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璇一手捧着肚子坐在牀上,看着錦墨錦燕兩個拾掇一堆小孩子衣衫,只是笑。
艾壽家撩開門簾子,衝屋裡探腦袋,一雙綠豆眼四下梭了梭:“嘿嘿,奶奶精神好啊。”
蘭璇端莊的笑了笑,支開了錦墨錦燕:“媽媽,請坐吧。”
艾壽家的連忙撿了個矮凳坐在了蘭璇下首,低聲道:“奶奶讓老奴打聽的事兒,老奴打聽到了,今兒個爺確實是陪着那顧姑娘逛了園子,卻在吃中飯的時辰,就撇了她。卻也不是爲了旁的,原是在園子裡碰上了東邊那位。”
蘭璇冷笑:“我說他一時東一時西,哄得老太太中午好一頓高興落了空,原是爲了她啊。”
艾壽家的見蘭璇來了情緒,越發說得賣力:“可不是嗎?聽春兒說,兩人在園子裡好一頓膩歪,又是抱又是親的,哎喲,真不怕被人瞧見。”
蘭璇聽到這個,呆了半晌,心中不只是妒忌那麼簡單了,還有種莫名慌亂,淚珠兒簌簌滾落:她原以爲艾峙逸不過喜歡周雲鳳的好手藝,一時貪她新鮮,卻沒成想,他竟真的同她……
艾壽家的見蘭璇落淚,忙不迭的安慰:“奶奶快別這樣,那妖精不過是趁着奶奶身子重作怪罷了,等小少爺落地了,她還得瑟個屁。”
蘭璇只是哭泣:“……媽媽啊,你不知道我原是個最沒有的,一顆心都挖給了他,他卻……”
艾壽家的趕忙道:“奶奶不必傷心,男人多半如此,貪新鮮罷了,爺不過玩玩,心裡還是惦記着您的好,何況那東屋的算是什麼東西……”
二人正說着,突然門簾被挑起,走進來一個人,見蘭璇臉上有淚,叉着腰就喊了起來:“哪個殺千刀的賤蹄子惹了我們奶奶傷心啊,看我不去撕了她的臉。”
艾壽家的定睛一看,那女子穿一身粉底綠牡丹的裙子,頭上黃烘烘插了七八隻釵,不是小婉是誰。
原是這小婉在外間同幾個丫頭抹了一下午的骨牌,輸了幾錢銀子,心情本不好,走到屋門口看到蘭璇正哭着,錦墨錦燕又都不在,連忙就上前表忠心獻殷勤來了。就着這罵,自己還能一頓發泄。
艾壽家的連忙起身捂了小婉的嘴:“祖宗啊,小聲點不行啊,別驚動了別人。”
小婉這纔不嚎了,冷笑道:“什麼大不了的,這屋裡論大小,除了老太太和爺,誰還能大過咱奶奶,也不知是什麼人,敢得罪了我們聖母娘娘一般心慈的奶奶,”言畢,攀着蘭璇的手,跪坐在她腳邊,一臉的真誠:“小婉這一輩子,再也沒碰到過誰像奶奶這般疼我,奶奶今日說一聲,誰得罪了您,小婉一定幫您報仇。”
艾壽家的一旁冷哼道:“還能有誰?不就是東邊那個妖精,咱奶奶上次救了她,她卻不念着我們奶奶的好,越發的不知廉恥起來。成日裡把爺勾引的北都找不着了。”
小婉本就同雲鳳有仇,加上素日來艾峙逸連個指頭都不願碰她,她正鬱悶呢,現在更加焰騰騰一把妒火燒將起來,吵着要爲蘭璇報仇。
蘭璇只是拭淚:“妹妹有這份心,姐姐心領了,旁的就不要說了,可惜我是個沒用的,連累着你也跟着我受罪。那周雲鳳可不是什麼省油的燈,妹妹曾經吃過她的大虧,千萬再不要惹火上身了。”
蘭璇這話卻如同旺火上淋熱油,小婉腦子一轟,直接就往外衝了:“看我不把那騷蹄子臉抓爛。”她原本就是個沒腦子愛逞威風的,自恃有蘭璇和老夫人撐腰,素來見着艾峙逸斯文樣子,也不知道他的底細,只盼惹出些事情來讓峙逸注意注意她纔好。
