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廉
墨涵茫然地望着上方的天空,那湖底的,真是他的父親?
昨晚,墨衍帶着他來到紫川湖邊,隱隱看見下面冰封的人影,墨衍對他說:那就是你的父親……墨衍看着那黑乎乎的人形,心底,沒有半絲悲傷,彷彿那下面的人,根本與他無關,可那,的的確確是他的父親。
難道是因爲分開地太久?墨涵長嘆了一口氣,呼出心底的窒悶,深深地自責,自己居然對親情,毫無感覺。
“墨涵,你看我把誰帶來了?”墨衍的聲音,忽然在他身後響起,墨涵緩緩轉身,眼睛暮然瞪大,驚喜道:“天行師傅!你怎麼來了?”
沒錯,墨衍帶來的,正是馬天行!
馬天行淡淡地看着墨涵,只是應了一聲:“恩……”
墨涵愣住了,他疑惑地望着一旁的墨衍。只見墨衍哀傷地嘆了口氣,眼淚居然落了下來:“函兒,叔叔對不起你……”
“叔叔,這又從何說起?”墨涵的心,漸漸收緊,不祥的預感,侵襲而來。
“我……我去晚了……”墨衍用袍袖擦拭着落下的眼淚,痛苦地難以言語,“那黑衣人……殺死了你小玄師傅啊……”
“什麼?”宛如晴天霹靂,擊中了墨涵的神經,他眼神一陣恍惚,懊悔,從心底揚起,“到底,怎麼回事?”
“哎……”墨衍長嘆一聲,“昨晚你讓我回去幫他們的忙,結果……已經來不及了……對不起,我去晚了啊……是我不好……我只救回了你天行師傅,可是他……他因爲受不了失去張玄的打擊,就變成了這樣啊……”墨衍嚎啕大哭,捶胸頓足,彷彿這一切都是他的錯,他去晚了的錯。
但事實,的確就是他的錯!
痛苦地捏緊雙拳,直到指甲深深嵌入掌心,是他的錯,墨涵痛苦咬着牙齒,是自己,離開了他們,如果不是急着見自己的父親,又怎會讓那黑衣人得逞,是他,全是他的錯。
“那世懷,小菊呢?”
“他們……他們……我沒遇到他們,不知是死是活,但只要見不到屍體,說不定還活着……哎……”墨衍將臉埋入長袖,遮住自己有點慌亂的眼神。
“小玄師傅……”墨涵舉起拳頭,狠狠砸在身邊的窗臺,轉身就要走。
“你去哪兒!”墨衍攔住了他。
“去報仇!”墨涵的心底,第一次,產生了殺人的念頭。
“有用嗎?”墨衍勸阻着,“你知道對方是誰?在哪兒?而且,你天行師傅現在變成這樣,你不該好好保護他,幫他康復嗎?”
墨衍的話,如同一盆涼水,徹底熄滅了墨涵心中的怒火,他轉眼望向面無表情的馬天行,沉默地低下頭。
“還有,你連我都打不過,怎麼爲他們報仇?如果你想去送死,我決不攔着!”墨衍讓開了路,緊緊地盯着默不作聲的墨涵,他隨即追加了一句,“別忘了,你父親,還等着你救呢!”
墨涵猛然揚起臉,眼中充滿猶豫和掙扎,心就像被火燒,自己的命運,在離開黑山的時候,徹底改變,他心頭的沉重,讓他喘不上氣。
不知何時,墨衍已經離開房間,只剩馬天行呆坐在窗臺邊,木然地望着遠方,手中緊緊抓着一塊黑色的破布。
墨涵皺緊雙眉,捏緊馬天行的雙臂,忍不住痛苦地嗚咽:“天行師傅……墨涵好想回到山谷……和蝴蝶花草爲伴……好像回到從前……墨涵好痛苦……天行師傅……你告訴我……我到底該怎麼辦……”
靜謐的空氣裡,只有墨涵自己的啜泣聲,他痛苦的求助,沒有得到馬天行任何的迴應,他只是,靜靜的,看着遠方,手中的殘布,在風中,一陣又一陣地飄揚……
【鬥法會】是凡間百年一度的道家盛會,所以前來參加的,都是有一定修爲的道士和法師。一般佛門的人,比較少見。
但出於相互學習,一些得道高僧,也會前來觀戰。
今年的【鬥法會】設在青城山,是道教聖地,而鬥法地點,就設在石筍峰上,那裡沒有一定修爲的人,無法到達,因此,這也間接地除去了一些下九流的法師。
