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千黃巾力士,這是李大目手中最後的本錢。
張角在派他總督豫州教務的時候,分給了他三千人馬,其中一千人交給了張丈八。
可惜張丈八太過於無能,不但讓一千黃巾力士血本無歸,連帶着還讓兩三千精銳被燒死在盤龍谷中,使得李大目也收到了連累。此次起事,俺道理說他至少也應該分到一個督戰的差事,可偏偏張曼成對他不聞不問,連張角也沒給他任何吩咐。
李大目當然惱火,更多的則是委屈。
張曼成起兵,只是交代他在潁川區吸引官軍的注意力。
朝廷的反應非常快速,先是撲滅了馬元義等在陽區的力量,更屯兵左右羽林軍在都亭,整點武備,鎮守京師。也就是說,京畿莫要窺視,除非張角能帶兵殺出翼州,李大目手上的兵馬,休想撼動陽。
同時字函谷關至孟津、小平津一線的各處關口,有都尉駐防,使得李大目的迂迴空間變得更加狹窄。當然,李大目也不想那種小打小鬧的把戲。如今太平大業正熾,正是他李大目建功立業之時,豈能爲他人做嫁衣裳,在個潁川區繞圈圈?
張曼成軍令傳達到李大目手中之後,他立刻就把目光集中在了宛縣。
兩天兩夜,數百里急行。
終於抵達宛縣。
李大目此刻說的上是志得意滿,在馬上叫囂:“黃巾力士,衝進宛城,任爾施爲。”
因趕路已經疲乏不堪的黃巾力士,好像被打了一劑興奮劑。
眼睛刷的亮了。腰板兒呼的直了,身上一下子有了力氣,嗷嗷的嚎叫着衝向宛城。
任爾施爲?
這句話就是說,城裡金銀財寶,城裡的漂亮女人,都歸他們。
宛縣城外,董俷挽住馬繮。
這裡的形呈現出一個並不算太大的坡度,大約有一百四十步的距離,再往前就是一馬平川。
這坡度雖然不大。可卻極立於馬軍襲擊。
薰俷自信,給他一千巨魔士,他可以輕鬆擊潰對方的騎軍。
可惜,他身邊只有八名巨魔士,典韋和沙摩柯對於伏波將軍的鑿穿戰術並不熟悉。
而那八百名五溪蠻人,也大都是步軍。
面對無不清人數的黃巾力士,董俷心裡並不是很有底氣。
從本性上而言,董俷上輩子絕不是一個熱血青年。在這個時代生活了十四年。他也沒有改變他的個性。如果他想要進城,並不難。一路殺過去,那些百姓根本不夠看。
可關鍵在於,他能下得了手嗎?
薰俷可以面對敵人毫不留情,可是面對那些手無寸鐵平民百姓,他無法下狠心。
與其徒然等待,不如拼死一戰,至少姿態可以擺高一些。
深吸一口氣,董俷開口道:“大哥。三弟,今日我等唯死戰一途。漢室頹廢,可我等大漢子民,卻不能頹廢。太平道是亂臣賊子,我等正應以死報效國家。身後,是數千無辜百姓,前面是一羣烏合之衆。俷以大漢之名,願肝腦塗。與反賊搏命。”
“好男兒正應如此,今日正是我三兄弟揚威之時!”
典韋咧開大嘴,摘下大戟,“二弟、三弟,且看大哥我先拔頭籌!”
二話不說,一馬當先竄出。
薰俷和沙摩柯相視一眼之後,大叫一聲。“哥哥等我,這第一功應該由我來拿下。”
三人幾乎是不分先後,董俷雖然略落後的一個馬身,但憑藉象龍出色的爆發力,很快就和典韋並排疾馳。沙摩柯落後一些,不停的催促坐下丹犀加速。八名巨魔士也沒有絲毫的猶豫,隨後就衝了出去。
十幾匹戰馬,卻生出了千軍萬馬,一往無前的慘烈氣勢
薰俷把大錘掛在得勝鉤上,雙手從後背抽出投槍。隔着一百步的距離就連發出手。
每一擲都用盡了全力,投槍破空發出刺耳的銳嘯聲。
衝在第一排黃巾力士先沒有想到對手會衝過來,更沒有想到董俷在這麼遠的距離就出手。猝不及防下,兩名騎手被當場洞穿了身子,掉在馬下,隨後被無數只馬蹄踏成了肉醬。
六十步,董俷已經衝在了最前方。
十二柄投槍在瞬間耗盡,順勢摘下了雙錘,象龍已經衝入敵軍。
“殺!”
