州軍和涼州軍的火拼,已經落下了帷幕。
西涼人馬,大獲全勝。但實際上,真正對陽產生影響的,卻並非這簡單的勝負。
雙方所展現出來的驚人戰鬥力,讓陽人感到心驚肉跳。
西園軍在董卓獲勝之後,徹底投向了涼州軍一方,使得陽原本處於微妙的平衡狀態,隨之打破。
這是一件好事,至少董卓在陽站穩了腳跟。
可是作爲當事人的董卓,並不覺得開心。相反,隨着大戰結束,他陷入了沉思。
今日這一戰,幾乎完全是依靠董俷的人馬,才取得了勝利。
這在許多人眼中,無疑是一件好事。但在董卓的眼裡,卻好像變了味道。
隨着地位越來越高,隨着手中的權利越來越大,董卓不喜歡那種無法控制的感覺。
阿醜羽翼豐滿,這的確是一件好事。可即便是親生兒子,過於強大的話,也難免會有些擔心。士族門閥,不泛那種弒父奪位的事情發生。所謂平衡的手段,不僅僅是針對皇室。在一個家族當中,過於強勢的存在,總會造成一些不和諧的因素。
可以看得出來,阿醜的部曲,很難收買。
一個許久之前就存在,但是這些年來已經被淡化的問題擺在了董卓的面前。
阿醜和他雖然是親父子,可如果有了衝突,會出現怎樣的情況?董卓輕輕的敲擊着額頭。當初,因爲女兒董玉地事情,使得父子能夠合好。可隨着薰俷地長大。他還能如以前一樣的聽話嗎?還是那個老問題。母親在,薰俷可以使用。可老夫人畢竟七老八十的年紀,說不定什麼時候就……到那個時候。薰俷還會聽他地話嗎?
有時候就是這樣,本來挺好的關係,因爲一個莫名其妙的雜念,就會衍生諸多猜忌。
種劭在城頭的那一句話,挑起了董卓心中那根最脆弱的心絃。
把一切都控制在掌握之中,是董卓的性格。出現了不和諧。就必須要去學會捨棄。
可偏偏,那是他地兒子。
涼州軍體系當中,華雄、韓猛、徐榮都偏向於董俷。
遲早有一日……
薰卓不敢再想下去,因爲那結果,讓他感到心神恐慌。不行,必須要給予阿醜一些制約。讓他明白一個道理,這董家唯有一人可以做主,那就是他這個老子。只要他薰卓還活一日。薰家就沒有第二個可以話事的人存在。可是要想做到這一點……
薰卓的思緒,頓時混亂起來。
書房門被敲響,擡頭看去,卻是他的侄子董璜。站在門外。
經過了在北地的磨練,董璜看上去比以前穩重了很多。眉宇間越發有大哥董擢的影子。
薰卓一笑,“這麼晚了,怎麼還不去休息?”
“叔父,是種先生求見。”
“哦?”董卓起身,“快快請他進來。”
“不用請,呵呵,我已經不請自到了……”
話音未落,就見種拂出現在門口,“我看卓公在酒宴散去時,有些悶悶不樂,故而前來詢問。不想在門口遇到的董璜……這孩子,長得可真是和大哥非常相似啊。”
種拂口中的大哥,也就是董擢。
薰卓笑了笑,肅手請種拂進來,而後對董璜說:“天不早了,早點去休息吧。”
薰璜答應了一聲,轉身離去。
薰卓坐下來,“穎伯,卻是知我心思啊。”
種拂笑道:“其實卓公你地心思不難猜測,想必是日間那呂布之勇,令卓公心動。”
薰卓一怔。
呂布之勇,卻是讓他很喜歡,但是說心動,卻不免有些誇張。他麾下不缺猛將,且不說自家兒子董俷武力未必弱於呂布,但只是典韋和沙摩柯,也不見得比呂布差太多。
不明白種拂之意,卻又不方便詢問。
種拂說:“我還以爲卓公想要招攬那呂布,難道卓公不是爲此煩惱嗎?呂布此人,勇武絕倫,堪稱天下無敵。若能招攬此人,加之其麾下將領,誰還是卓公敵手?”
天下無敵?
薰卓心中不由得冷嗤了一聲,心道:我家獅兒,未必就比那呂奉先差。
突然間,心裡面生出了一個念頭。
獅兒能有如此成就,卻是因其勇猛無人可敵。若有一人可以制約,豈不是能讓阿醜驚醒?幷州軍的確是勇猛,而且那張遼也說,呂布麾下有健將六人,皆虎狼之士。
觀今日之戰,當可以和阿醜的麾下旗鼓相當。
眼珠子一轉,董卓計上心來,“穎伯,那呂布是丁原之子,如何招攬?”
種拂道:“我觀呂布,不過是個有勇無謀之輩。其身上有一般胡人血統,而胡人嘛……見利忘義,想那呂布也是如此。曾聽聞,呂布隨認丁原爲父,可是在幷州軍內,地位卻極爲尷尬。其勇武之名,幷州婦孺皆知,可爲何只能擔任主簿一職?”
薰卓一驚,“你是說……”
“剛纔我與文遠交談,得知呂布麾下健將,皆是他引薦與丁原。可如今呢,高順等人的軍職,卻高於呂布。卓公,丁原或許可以識人,但卻沒有用人地本領。呂布,恰似猛虎,唯有卓公這等人物方能駕馭。不知卓公對我這話,可有什麼意見?”
