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鳳聽到外面喧天的鑼鼓聲,放下書回頭問柳媽:“今天什麼日子?”
柳媽:“西屋‘奶’‘奶’二十大壽,這纔剛開了個頭,晚上還要搭上臺子,”煞有介事的拍拍雲鳳的肩:“請的可都是名角呢。”
雲鳳“哦”了一聲。
柳媽不由嘆了口氣,覺得身邊這位着實有幾分可憐,像是那戲文裡的冷宮娘娘,但還是吩咐了聲:“您今天可千萬莫出去,免得惹那西屋‘奶’‘奶’不痛快,找你的晦氣。”
“……”
到了晚間,雲鳳還是忍不住,支開柳媽,偷跑了出去。
雲鳳爬上了一棵離大屋不遠的楊樹,坐在樹杈子上遙遙看着水榭中央的那個戲臺。她模模糊糊的看着那戲臺子上面人影攢動,聽着那美妙的鼓點,心裡說不出的滿足快活。
這是她從兒時起愛玩的遊戲,三太太喜歡看戲,父親常常爲她請戲班子。雲鳳就爬上院外的那顆合歡樹上偷偷看戲,那種感覺好極了,似乎既窺探別人的生活,又滿足了自己探險的‘欲’望。她抱着那樹幹感受自己擂鼓一般的心跳。
不知過了多久,戲臺上那書生正躲在丫鬟的棋盤之後,想躲過老‘婦’人的眼睛,去與小姐相會,這故事雲鳳都要背下來了,不過是懷‘春’少‘女’偶遇風流才子,二人乾柴烈火如何哪般,後面就俗套了。雲鳳有些乏了,小心翼翼的從樹上下來,準備回大屋去。
這時候,她遠遠聽到腳步聲,想到自己深夜在府中獨自逛‘蕩’,被人撞見,終是不妙。飛快的躲到不遠處的假山之後。
這裡有個天然的凹槽,剛好讓她躲在後面。凹槽後面是一條細細的窄道,她忍不住好奇的往裡走去。
雲鳳從小就是個膽大包天的孩子,看上去不言不語的,沒有她不敢幹的事情,用父親的話來說就是:不叫的狗才咬人。
她漸漸感到縫隙中灑下的月光,聽到斷斷續續的人語聲:“……可她這分明不是欺負到你頭上來了嗎?你還這麼樣忍着,合該讓人家把你當成軟柿子……”這個聲音十分好聽,似乎在發脾氣。
“……你這又是何苦呢?我並沒有覺得不好啊,老太太把我當親生‘女’兒一般疼愛……”
從聲音到說話的語氣雲鳳都覺得耳熟,好像是艾峙逸的姨太太素琴。
好聽的聲音搶白道:“若是老太太過世了呢?你怎麼辦?難不成像大屋的那位那般過?”
“……”
雲鳳覺得好笑,她並沒有覺得自己多可憐,怎麼就成了衆人同情的對象了。
“當務之急你得生個孩子,這樣老太太那邊和你的將來,就都有了‘交’代了。”也不知道這個‘女’子是誰,這麼強勢。
“……可是你也知道,他一碰我我就犯惡心,雖說他也許久不去我那裡了,我也樂得安生……”雲鳳想起自己打峙逸的那一巴掌,不由好笑,他怎麼那麼不招‘女’人待見,也怪可憐的。
往下的她也沒有興趣聽了,輕輕的向後退一步,準備轉身離去。
她感到自己一隻腳踩到一個不硬不軟的東西,一隻陌生的手環在了她的腰上,另一隻手捂住了她的嘴。她害怕得覺得心都要裂開了,眼淚撲簌簌往下掉卻半點動彈不得,正準備大聲叫引起素琴他們的注意,感到耳朵上一涼,是那人輕輕的在她耳朵尖上咬了一口。她安靜了下,扭臉去看,月光下映出的正是艾峙逸的臉,他的鼻息一下一下溼潤着她的面頰。
她馬上扭正臉,不得不接着聽下去。
“你也甭急,西屋那個也是個不下蛋的‘雞’,兩個人天天往死裡折騰都沒折騰出什麼動靜來,聽說也試了不少方子了。你如今正年輕,要把握機會。”
雲鳳感嘆這少‘女’的生猛。
素琴:“可是你知道,我心裡是隻有你一個人的,我總想問老太太把你要來,可由不知道怎麼開口……”
雲鳳覺得自己沒有聽明白素琴的意思,或是她根本就出現了幻覺,她感覺到峙逸的身體僵硬了一下。
“我們倆的事情來日方長,你想我來找我便是,你呀,啊……”
雲鳳光聽也知道他們倆在接‘吻’。
她再次回頭看,那張臉平靜無‘波’。
峙逸牽着雲鳳小心的從石‘洞’退出來。
初夏的風從石縫中吹過,象被人輕輕撫‘摸’着臉。
“你怎麼跟在我後面?”
