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光總容易把人拋,紅了櫻桃,綠了芭蕉。
今天的陽光正好,湛藍天空下,日光斜着照入教室。將坐在教室窗戶邊上的所有學生都照的暖洋洋的。
高二三班的學生們打着哈欠,一邊神遊天外的聽着講臺上口沫飛濺的老師講課。這一堂關於人類魂魄的理論課艱澀難懂,很少有人真能聽得進去。
無論什麼學校的課桌擺放位置,都是一個赤裸裸的社會排行。學習好天賦高的,老師會將他們放在眼皮子底下,教室的最前排,隨時都盯着。那是班主任的臉面。
學習不好隨波逐流的,但是成績中等的,坐在教室中間。那些天賦極差,被放棄的,會被班主任丟到最後一排任其自生自滅。
例如那個坐在最後一排,長相普通,眼神還有些木訥的男生。他穿着洗的有一些發白的藍色校服,校服的徽章是一根桃木劍。這男生笨笨的,用盡力氣吃力的記着板書,哪怕如此,他其實也根本聽不懂講臺上的老師究竟在講什麼。
是的,他太笨了。動作也慢的出奇。哪怕整個高一一整年,他除了吃飯以及必要的睡眠以外,一切時間都放在了功課上。成績依然吊車尾,三班的最後一名。班主任看他不順眼,從來不會理他。
同學們覺得他又笨又蠢,更加沒人願意和他交朋友,甚至感覺他從自己身旁路過,都會被傳染上蠢病窮病。於是整整一年,他沉默的坐在最後排,用盡自己的努力,一點點的啃着教科書上那些艱澀的知識點。
哪怕他沒有朋友。哪怕他受盡班裡惡霸的欺負,他也從沒有想過放棄。他學的太痛苦了,不過他只能將痛苦孤獨的嚥下去。
因爲家裡太窮,因爲單親媽媽費勁了力氣纔將他辛苦的拖拉大。因爲媽媽付出了幾乎傾家蕩產的慘痛的代價,才讓他進入了這所C城唯一的驅鬼高中。
他不能辜負媽媽的期待。
但是他實在是愚笨。別人三歲就會識數,他六歲纔看得懂那些阿拉伯數字。別人輕輕鬆鬆能夠記住的漢字,他需要付出幾倍的努力。他從小努力習慣了,將努力當做了生命的一部分,當做了一切。
可是努力,從來沒有給勤奮的他帶來任何回報。從小學開始,他就是班級裡的吊車尾。哪怕他每天只睡五個小時,他也不可能考得起任何一所驅鬼高中。也不知道媽媽付出了怎麼難以想象的代價,纔給了他入讀這所驅鬼學校的機會。
是的,這些他都遠遠想象不到。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努力,睡五個小時太多,那他每天可以只睡三個小時。他可以每天都抱着書讀,每一節課都打起萬分的精神聽講做筆記。
他相信總有一天,他的成績會從最後一位,爬起來的。
聽講的間隙,老師寫完板書,開始讓臺下的學生們消化自己講的這堂課的知識點。張老師看着仍舊勤奮的記個不停的舒暢,微微嘆了口氣。自己帶的這一屆學生太懶惰了,唯有舒暢這一整年來都勤勞無比。只要有不懂的都會舉手發問。
如此勤奮的人,可惜是個傻子。而且魂根也才1.5左右,比普通人強不了多少。真不知道他母親爲什麼賣盡家產,非要將傻兒子塞進這所高中。是的,舒暢的理論知識非常好,倒背如流。
但驅魔抓鬼的道法,非常殘酷,理論知識好不好其實並沒有什麼卵用。魂根有多高,纔是衡量一個人最後能走多遠的指標,沒有之一。畢竟無論C城濟仁道術中學的成績,還是其它城市的道術高校,都是以魂根作爲基本分數做乘法的。
舒暢進入學校一年多了,每一次基礎理論考試都是全班第一。但那又怎樣,魂根差,他的最終成績,仍舊是倒數第一。
可惜了,可惜了。如果他魂根好一點,能到3的話,如此努力的學生,說不定真的能在高考的時候考一個高分,考入八大驅魔大學的其中一所內。
懶洋洋的陽光緩緩地移動,照在了舒暢的身上。他記完了板書後,筆微微停了一下。少年擡起頭,看向自己前排。一個留着長髮的倩影出現在明媚的陽光中,長長的髮梢上墜着光,黑色的秀髮在日光中變了顏色。
女孩的髮絲柔美纖細,不知刺痛了舒暢的哪根神經。他鬼使神差的將筆記本翻到了最後邊,開始畫女孩的背影。
那陽光下的柔發,那下削俏美的肩膀,那盈盈一握的腰肢。
坐在舒暢前排的女孩是高二三班的班花方若喬,她青春洋溢的身體上,總會隱隱飄來淡淡的馨香。每一次長髮被窗外的風吹起,瀑布般的黑色秀髮,就會將舒暢的視線遮蓋的嚴嚴實實。也只有那個時候,舒暢會忘記學習,忘記一切痛苦,呆呆的看着那一席秀髮,在自己眼中漫天飛舞。
他對方若喬並沒有任何高攀的心思,只是覺得她的背影很美,像極了某個他似乎忘記了的,很重要,很重要的人。
舒暢在筆記本上畫着方若喬的背影,如同着了魔。背影用鉛筆勾描,氣息淡淡,彷彿不像是人間女子,而是天上的仙女。那亂飛的長髮裡,透露着他的苦悶和想要掙脫現狀的痛楚。
如此笨的他,學習道法和道術理論知識苦不苦?苦,真的很苦。
累不累?累!累到讓大部分人都難以理解他的勤勞,累到他看不到苦海的盡頭。但是他終究還是不懈地堅持了下來。爲了那渺茫的不能再渺茫的可能性。
爲了不讓母親失望,他拼盡了一切。
風停了,方若喬的長髮重新落回了肩膀,遮蓋了她霜雪般白嫩的脖頸。舒暢畫的飛快的筆,也停了。
俏麗的背影被他永恆的留在了紙上。他看了看,傻乎乎的臉上流露出一絲笑容,感覺心裡輕鬆了很多。他再次將筆記本翻回去,拼命的背誦今天老師講的課。
笨鳥先飛的道理他懂,他用行動將這句俗語做到了極致。
突然,一張小紙條扔了過來。前排方若喬的髮絲動了動,紙條,是她扔過來的?
舒暢疑惑的將準確的落在桌子上的小紙條捏在手中,小心翼翼的展開一看。只見一張小小的剛被撕破的記事本殘頁上,寫了秀娟的幾個字:
‘晚上別回宿舍,聽說李波要找你。’
舒暢的心臟猛跳了幾下,他雖然傻,但是不笨。李波是誰,是這高二三班的一霸。高一一整年沒少欺負過舒暢。
李波來找他,準沒什麼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