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依舊是很猶豫。
他猶豫,是否應該把董俷再派出去冒險。不管怎麼說,他只有這一個兒子。當初薰俷說要去遊學,結果卻出現了這麼大的風波,惹出了這麼多的麻煩,讓董卓很擔心。
可不答應?董俷能答應嗎?
“阿醜,此事不急,容爲父三思,三思!”
薰卓沉吟片刻後回答了一句,然後急急忙忙的把話題一轉,“文正,奉孝賢侄,你們誰能和我解釋一下,你們究竟是什麼意思?怎麼我看了半天,也看不明白呢?”
郭嘉做了個手勢,示意請李儒講話。
這個時候,李儒也不客氣,當下起身道:“主公,長社城外是白登河,爲潁川地區中,除穎水之外的幾大水流之一。不過,白登河水勢徐緩,河道也很窄,更兼兩岸生有水草,聚集了大量泥沙,使得白登河的河牀比之普通河流的河牀要高。”
郭嘉這時候開口道:“不但如此,嘉生於潁川,故而對這白登河很瞭解。在過去十年中,白登河風調雨順,沒有出現過特別嚴重的災害。平日裡,白登河的水只有膝蓋深,唯一值得憂慮的就是每年四五月,會出現一次春汛。春汛一至,河水暴漲。”
薰卓已經明白了郭嘉二人的意思,忙問道:“春汛時,河水能有多高?”
“大約可至嘉的胸口!”
李儒說:“儒在來的路上,曾向一些當地人請教。白登河上游,也就是大約在三十里之外,有一個隘口。隘口以西,河面寬廣。隘口以東,河面立刻變窄。我等只需要在堵住隘口,兩天之後定然會令水勢暴漲……到時候掘開隘口,則白登河道兩岸都會被洪水淹沒。”
薰卓眼珠子一轉,問郭嘉道:“賢侄可知道春汛是在何時?”
“按照往年的慣例,大概會在三十天內。不過今年雨水頗豐,潁川在過去十天裡接連有雨水降落……所以我預計,春汛會比往年提前,應該是在十天之內到達。”
“那就是說,我需要拖住張寶十天?”
李儒走到中軍大帳的門口。看了看天色,扭頭說:“主公,如今我們營寨的位置,地勢比白登河河牀持平。如果洪水到達,營寨也難免會出現危險。儒建議,不妨全軍入城。據長社而守之……以儒之見,十天地時間。只怕會很容易就熬過去。”
“如此,就依文正所言!”
薰俷一看這邊的正事都已經安排妥當,可偏偏他的事情還沒有着落,不禁大急。
酒宴結束後,大家也就隨之散去。
薰俷看薰卓往大帳外走,急忙追過去,想要詢問。
可是在大帳門口,卻被李儒一把拉住。
“阿醜,莫要着急。父親之所以不答應。還是擔心你出危險。你不知道,你這段時間音訊全無,父親整日擔驚受怕。母親說,他經常半夜裡驚醒。大叫你的名字。”
薰俷說:“我知道父親關心我,可是宛縣有我結義的兄弟,怎能不去營救?”
“我也沒說不讓你去。只是你需向我保證一件事情,我就答應你,向父親去求情。”
薰俷急道:“姐夫,那你快說是什麼事情?只要我能做到,定然從命。”
李儒那略泛濁黃的眼珠子轉了轉,嘆了口氣說:“阿醜,姐夫要求你的事情很簡單。若事有不可違,切勿一味的蠻幹。更不能像昨夜那般頭腦發熱的去冒險。你不爲自己考慮,也應該爲父親考慮,奶奶考慮。若你出了事情。奶奶又會何等難過?”
“這個……”
“以我之見,你最好還是找個幫手,能和你一起前往宛縣,時時能督促於你。”
薰俷問:“那以姐夫之見,我應該找誰幫忙?”
李儒一笑,“你那師兄,就是被你稱之爲鬼才的郭嘉,不正好可以陪你一同前往?此人年紀雖小,可心思比你更加縝密。我今日試了試,確實當得起鬼才這二字。”
“那……好吧,我去求師兄。”
“你若能求得他地幫助,我就替你向父親求情。”
薰俷插手,深施一禮道:“多謝姐夫!”
說完,就急匆匆的跑出去找郭嘉。不過,董俷出來的時候,郭嘉三人已經準備離開。
“師兄,你們這是要去哪裡?”
荀彧笑道:“我們剛向董中郎告辭,準備回去。如今左中郎將身邊有文正先生,我們倒也放心了。我們三個打算回田莊,等潁川戰事結束了,準備結伴外出遊歷。”
薰俷吃了一驚,看着三人道:“你們要走嗎?”
陳羣點點頭,“只要令尊左中郎將能擊敗張寶,潁川的戰事也就等同於結束。我三人留在這裡也沒什麼意義,倒不如回去繼續逍遙……俷公子,你找我們還有事情?”
薰俷撓撓頭,“我想請師兄幫忙!”