而這幾天,已有不少仙風道骨的道士,深藏不露的法師,以及德高望重的高僧,陸陸續續來到這青城山上,並由當任上清宮的雲中子道長接待,所到之人,一律入住建福宮。若不是這【鬥法會】,上清宮決不會接待這些他們眼中“粗俗”之人。
而沒被選爲此次【鬥法】地點的鐘南山、蜀山,更是派出了他們最強的弟子,前來“切磋”。
當紫氣紜繞在石筍峰頂的時候,衆人都忍不住感嘆,此處果然是天地靈氣,日月精華之所在。
在這些或是驕傲,或是激動,或是謙卑,或是不屑的人中,我們看到了兩張熟悉的面孔,就是連雲和馬飛雪,他們是在上山途中,遇上的。遇見的那一刻,兩人都愣了一下,隨即熱絡地一起上了山。
與此同時,連雲也從馬飛雪的口中得知馬天行,不是一般的人物,而張玄的瘋癲,也只是裝的。他的心中,莫名地揪痛,自己,終究沒被張玄信任,或許……她只是在躲着自己……
不過不管結果是什麼,只要張玄能和馬天行團聚,他就放下了心,只要,她……幸福……
傍晚的夕陽,帶着人間的濁氣,沉下山間,天地的靈氣,漸漸從萬物的身體裡,昇華,開始在山間聚集。
連雲房間的窗口,正對着石筍峰,其實,這裡有很多人的房間,都能看到石筍峰,夜幕下的石筍峰就像一柄巍然的神劍,矗立在天地之間,鎮壓着天地間的邪氣。
他望着石筍峰,但眼前卻是張玄的身影,經由下午馬飛雪的描述,勾起了他久久壓在心底的回憶,那美好的回憶。
忽然眼前有許多白影飄過,他閃了一下眼神,盯着遠方的石筍峰,奇怪,剛纔難道是幻覺?他彷彿看到有些東西飛過石筍峰。
他甩了甩頭,輕笑起來,一定是自己眼花了,怎麼可能有人會飛,就算會飛,也是神仙,莫非真是神仙?可是神仙怎麼會對這種凡間的鬥法感興趣呢?
那這些神仙,也太無聊了……
窗外的院子裡,漸漸聚集了人羣,他們都昂首望着遠處的石筍峰,竊竊私語。
“你看見了沒?”
“恩,不會是神仙吧……”
“神仙!太好了,該不是趁此【鬥法會】選徒弟吧……”
“那我們更要好好表現了!”
“就你?你這個小小蜀山的,怎會被神仙看上?”
“你們鍾南山就能好到哪兒去?我們大師兄,還會御劍飛行呢,哼!”
正說着,只見有兩人忽然平地而起,“嗖!嗖!嗖!”踏劍而去。正是兩派的大弟子:楚戈和竇炎。
就在兩人離去之後,院子裡的人,也紛紛奔了出去,都是一批愛湊熱鬧的人。一方面,是去看神仙,另一方面,是想看看楚戈和竇炎到底誰先抵達那峰頂,說不定,他們其中一個,就能成爲神仙的徒弟。
“去看不?”馬飛雪雙手環在胸前,問着窗戶裡的連雲,連雲聳了聳:“能飛真好。”
“你也行,只不過你不想太招搖而已。”馬飛雪調笑着,看着連雲有絲得意的笑容,“算了,你不去我可去了……”說着,馬飛雪身體一抽,消失在寂靜地黑夜中。
連雲望着她遠去的身影,若有所思,沒想到馬飛雪已經知道他能召喚玄武,沒錯,這些式神不用作戰鬥的時候,可以作腳力,但這也太耗費他的力量了吧。想罷,還是老老實實用自己的輕功加靈力,也不會比那些御劍飛行的慢。
想着,也忍不住躍出窗口,沒想到這【鬥法會】,居然提前,開始……
張玄站在峰頂上,一旁是張世懷和哈哈,就在今天,她用兩根糖葫蘆收買了天祿和辟邪,將他們直接從杭州,馱到了四川,幸虧哈哈換了副身體,否則還真把辟邪給累趴下。
這是一段遙遠的路程,在飛到山頂後,天祿和辟邪立刻化作小狼,趴在地上,除了喘氣,就不再動彈。
倒是半月,舒舒服服地做了回主人。
張玄在峰頂來回地走着,絲毫沒有感覺到半絲妖氣,難道墨衍還沒動手?還是另有陰謀?她有點急,如果墨衍不行動,那她就無法進入妖界,要白白等上六天,她張玄一定會急地抓狂。
她嘆了口氣,罷了,就再等等,如果哈哈的消息不錯,墨衍遲早都會動手,而且,張玄絕對相信,他一定會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