“我剛剛路過,看到你往假山那邊跑,以爲你一直在樹下等我,想惹我注意,跟你到石‘洞’去幽會。”峙逸隨意的說。
雲鳳詫異:“這麼黑,你怎麼知道是我?”
峙逸看了她一眼,一雙黑眼睛直勾勾的,雲鳳有些不適應,他垂下頭看着地面:“穿的丫頭不像丫頭,婆子不像婆子的,除了你還有誰?”
雲鳳知道他是個城府深的人,也就沒多問。
兩人並肩走着,眼看就要走進大屋。
峙逸側頭看着雲鳳,這樣的雲鳳,微微含着‘胸’,低着頭,一派溫柔。
“你和雲英其實有三四分像的。”只是她更貞靜,雲英更嬌媚。
雲鳳冷笑:各有各屋,各像各娘。
她轉頭看他:“我爹前日派人來接我,說是在‘門’口就給你攔下了?”
峙逸笑:“他打得你要死,你還想着他不成?”
雲鳳冷着臉不語。
峙逸正‘色’:“我也是爲我自己,太子現在完蛋了,你爹是太子餘孽,這個時候我可是一點不敢跟周家來往。”
雲鳳冷笑:“我爹那麼個人,竟能和太子繞上,艾大人怕也出力不小吧!”
峙逸左右一望,惱了一般,伸手卡住雲鳳的下顎:“你說話小心點。”低聲道:“哼,你爹這種人渣,死不足惜。”
雲鳳死命掙扎,啐了他一口,哈哈一笑:“你們艾家又是什麼好東西?你爹跟着我爹十幾年,恩師恩師的叫着親熱,難道是一夜間纔看清我爹的真面目?對,我承認,我爹是人渣,那你爹呢?淮陽案他有份沒份你自己最清楚。”
峙逸氣的臉都變了形,一掌打在了雲鳳的臉上:“我告訴你,不是看在你安分,你以爲你活得了這麼久嗎?你趁早給我老老實實的,把你剛說的話都給我一點一點吞到肚子裡去。”
雲鳳看着他眼中的兇光,突然害怕起來,這是多深的恨意啊,巴不得她死。
她想起父親,似乎也從未對自己流‘露’出什麼疼愛,夾在他們中間,她真的委屈。
“你們都不是好東西,狗咬狗,一嘴‘毛’。你等着吧,你以爲你把我爹整死了,雲英就會巴巴的向你投懷送抱?你等着吧!”說完,就要推‘門’進屋。
峙逸一把將她擒住,怪異一笑:“娶不娶雲英沒關係,起碼你還在我手上,我看見你就如看見她一樣,你這張小嘴兒,跟她真是生得一模一樣……”說着,就尋着雲鳳的嘴要親。
雲鳳一雙腳‘亂’蹬:“去你媽的,姓艾的,你今天敢動我,你不得好死!”
峙逸冷笑:“不得好死,像阮俊誠那樣?”“刺啦”一聲把雲鳳的前襟給撕掉了。
雲鳳突然整個人像被點了‘穴’道一般定住了,任由峙逸在她身上胡鬧,眼淚一串一串的往下落個不停。
峙逸見她這樣,到底鬆了手。
柳媽早就在裡面聽到了動靜,只是一直沒敢吭聲,出來看到這陣仗,還是嚇到了:“阿彌陀佛,祖宗啊,這……”瞄了一眼峙逸,把雲鳳扶進了屋。
峙逸兀自在‘門’外呆站,好半天聽到遠處傳來的曲聲喝彩聲,才彷彿又回到了這個有血有‘肉’的世界,撣撣袍子,轉身離去了。
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