薰俷發出一聲怒吼,大錘野馬分鬃,兩個騎兵就被砸下了馬。那擂鼓甕金錘施展起來,上下翻飛。涮、拽、掛、砸、架、衝、蓋、馬匹所過之處,端的是劈波斬浪一樣,血肉橫飛。兵器撞擊聲,董俷的咆哮聲,黃巾力士的慘叫和戰馬的悲嘶在剎那間混雜在了一起。
身後,典韋大戟揮舞,沙摩柯鐵蒺藜骨朵猛砸。
這三人在人羣中是所向無敵,兩千黃巾力士甚至抵擋不住這三人的猛衝,連連躲閃。
八名巨魔士也在這一路的撕殺中培養出默契,彼此相互配合,都是清一色的斬馬劍,瞬間隨着董俷等人就把黃巾力士陣型打了一個對穿。
臉上沾着鮮血,董俷三人在火光的照耀下如同猙獰厲鬼。
撥轉馬頭再次衝殺過來,此時那八百名五溪蠻人也衝下了緩坡,嚎叫着殺入敵羣。
李大目看到董俷三人的第一眼,竟生出了一種很熟悉的感覺。
他絕對沒有見過這三人,可是卻好像和這三個人中的兩個認識了很多年一樣。
“醜鬼,還我侄兒命來!”
李大目大吼一聲,拍馬舞槍衝向了董俷。
他能有今日的境遇,全都是拜董俷等人所賜。苦苦尋覓,沒想到會在這裡相遇。
新仇舊恨涌上心頭,李大目也不去管那宛縣如何。
帶着親信衝向了董俷。大槍在手中撲棱一顫,抖出了三個碗大的槍花,分心就刺。
要說起來,李大目身披明光甲,和普通黃巾力士身上的筩袖鎧是完全不同。
如果是在平時,董俷說不定還會詢問一聲對方名字。可如今,董俷也已經殺紅了眼,迎着李大目衝過來,也不管他是什麼人。右手大錘一掛,左手錘呼的就掃了過去。
李大目的槍鐺的一聲被蕩飛出去,門戶大開。
人,去死!”
二馬錯蹬,董俷反手一招犀牛望月,那李大目躲閃不及,匆忙間來了一招蘇秦背劍,大槍橫在後背。啪。大錘砸在了槍桿上……如果這一錘砸實在了,李大目必死無疑。可被大槍擋了一下之後,力道也隨之卸去了一部分。繞是如此,這一錘砸的李大目口吐鮮血。
迎面沙摩柯衝過來,一招橫掃千軍,正打在李大目的肩膀上。
這傢伙在馬上慘叫一聲,肩胛骨被砸粉碎,身子一歪就滑下了戰馬。可是他一隻腳還掛在馬鐙裡,被戰馬拖着在上走。在戰場上也沒有人弄清楚發生了什麼事情。戰馬盤旋,那李大目活生生被踩成了一堆爛肉。當戰馬脫離戰場的時候,已經不成人形。
薰俷並不知道,張角的第四個弟子已經死在這裡。
他也管不了那麼多,在人羣中來回的衝殺。身上盔甲已經沾滿了鮮血,典韋和沙摩柯也被衝散。那八名巨魔士,如今只剩下三人還跟在他的身後。而八百五溪蠻人,此時也在騎兵的衝擊下連連後退。
全身浴血。薰俷也不清楚自己是否受了傷。
從沒有這麼硬碰硬的和這麼多對手交鋒,幾個衝刺下來後,象龍已經遍體鱗傷。
遠處,數十個黃巾力士圍着沙摩柯兇猛的攻擊,典韋坐下的戰馬也已經戰死,腿上還被一杆槍捅了個對穿。可這古之惡來也發了狠勁,根本不管身上傷口。雙目黃芒閃爍,厲聲的咆哮,如同一頭受傷老虎一樣仍然兇猛的和敵人撕殺在一起。
那文聘也加入了戰場,鑌鐵搠上全是鮮血。
盔也沒了,甲冑上掛着敵人的臟器,臉上有一道深深的傷疤,從耳根子到了嘴邊。
本來是一個很俊俏的小夥子,此時和厲鬼相差不多。
文聘也已經沒了感覺,任憑滿臉鮮血,鐵搠揮擊。帶起了一股股噴涌的血泉。
可誰都清楚,如果這樣繼續殺下去,董俷他們遲早會被黃巾力士所敗。大家都是憋着最後一股子氣,看誰先頂不住。不過勝利的天平,已經在向黃巾力士偏移。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宛縣方向傳來了嗚咽的牛角號聲。
山坡上,出現了一支人馬。爲首之人正是之前在城上和沙摩柯對射的將領。
他手中拎着一把象鼻子古月大刀,刀呈彎月形狀,刀口比普通大刀要長一些,微微上翹,好像是大象的鼻子捲起來一樣。使這種大刀的人,力量和技巧都要求很高,因爲每一刀劈出都會帶着一股子迴旋的力量,可以把細小的傷口撕開成致命的傷。
在他身後,大約有一千人,其中三百人是騎兵。
大刀在空中一舉,那將領嘶聲吼叫:“兒郎們,我等堂堂大漢子民,莫要連蠻人都比不上。隨我殺,殺死反賊!”