“幫忙?幫什麼忙?”郭嘉疑惑的問道。
“我想請師兄陪我走一趟宛縣……你也說了,我時常蠻勁兒發作。父親肯
派我前往。但如果有師兄相伴,想必父親會放心一曉得師兄是否願意?”
郭嘉看了看荀彧,又看了一眼陳羣。
這兩人則看着董俷,片刻後荀彧說:“既然如此,奉孝不如留下來幫俷公子一把,也算是了了心中的那份牽掛。”
陳羣也說:“如此甚好,有奉孝幫忙,再加上俷公子,定然可令宛縣無憂。這樣吧,我和文若先回田莊。若潁川戰事結束,我們準備去徐州一趟,拜訪漢瑜先生。若奉孝你想要找我們的話,就去漢瑜先生那裡找我們。估計我們會在那裡呆些日子。”
郭嘉點點頭,“既然如此,嘉就暫且留下來,幫我這小師弟一把。”
荀彧和陳羣二人帶着部曲飄然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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薰俷望着二人地背影。總覺得荀彧和陳羣剛纔是話裡有話,好像是在表達什麼意思。
“小師弟,難不成你就讓我在這裡陪你站着嗎?”
薰俷這才醒悟過來,有些尷尬的笑了笑,“奉孝師兄,我們往長社去吧。估計今天大軍就會往長社轉移,這營寨留着也沒甚用處。對了,我去找叔至他們,大家一起去。”
說着話,董俷興高采烈的走了。
而郭嘉看着董俷地背影。目光顯得格外複雜。
當晚,董卓的人馬全都轉移到了長社。
這是個小城鎮,一下子進去了幾萬人,令長社頓時顯得有些擁擠。
薰卓帶着李儒等人住進了府衙。本來是想要讓董俷一起去,但又被薰俷給拒絕了。
因爲董俷想和自己的人住在一起,早早的在長社城內包下了一家客棧。
李儒也完成了他的諾言,勸說董卓答應了董俷的請求。
他私下裡說:“父親。你就算把阿醜人留在長社,只怕心也不在這裡。他地性子您應該瞭解,如果決定下來的事情,一定不會有改變。萬一他偷偷的溜走,您豈不是又要擔驚受怕。倒不如大大方方的讓他走,至少身邊有人看着,也不用擔心。”
薰卓沉吟了一下,就答應了李儒地求情。
除了把董鐵四人還給了董俷之外,兩千巨魔士也一併交給董俷指揮。同時有從華雄那裡抽調了兩千秦胡兵。從徐榮的手中抽走了六千河東步卒,共一萬人給董俷。
統帥秦胡兵的,是一個名叫韓猛的武將,年紀大約在四十上下。
有很顯著的胡人特徵。據說他的祖上早年曾經隨定遠侯班超出使善的三十六勇士之一。後來娶了善女人,在西域安家。班超地兒子班勇後遭到陷害,讓早年老班家的親隨心灰意冷。韓猛的曾祖棄官而去,帶着一家子老小在武威安頓下來。
韓猛素有勇力,使一把開山斧。
受牛輔招攬隨秦胡兵一起來到潁川,並且立下汗馬功勞,深受華雄地喜愛。其子韓德,今年十七歲。受韓猛影響而習武,也使一柄開山斧,號稱有萬夫不擋之勇。
當然。在見過薰俷那般殺法之後,素來驕傲的韓德,倍受打擊。
此次得知要調撥到董俷的手下。韓德異常高興。二話不說,就催着韓猛帶他來拜見董俷。
這韓德身高八尺,雖只有十七歲卻是生地膀闊腰圓。
黑麪無須,脖子短粗。那雙大手好像蒲扇似的,見到董俷的時候,激動地有些說不出話。
薰俷在房間裡,正和陳到等人談話。
郭嘉因爲一夜未曾休息,所以早早的就睡了。韓德一來,立刻推金山倒玉柱的大禮參拜,弄的董俷也是手忙腳亂,說了好半天,纔算是把這小子給硬抓了起來。
這一抓不要緊,卻讓韓德更加興奮。
要說他地力氣不小,在武威的時候也只有少數人能和他較量。結果在薰俷面前,一點反抗的餘地都沒有。本來就有些崇拜之意,如此一來,卻變得是更加的崇拜。
看看俷公子,比我年紀小,卻已經有了諾大的名聲。
真是人比人,氣死人。我十四歲的時候,還被老爹逼着練武呢。
“韓將軍,俷尚年少。衝鋒陷陣或許可以,但說起統兵,還有些才能不足。此次前往宛縣,還請將軍多幫忙。秦胡兵騎軍還是有將軍統領,望將軍能多費心思。”
薰俷說完,向韓猛長揖一禮。
這可把韓猛給緊張壞了,連聲說:“韓某定當效死命。”
原本來的時候還有些擔心,因爲他在董卓軍中並沒有什麼靠山。能爬上如今的位置,還是靠着勇猛殺敵,得到了華雄的青睞。又不是董俷的親信,韓猛擔心董俷會奪了他地兵權。沒想到,薰俷對他非常的尊重,非但不倨傲,還讓他繼續統領秦胡兵。
說起來,韓猛這條命也是董俷救下來的,就算董俷真地奪了他的兵權,也沒怨言。
偏偏董俷這麼一尊重他。讓他很感動。
由於身上留有胡人的血統,說實話韓猛是沒少遭白眼。如今董俷禮賢下士,讓韓猛有一種找
地感覺,更希望能借此機會,找個靠山。至少,給山。
薰俷又勸慰了幾句,告訴韓猛明日一早出發。
韓猛這才帶着韓德告辭離去。臨別時更連連發誓,說定然不會耽誤了俷公子的事情。
弄的董俷頗有些哭笑不得,不過同時也很感慨。三國時期,武將何等風光。縱橫馳騁,盡顯男兒之本色。可偏偏現如今,武將的地位卻是如此低下。看得出來,這韓猛人如其名,是一個猛將。如果晚生幾十年,說不定也會在歷史上留下名字。
生不逢時,當真是生不逢時啊!