蘭璇卻拉住她的衣袖,哀聲道:“妹妹若真是要爲姐姐報仇,你的好處,姐姐記住了,姐姐只求你不要說出姐姐的名號……上次姐姐從老夫人手裡救了她出來,原是惹了老夫人生厭,覺得姐姐過分拿大,如今你報上姐姐我的名號找她算賬,只怕老夫人更會覺得姐姐這個人軟弱無能……”
小婉只當蘭璇優柔寡斷,膽小怕事,也不曾深想,說一句:“奶奶放心。小婉原是個有擔當的。”轉身就走了。
艾壽家的見她就那麼風風火火的去了,回頭看蘭璇:“奶奶,這可怎麼辦好啊,要不要把這不懂事的丫頭拉回來啊。”
蘭璇腮邊還掛着淚,冷笑:“老貨,你急什麼?就算她把東屋鬧個天翻地覆,也不用我們着急,你要真閒得慌,找個人盯着她點就成。”
雲鳳自中午回來,神情就怏怏的。
心想着和峙逸在園子裡的那個吻,身上一陣陣發寒。
她原以爲阿誠去了,她的一顆心就死了。
當時在天牢裡面,她爹來提她,婆婆弟媳都一臉訝異。
她拉着囚室裡的木欄不放手,對着男監裡的阮俊誠哭喊:“我不走,我不走,行屍走肉的活着,還不如同你一起死了乾淨,去到另一邊咱還做夫妻……”
阮俊誠一雙眼直直看着她,滿眼都是無法言說的寵溺:“虧你讀了這麼多書,‘怪力亂神’多說無益,你且知道,如若你能活着,我雖然死了,卻是能活在你的心裡,你活着就如同我活着一般,若是你死了,那我纔是真的死了。”
當時的情景,她依稀都要忘記,這句話卻死死印在腦中,公公一直在旁叫罵,她幾乎要哭昏過去,牢頭一個指頭一個指頭的將她的手扳開,才拖走了她。
她看見阿誠的眼睛裡分明有淚水,卻只是對着她笑:“縱是爲着我,也要好生活着。”
當時的情景還歷歷在目,雲鳳心中滿是羞愧,她是怎麼了?
如若忘了阿誠,她活着還有什麼意義?
如若忘了阿誠,她周雲鳳又算是什麼東西?
一生能與阿誠這樣的人相知相愛,已然足矣。
這樣想罷,雲鳳一顆心又如死灰一般了,除了深深的自厭,沒有旁的。
心底對艾峙逸那一點點眷戀變成了無限的罪惡,她恨不得拿剪子將自己的心挖出來絞碎。
小婉一路疾走,走到東屋門口,“呸”一聲吐了口唾沫,叉腰罵了起來:“姓周的賤蹄子滾出來……你他媽是什麼貨色誰不知道啊,死人睡過的也不嫌晦氣,不知羞恥的到處丟人現眼,你以爲誰不知道你做的那些醜事……
“臭不要臉的騷貨,污了身子的賤東西,也不知用什麼下作的法子迷了爺,你以爲你是個什麼玩意兒,也配跟我們聖母般的奶奶平起平坐,你這殺千刀的喪門星……”
杏花棗花兩個丫頭本在園子裡踢毽子,聽到這些話,嚇得慌張跑回屋裡。
在裡間打掃的柳媽拽着塊抹布就要往外衝,卻想着,這小婉好歹是峙逸的房裡人,她也不是輕易能得罪的,一時間很是尷尬,一邊關着門窗,一邊一雙眼只是往雲鳳臉上瞟。
雲鳳呆呆的,似乎什麼都聽不見。
棗花怯怯的道:“奶奶,您怎麼了?您千萬別往心裡去啊。”
雲鳳苦笑,聲音低低的:“沒什麼,她愛說什麼就說什麼吧,原是同我不相干……”心裡卻更清醒了幾分:艾府原不是她該待的地方,她教訓還沒受夠嗎?她是這般招人恨,是她賤,要和艾峙逸糾纏,活該讓人罵。
想着想着,淚就下來了。
“……你逼死阮家一門幾十口,連剛出生的孩子都不放過,京城裡誰人不知啊?不要臉的喪門星,真還蹬鼻子上臉了,騷寡婦……”
雲鳳原是個面皮薄的,雖知道小婉說的都是些故意歪曲的話,聽着聽着,卻也自厭起來,想着自己原是身子背叛了阮俊誠,如今,連一顆心都要保不住了,不是水性楊花的賤女人又是什麼?