**是一匹罕見的黃驃馬,速度奇快。
那將領從山坡上衝下來,象鼻子古月刀攔腰掃過去,帶着一股強猛的迴旋力道,殺入了敵羣。那杆大刀,絲毫不比董俷等人殺傷力小,殘肢斷臂四處亂飛。所到之處,勢如破竹一般,沒有黃巾力士能阻擋住他的前進。
在他身後,先是三百鐵騎衝過來,而後是步軍隊列逼近黃巾軍。
都已經處於極限,黃巾力士本來快要崩潰的精神在那將領殺入之後,頓時支持不住。
而董俷卻抖擻精神,大錘一抖,嘩啦一聲鎖鏈從錘體之中抖出。
“殺!”
一聲厲喝,擂鼓甕金錘變成了要命的流星錘。近百斤的錘頭被帶飛起來,橫掃就是一大片死屍墜。
“大哥,我來幫你!”
大錘流星趕月,砸碎了正要偷襲典韋的黃巾賊腦袋。
薰俷拖錘衝過去,另一隻大錘也鬆開了鎖鏈,呼的就輪出去。
火光照耀在戰場上,數千名官軍簇擁着一個文士出現在山坡上。
戰鬥已經結束,戰場上遍死屍,無主戰馬在戰場徘徊,不停的發出哀鳴。
薰俷坐在血紅色的泥漿中,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了。這一場撕殺對他而言,是從未有過的艱險。
象龍圍着董俷打轉,一瘸一拐,顯然是受了傷。
薰俷輕輕拍了拍它伸過來的臉,咬着牙起身,把大錘收好,然後走到了典韋和沙摩柯的身旁。
這兩個人,也都是筋疲力盡,看到董俷過來,動也不想動。
“大哥,三弟……都沒事吧。”
沙摩柯咧開大嘴笑道:“哥哥,真是痛快……我在武陵山裡,從沒有像這次殺的痛快。”
“丹犀怎麼樣了?”
“受了點傷,不過它皮糙肉厚的,沒事。”
典韋拄着大戟起身,抹去了臉上的血水,“娘,這些黃巾賊可是比以前那些兇很多啊。”
“沒錯,還都是騎軍!”
薰俷面帶憂慮之色道:“只是不知道這股黃巾賊是前鋒還是流寇。我擔心,之後的戰鬥會變得更加兇險。”
“怕什麼,兵來將擋,水來土填,了不起我再像今天這麼殺一場!”
沙摩柯說完這句話,看着遠處正在集結的五溪蠻人,輕聲道:“哥哥,我的同族,死了快三百人。”
一句話,說的衆人心頭沉甸甸。
而山丘上那文士,看到戰場上的慘狀,心頭無比的沉重。
他在馬上喃喃自語,“難道漢室江山竟衰敗到如此步?一羣反賊,居然會有這般兇猛的戰力……只怕接下來的日子,不會好過啊!”
想到這兒,他嘆了口氣,催馬來到了董俷的面前。
跳下馬,拱手行禮,“在下秦,是朝廷剛任命的南陽太守。今日多虧了俷公子出力,否則……請受在下一拜。”
“啊,太守大人,俷一介白身,怎受得起您這樣的大禮?”
秦正色道:“俷公子,若不是你,今日只能眼睜睜的看着治下子民慘遭殺戮。這一拜,是以那些百姓之名拜你,以大漢南陽太守之名,感謝你今日之所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