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亥清醒過來的時候,黃巾軍已經開始潰敗。
這些黃巾軍和黃巾力士完全不同,勝利的時候如同下山猛虎,可一旦遇到打擊,特別是主將被殺之後,一下子就失去了鬥志。而黃巾力士,不僅僅是在邊地和鮮卑人、匈奴人拼殺過,更重要的是,黃巾力士大都是張角狂熱的擁,悍不畏死。
大勢已去,管亥心裡很清楚。
在打下去連自己都要扔在這裡,當下不再猶豫,虛晃一招後,撥馬就走。
那華雄正殺得興起,在管亥身後大聲吼叫:“反賊休走,再與爺爺大戰三百合。”
管亥哪有心情再戰?
殺出一條血路,帶着數百騎兵脫離戰場,朝着高邑跑去。
大帥雖然已經死了,可高邑卻不能失。高邑一旦丟失,通往鉅鹿的門戶就被打開,太平大業也將受到危及。
狼狽的逃到了高邑城下,卻發現城門緊閉。
管亥大聲喊:“快開城門,我是管亥!”
城頭上傳來大笑聲,“反賊,何不早降?”
一個獅鼻闊口,相貌兇惡的魁梧中年人在城樓上出現。在他身邊尚有一個年輕文士和兩個清瘦的武將。赫然正是董卓。
原來。依照李儒地計策,張牛角在連勝兩陣之後,定然會生出驕狂之心。
趁機把他引出高邑。由華雄、徐榮等人聯手圍殺。而薰卓則帶着胡、董鐵等人趁機奪下高邑。
此計可說萬無一失,但需要損失一些人馬。
不過相較之下,那點損失算不得什麼。唯一沒有算計到地,恐怕就是黃道、強端之死。
薰卓得意洋洋的看着狼狽的管亥,擡起了手。呼啦啦,上千名弓箭手出現在高邑城牆上。一支支森寒地利箭對準了管亥。
遠處,華雄帶領人馬也追了過來。
管亥心知,再戰下去也已經是無力迴天。
當下一狠心,帶着麾下的人馬狼狽逃離了高邑城下。他的目的地是魏郡,那裡同樣駐紮着黃巾軍的人馬,更有新近才投奔太平道的山陽士子滿寵鎮守。那滿寵據說曾當過朝廷地官兒,後因爲執法嚴酷,而被罷官。
本來和家人住在昌邑。可沒成想當初董俷二襲昌邑的時候,不慎殺了滿寵的家人。
家破人亡的滿寵一怒之下投靠了張角,並且很快就得到了張角的信任。
管亥對滿寵也很佩服,心道:只要伯寧先生肯出手。高邑肯定能奪回來,爲大帥報仇。
已經遠遠的把高邑拋在了後面。管亥長出了一口。
清點跟上來的人馬,也只有幾百人。要知道,高邑有上萬人馬,這一回算是全軍覆沒。
想起張牛角的死,管亥心感悲傷。
有一名親隨輕聲問道:“渠帥,我們現在去哪兒?”
“走,我們去魏郡,找滿伯寧求助!”
話音未落,就見從大道盡頭出現了一支人馬。管亥先是一陣緊張,擡頭仔細看去,卻發現那支人馬居然打着滿寵地旗號。是自己人?管亥如驚弓之鳥,緊張萬分。
“前面可是管伯安?”
對面有人認出了管亥,大聲的詢問。
一個青年文士催馬從隊伍中跑了出來,“你怎麼在這裡?大帥何在?高邑情況如何?”
“伯寧大哥……”
看到那文士,管亥好像看見了親人一樣,頓時淚如雨下。
滿寵立刻意識到了不妙,跳下馬來走到了管亥身旁,“伯安,出了什麼事?難道大帥……”
“大帥死了!”
滿寵腦子嗡的一聲響,險些坐在地上。張牛角是太平道中滿寵少數能看入眼的人。
即便是張角三兄弟,在滿寵看來也不過是志大才疏之輩。
“大帥死了?那高邑呢?”
“高邑也丟了……伯寧大哥,你怎麼會在這裡?”
滿寵心裡咯噔一下,“不是你們派人往魏郡向我求救,說是高邑被官軍猛攻嗎?”
管亥一時間沒反應過來,脫口說道:“沒有啊,我們何時派人去求救了?”
“啊……不好,上當了!”
滿寵大叫一聲,險些一頭栽倒在地上。定是上了子幹先生地當!滿寵心中哀嘆。
雖然因家人被殺而遷怒於朝廷,但卻並不妨礙滿寵對盧植的尊敬。
畢竟那是當今少有地仁厚長者,非但學問天下聞名,而且對晚輩也是非常的關愛。
滿寵心知,他中計了!