薰俷送走了韓猛父子。關上門坐下來。
裴元紹、董召看上去非常的激動,“主公,可真是想死我們了!”
是啊,一眨眼就過去了大半年。
薰俷笑道:“伯侯,董召,我也很想你們啊。來的時候,家中可好?奶奶身體如何?”
“老夫人身體很好,只是常唸叨主公。”
薰俷哈哈大笑道:“不止是念叨吧,恐怕更多的還是責罵。”
裴元紹等人也都笑了。這是事實。老夫人在家裡還真的是責罵薰俷不孝順,一走大半年的,居然也不想着回家一趟。哪怕是寫封信也好,也能了了她的牽掛之情。
薰俷很感慨……
黃巾之亂結束。大漢想必會平靜一些日子。
真地應該好好的陪陪奶奶。這兩年,當真是有些不孝順。
“綠姑娘也甚掛念主公,此次我們前來,綠姑娘本來也吵着要一起來呢……主公,綠姑娘如今可是越發的好看了,而且武藝比之當初也提高了不少,連伯侯都不是對手。”
“哦?”
薰俷目光一轉,笑道:“只怕是伯侯手下留情吧。”
裴元紹面紅耳赤,瞪了董召一眼,苦笑道:“非是伯侯相讓。實在是綠姑娘的進步太快。她從拙荊那裡學會了一手飛刀術,端的是神出鬼沒,元紹確不是對手。”
陳到在一旁。靜靜的看着衆人聊天。
心裡有一股暖意流淌。看這些人和董俷說話,如同一家人似的,感覺真地是很好。
也許,當初做的決定,並沒有錯。
薰鐵和成蠡在董俷身後跪坐,笑呵呵的不說話。董俷突然問道:“對了,棄人如今做的怎麼樣?”
裴元紹說:“董棄很認真!只是主公的那支人馬,要求太高了。他從張掖那邊弄了不少的好馬,可就是湊不足一千匹。而且,對人的要求也很嚴格,從數萬人中,只挑選出了六百人出來。不過董棄說,兵不在多而在於精,如今正在加強訓練。”
旁邊陳到一驚,心說:主要要訓練什麼人馬?從幾萬人裡,居然只選出了六百人?
“也好,六百就六百。能把這六百人給我訓練成虎狼之師,足抵得上千軍萬馬。”
“主公,元紹有一事相求!”
裴元紹在猶豫了好半天之後,有些羞愧的說:“非是元紹偷懶,實在是能力不足。一千巨魔士,至今也才堪可一用。元紹有自知之明,非統軍之才。能堅持到今日,實不願辜負主公的厚望。懇請主公,他日若有合適人選,讓元紹到您身邊吧。”
“哦?”
“元紹寧可隨您出生入死,也好過如今地事情。”
薰召也說:“主公,召亦有如此感覺,實在是有些力不從心。”
薰俷也知道,讓這二人來訓練人馬,確實有一點強人所難。可他手邊實在沒有多少能用的人。陳到確是一個好的人選,但無緣無故的把裴元紹二人撤職,會冷了部下地心。
沒想到,這二人居然主動提出,倒是有些出乎董俷的意料。
看了看陳到,又看了看裴元紹和董召。
薰俷沉吟片刻後說:“我也知道有些難爲你二人……不過一時間也找不到合適的人手來接替你們。這樣吧,此次宛縣之行,你們先暫時的頂着。我讓叔至過去幫你們一下。叔至,把丹陽兵也編入巨魔士吧。恩,等將來有合適的人,你二人再回我身邊,如何?”
“屬下定不辱使命!”
三人起身,同聲應命。
裴元紹和董召,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受。而陳到卻心中大喜,因爲他從薰俷的話語中聽出了一個意思,那就是等宛縣之戰結束後,他很可能會接手董俷的巨魔士。
也曾見過巨魔士的軍容,陳到頗爲羨慕。
不過他亦有自信,如果這支人馬在他手中的話,一定可以比現在更具有戰鬥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