一時間,自厭到極點。
一旁的杏花“呀”的叫出聲來:“奶奶,別咬了,出血了……”原是雲鳳一直用牙咬着下脣,此時都咬破了嘴脣,她還不覺。
忽然聽到一聲淒厲的尖叫,棗花和杏花趕忙趴在門上看熱鬧,卻不知是什麼時候,艾峙逸竟然已經親自趕到。一身青衫,站在西下的落日之前,越發顯得高俊。
他此時只是冷眼看着三四個壯奴涌上前來扭住小婉,一把馬糞塞在她嘴裡。
小婉臉上衣襟上也都沾滿了那污穢,不住掙扎,身上的衣衫都被撕破了,胳膊上的肉露出來。
柳媽看了都覺得有些害怕,縱使這小婉是爺的屋裡人,就這麼讓人見了她的身子,怕也是要賣到不好的地方去了。
峙逸見小婉被制服了,對身後的艾維,語氣平淡:“你派人把她送到城北大營去,說是我們家的逃奴,送給他們做營妓好了。”
棗花和杏花還不是很懂,柳媽卻倒抽一口冷氣:這少爺太可怕了。聽他這語氣,跟平日裡囑咐她給雲鳳做些什麼菜一般稀鬆平常。抖抖索索的就進了屋。
艾峙逸原是恨小婉衝撞了雲鳳,想殺雞儆猴讓艾府上下都看看,看在雲鳳眼裡,卻覺得他更加冷血,想來這小婉好歹是跟他做過夫妻的,什麼甜言蜜語怕也是同她說過的,卻也這般狠得下心來,這人果然豺狼一般。
自己中午在園中聽他說的那些話,竟真的有些動心,竟真的打算信了他,簡直是個笑話。
雲鳳雙拳握得緊緊,只恨自己蠢。
命人架走了小婉,艾峙逸撣撣衣裳就要進屋看雲鳳,卻聽到“砰”的一聲,大門關閉。
他有絲訝異,耐着心子柔聲哄到:“鳳兒,是我,不怕了,有我在,沒人敢欺負你的。”
屋中沒有聲音。
艾峙逸捨不得走,一下下,輕敲着門,卻聽到柳媽的聲音從屋中顫巍巍傳來:“爺,時候不早了,奶奶想早點休息,您……先回吧。”
峙逸不捨,“鳳兒鳳兒”的輕聲喚着,足足過了一刻鐘,屋中卻連理會他的人都沒有,一時間,他一顆滾燙的心,如墜入了冰窖。
他原是以爲她要接受了他,卻爲了這麼點子事情,她就冷落他,他都爲她處置了那個女人,她還是不理他。這般做小伏低,她卻沒有半分心疼。
峙逸心中一陣惱火,卻也無處發泄,一腳就踹在了門框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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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好忙碌的說,自己費大勁兒趕出來的一章,還沒咋修改,有問題大家提啊,我睡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