想…幹什麼?”
“我的城堡坐落在這片大陸,從未主動招惹過人類,可人類偏偏被自己的欲.望和自私驅使,自願墮.落爲魔,在我死後,他們把自己的墮.落和過錯全都推給我,還美名稱這是末日,把我的血脈看做是罪人,侮辱我的後代、踐踏他們的尊嚴,活活把我的血脈逼死在我的城堡,死都不得安寧,留不下全屍……”聲音一頓,喬裡漠然看向了大殿外遙遠的大地輪廓:“欠下血債,就要以血來償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