只怕現在回去也已經晚了,魏郡必然已經被佔領。看起來
道果然不是成大事的主兒。可現在退出已經晚了,轉,開始盤算起來。
—
張角自起事後第三天就一病不起,如今是強撐着身子在指揮。
高邑、魏郡丟失,則鉅鹿再也無險可守。朝廷大軍直下,太平道的滅亡也只是早晚的問題。
“伯安,我們中計了!”
滿寵沉吟了片刻說:“我立刻派人去魏郡打探,如果魏郡被佔領,你我需另做打算。”
“另做打算?”
“魏郡丟失,則鉅鹿必然危險……我說句心裡話,只怕天公將軍的大業將要結束。”
管亥心裡一顫,雖然不願接受這個事實,但也清楚滿寵說的事實。
“伯寧大哥,那我們……”
他輕聲問道。管並不是狂熱的教徒。他之所以忠心。也只是對張牛角一人罷了。
太平大業,他從來沒想過。
如今張牛角被殺,管亥也要考慮以後地事情。
“鉅鹿不能再回!”滿寵沉吟了一下。“依我之見,我們必須要把天公將軍地事業保存下來。爲今之計,只有暫時退避。養精蓄銳之後,另做打算。我聽說真定有一座黑山,延綿千里。山中多有走獸,你我帶領人馬暫且躲藏進去。以觀事態如何?”
管亥想了想,覺得這不失爲一個辦法。
滿寵說:“我們可以在黑山召集失散的人馬,並且隨時可以兵出黑山,進攻翼州。若翼州形態不妙,我們則可以退入山中,則百萬人難以尋找我們的蹤跡。另外,黑山靠近幽州,那裡地廣人稀。可以給我們提供很大地空間……你看怎麼樣?”
管亥點頭道:“就依伯寧大哥之計!”
當下二人派出斥候,在打聽到魏郡被佔領之後,立刻帶着人馬,迅速的從鉅鹿地區脫離。向黑山進發。
與此同時,盧植也得到了消息。高邑被董卓攻陷。
頗有些奇怪,同時對董卓的看法又高了一籌:此人確實是一個將才,只可惜得罪了袁隗,只怕以後的日子不會好過……袁隗啊袁隗,你這也算是把董卓推到了宦閹的一邊。想當年,段潁因爲不從士大夫,結果被活生生的逼到了宦閹一黨。難道說,這董卓是第二個段潁?
是不是應該出手,幫董卓一把呢?
盧植思考了一個晚上,卻沒有得出答案。
在高邑被佔領地第二天,盧植派人前往高邑,命董卓率領本部人馬在魏郡匯合。
同時上報朝廷,盧植倒是很公允,把首功送給了董卓。
兩天後,董卓率領本部人馬抵達魏郡,在城外安營紮寨。
雖然佔領了高邑,可董卓卻也損失了三四千人。心裡正有些發愁,盧植是不是又要給他難堪呢?
可已經到了魏郡,總不能不去拜見主帥。
思忖再三,董卓還是決定獨自進城。管他呢,如果盧植要殺他,他也休想躲過那一刀。
不過,盧植卻好像忘記了過往的不快,甚至忘記了宗員這麼個人。
他見到董卓後,很熱情的邀請他進入府衙,兩人落座客套一番後,盧植正準備開口,突然有親隨稟報,說陽方面派人抵達魏郡,一方面是嘉獎軍士,另一方面有聖旨宣佈。
盧植很詫異,這戰報才送上去兩天,估計也就是剛進陽,怎麼陽就有反應了?
“仲潁,隨我一同拜見天使,迎接聖旨。”
帶着董卓走出了府衙,卻見一隊羽林軍,簇擁着一個人。盧植一看到此人,就有一種吞了蒼蠅的噁心感受。那人不是別人,正是盧植生平最噁心的宦閹,十常侍之一趙忠。
可趙忠如今是天使,盧植還不能太過分。
當下忍着氣,上前一步說:“末將盧植,拜見天使。請天使恕末將甲冑在身,不能全禮。”
趙忠眨巴着三角眼,尖聲笑道:“盧中郎將不用客氣,咱家今日來,一方面是奉皇上的旨意來犒賞三軍。皇上說北中郎將在翼州打得好,辛苦了,理應有所嘉獎。”
說着,三角眼一咂摸,看着董卓笑道:“董大人也在這裡?正好,省的咱家再跑了!”
薰卓有點糊塗了!
趙忠找我幹什麼?難不成十常侍和黨人達成了妥協,要找我麻煩不成?
大將軍已經不再重視我了,如果十常侍再和我翻臉,只怕我那河東太守的位置也做不長,說不定還有性命之危呢。在電光火石間,董卓可說地上是心思起伏跌宕。
盧植卻不想和趙忠說太多話,當下開門見山的問道:“天使不是要傳達皇上的旨意嗎?不知皇上有何吩咐?”
趙忠的笑容一滯,三角眼一眯,盯着盧植。
盧植也不怕他,迎着趙忠地目光。半晌後趙忠卻笑了,“既然如此,請盧中郎接旨吧!”