廢話,這馬屁之語,董卓如何能有意見。
輕輕點頭,“那該如何招攬此人呢?”
“何不請一能言善辯之士,潛入幷州軍中,說動呂布來降。”
薰卓想了想,“我門下有一人,名李肅,好像和
同鄉。此人的口才很好,應該可以說服呂布。只是恐怕也不好說降呂布這個人吧。”
“武將愛馬。我觀卓公坐騎。極爲神駿,何不捨一騎,而覓虎狼之將乎?”
—
薰卓地坐騎。就是那匹赤兔馬。
原本董卓是想要把這匹戰馬送給董俷,可因爲董俷有象龍馬,故而也沒有提起。
一蹙眉,不禁感到肉痛。
可再一想,又覺得非常划算。
一來可以給董俷一個警示,二來則能平衡涼州軍一系地內部。不使阿醜一家獨大。
當下拍案而起,“就依穎伯之見。”
當晚,李肅悄然來到了呂布地營帳,順利說服了呂布。
事實上,此時的呂布,也正在尷尬之中。其無敵的神話,先後被三人打破,丁原地態度。也似乎有了一些轉變。雖說過些日子有李通帶兵趕來,可誰都知道,董卓的人馬也正在開進。相比之下,幷州軍士氣低弱。恐怕再打起來,也難以獲勝。
甚至。連丁原麾下的智將也被俘虜。
僅憑這些人,真的可以抵擋住勇猛的涼州鐵騎嗎?
人一旦出現了畏懼,這考慮的事情也就變得多了起來。就在這時候,李肅地出現,對於呂布而言無疑是指明瞭一條光明之路。那赤兔馬,更是讓呂布感受到了董卓的誠意。
當晚,呂布擊殺丁原,率部投靠董卓。
而董卓也非常的開心,當日就表奏漢帝,加封呂布爲溫侯,虎賁中郎將,守護南宮。
這個消息傳開,令陽城頓時轟動。
薰卓部下之勇猛,爲世人所見,如今又有了呂布,天下還有誰能是他的對手。
一時間,有許多名士前來投靠。
薰卓志得意滿之下,再次提出了廢立之事。而這一次,滿朝文武,竟然無人阻攔。
漢帝劉辨,在朝堂上被武士拉下了龍椅,架着離開了嘉德殿。
出人意料的是,一直被董卓所看重的袁紹,在朝堂上拔劍怒斥董卓這種行爲大逆不道。
說實話,董卓本來有詔書,還能佔住一些道理。
可是那詔書被丁原撕毀,如今竟沒有人可以站出來證明。雖有種拂口口聲聲的說,的確有這麼一分詔書。但真正相信地,又有幾人?只是大家不願意說出來罷了。
當晚,袁隗登門爲袁紹請求。
這不禁讓董卓更加得意。想當初,他第一次進入陽時的遭遇浮現腦海中,言語間雖然很尊敬袁隗,但是語氣卻是顯得咄咄逼人。而袁,竟跪在董卓面前痛哭。
那袁隗是什麼人?
先不說他四世三公的身份。雖然漢靈帝末年,他的官職被撤銷,可威望依然存在。
把個董卓得意地大笑不已。
可在旁人的眼中,卻變成了另一個味道。
先有擅自抓捕朝中大臣,如今竟然讓一個垂垂老矣地名士跪在地上,其作爲實在可惡。
廢立,你董仲潁有什麼資格,提廢立之說?
只是礙於董卓勢大,滿朝文武,無人敢站出來說話。
袁家服軟了,董卓自然也要表現出大度來。不但沒有追究袁紹的頂撞之罪,相反還加封他爲渤海太守。這也是袁隗爲袁紹求來的官職,用他的話說,渤海是貧瘠之地,讓袁紹過去,好生的反省一下,到時候自然就會明白,他所犯下的罪行。
漢帝,不應該說是廢帝,劉辨,與何太后被關進了永安宮,日日以淚洗面。
何太后怒斥董卓是一頭豺狼,並詛咒董家人不得好死。按道理說,劉辨也應如此。
可偏偏很奇怪,此時的劉辨,一下子變得很堅強。
“母親放心,董卿一定會來救我們!”
何太后不禁罵道:“皇上,你怎麼到現在,還相信董家的人?那董家,沒一個好東西。”
“不,董卿是好人,他一定會救我!”
“爲什麼?爲什麼你會如此想?”
劉辨握緊了拳頭,看着何太后道:“我相信董卿,我知道他會來救我。而且每次我遇到危險,薰卿都會出現,從未讓我失望過。母后,當年我在校場隨董卿練武的時候,董卿曾經給我講過一個故事,說是一個人復仇的故事。那故事的最後,主人公曾說了一句話,我至今記憶猶新,從未忘記過。”
“是什麼話?”
何太后不由得好奇的詢問。
他很想知道,那董家子究竟說過什麼話,竟然可以讓兒子對他懷有如此強烈的信心。
不過也難怪,好像以前劉辨遇險,董家子確實沒有讓他失望過。
劉辨的眸光閃亮,輕聲道:“董卿說,人這一生,最寶貴的財富有兩樣:忍耐,還有希望!”
何太后咬着嘴脣,靜靜的看着劉辨。
辨走到窗口,看着外面已經飄飛的白雪,好像是在堅定信念,又似乎是在自言自語:“朕知道,你不會負我……朕知道的,哪怕是天下人都負了我,你也不會……是不是,董卿?”
兩行淚,順着臉頰無聲的滑落,滴在了辨的胸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