聖旨的內容很簡單。無非
承運之類地開頭。然後稱讚盧植在翼州、幽州和青力之類地過場話。最後,封盧植爲關內侯,讓他再接再厲云云。
不管怎麼說。這是個好消息。
關內侯雖然只是個虛職,可怎麼說也是個爵位,代表着身份地提高。
盧植身後的人大喜往外,劉備更上前恭賀。素來沉冷的盧植,也不禁有些欣欣然。
只有董卓心中惶恐忐忑。
盧植升官了,那他呢?又該是什麼命運?
趙忠看了董卓一眼。咯咯笑道:“董大人,這裡還有一份聖旨是給你地,跪下來接旨吧。”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
薰卓猜不透那聖旨中究竟是什麼內容,一咬牙上前跪下,大聲道:“薰卓接旨。”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着令河東太守,關內侯董卓爲左中郎將。即可前往潁川。”
薰卓懵了……
盧植傻了!
左中郎將?左中郎將不是皇甫嵩嗎?怎麼突然又變成董卓了?
“董大人,恭喜你啊……呵呵,還不趕快領旨謝恩?”
“臣……董卓謝皇上恩典,必粉身碎骨。以報皇上的信任。”
經歷了大喜大悲,董卓還是有點暈乎乎。他接過聖旨。站起來輕聲道:“謝過趙大人。”
聲音很小,只有趙忠和董卓能聽見。
趙忠輕笑一聲,壓低聲音說:“董大人,爲了這份聖旨,張大人我們幾個可是拼了老命啊。”
“大人放心,卓日後定有心意奉上!”
宦閹不是什麼好東西,可有一點卻讓人滿意。你給了他們好處,他們就會報答你。
而他們的要求也很簡單,無非就是金錢財富。
趙忠滿意的點頭,心知以董卓的性情,這份心意定然不會薄了,也不枉一干人出力。
這時候,盧植終於清醒過來,忍不住大聲的詢問:“敢問天使,左中郎將不是由義真擔任嗎?怎麼突然換人了……臨陣換將,乃是兵家大忌,難道皇上不知道嗎?”
薰卓一聽就不高興了。
皇上讓我當左中郎將,換了皇甫嵩又有什麼了不起?你盧植看我不順眼,也不至於這麼不明事理吧。好歹,我也是關內侯,現在也和你一樣是中郎將,怎麼如此說話?
本來對盧植就有意見,這一來,意見可就更深了。
薰卓這倒是誤會了盧植。
盧植並不是針對他,而是有事說事而已。臨陣換將,地確是兵家大忌。而且薰卓這樣一來,不就和宦閹走的更近?從心裡說,盧植不希望薰卓投靠宦閹,實在不行,他甚至願意豁出老臉去求情,爲董卓在士大夫中尋找靠山。宦黨的名聲,太差了。
趙忠嘴巴一撇,“盧中郎,臨陣換將是兵家大忌,皇上自然知道。只是,皇甫義真自己不爭氣,先是在穎水被反賊打得大敗,損兵折將丟盡了朝廷的臉面不說,自己還被反賊給殺了……老奴等也沒有辦法,總不成讓一個死人去督戰潁川吧。”
盧植的頭嗡的一聲炸響了!
皇甫嵩,死了?
“天使,您剛纔說什麼?恕盧植沒有聽清楚。”
趙忠提高了聲音,大聲道:“我剛纔說,皇甫義真死了,被反賊殺死了!”
府衙內一下子變得鴉雀無聲,盧植懵了、董卓懵了,劉備等人,也一下子都懵了。
“義真……”
盧植和皇甫嵩的關係很不錯,聞聽噩耗,一聲悲呼,仰面跌倒就昏了過去。
劉備等人連忙把他攙扶住,又是掐人中,又是爲他摩挲胸口,總算是醒了過來。
“天使大人,請恕盧植失禮。義真乃植的好友,忽聞噩耗……仲潁,請你帶我款待天使大人吧。“
盧植有氣無力地吩咐了一句,在劉備等人的攙扶下離去。
趙忠沒有在意盧植的無禮。能把這些士人氣昏過去,他高興還來不及呢。而薰卓呢,也沒有在意盧植的語氣。按道理說,二人現在地職位平等,盧植不應該對他吩咐。不過,誰會在乎這個?董卓如今升了官,成爲一方督帥,心裡高興還來不及呢。
盧植走了幾步,突然問道:“天使大人,可知義真是怎麼死的?”
趙忠這會兒心情很好,是有問必答。
“皇甫大人兵敗穎水之後,遭遇反賊地襲擊。據說殺死皇甫大人的,是一個使雙錘,面目兇惡的傢伙。但具體的情況,請恕咱家也不清楚。不過咱家回去倒是可以幫着打聽一下。”
“如此,多謝天使!”
這一問一答,卻讓董卓好像被一盆冷水當頭澆下。
是雙錘?面目兇惡?這個人聽上去,怎麼那麼像是再說阿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