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
君戾下意識地搖頭：“我……我不知道……”
有時，感覺像是一個人……
有時，又覺得不像是一個人……
他甚至有些分不清，究竟是自己先愛上的阿星，還是因蘇子護的影響，才愛上的阿星？
“我從未覺得你們是兩個人……”閻月清看他糾結迷茫的表情，輕輕笑了笑，“最多覺得……會是兩個不同的人格……”
她輕緩的語氣，像是初春雪山下剛融化的小溪，給凍硬的心臟，帶來一縷縷生機和暖意。
“以前我看過一個小短片，無憂無慮的小男孩，在大橋邊上遇到了一個想要跳河的中年男人，他不理解生活那麼美好，眼前之人爲何想死？所以把自己剛買的糖葫蘆遞給了對方……
後來他慢慢長大，被生活、感情等各方面因素，壓抑地喘不過氣……直到父母去世，變成了最後一根稻草，他終於忍不住了，落魄地走到橋邊，想要跳河自殺！這時……一個小男孩走了過來，拉住他的衣角，懵懂地遞給他一根剛買的糖葫蘆……”
她頓了頓：“這個短片，在當時獲得了設計金獎，許多人對它的解說不一樣。有人覺得，時空交疊，曾經的小男孩救了未來的自己，算是一個救贖類的作品！但也有人覺得，片尾遞糖葫蘆的男孩，是另外一個充滿善心的小傢伙罷了！這不是救贖，而是延續……”
君戾認真地看着她：“那……阿星怎麼想？”
“我麼？”閻月清思考兩秒，擡起睫望向穹頂的玫瑰，“我覺得，是救贖或是延續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曾經救過人，而現在有人救了他。”
“就像你說的，子護是爲了挽回他所在世界的悲慘結局，纔會逆流歸來。他的目的是爲了改變結局，而非侵佔你的身體。你們……一直都是一個人，不是麼？”
“這樣說你或許不太理解，但我問你，如果這個世界的我依然沒有好的結果，你會不會也像他一樣奮不顧身，扎進時間流裡去逆天改命？”
君戾毫不猶豫：“當然！”
“那不就得了！”閻月清坦然道，“也許……你到了下一個世界，遇上了那個世界的君戾，自己則成爲了新的蘇子護。你的目標，只是爲了改變這一切……而那個世界的君戾，卻因你的突然到來，變得敏感吃醋……是不是……歷史又重演了呢？”
君戾自己都聽笑了：“是啊，彷彿陷入了循環。”
“你沒有經歷蘇子護經歷的痛苦歲月，就像小男孩不曾經歷長大後的一切。你們始終抱着最原始的初心，去對待每一件事情。可長大後的你們，難道就不是你們了麼？”
“蘇子護的到來，看似是兩個人，其實……他只是提前爲未來的你……做好了選擇。這種感覺就像是……我若回到過去，見到以前的自己，明知道她馬上會踩進坑裡，又怎麼忍得住不提醒呢？”
“然而以我的性子，就算是提醒了，她估計也不會聽，還是會堅持地去碰壁、去摔進坑裡……直到長大後，得到一次機會回到過去，再看看當時固執而堅持的自己。”
“我是這樣，你也是這樣……哪怕蘇子護提醒了你，難道你就會全聽？我認爲不太可能……咱們那時的感情，出於純粹，絕不是其他人插手就能湊合得了的！”
“我喜歡你，是因爲自己本身就很喜歡你……喜歡子護，是因爲他是未來的你……或許這樣說對他而言不太公平，但如果他不是未來的你，而是其他的殘魂，我那會兒該想的，就是要如何將他從你身體裡剝離了！”
“至於子護，他曾與我談過的……雖然愛我，但他愛的是再次見面的相處。就譬如，你能回到過去，見到小時候的我，你明知道那個我長大後會成爲你的妻子，可你會跟小時候的我談戀愛麼？”
君戾當即搖頭：“當然不會！”跟小孩子？那不純純變態麼？
“是啊，你不會，子護也不會啊……他只是很高興，終於能改變那個悲慘結局！而那種情感，是無法影響到你對我的感覺……從頭到尾，在一起的，一直是我們……不是麼？”
君戾突然就梗嚥住了。
誠然，她說的一點都不錯。
如果是自己衝進了時間流，回到了過去，見到了以前的君戾和阿星……難道，他會佔據那個君戾的身體跟阿星談戀愛？
不會的……
他只會安安靜靜地看着事態發展，儘可能地提醒那個曾經的自己，要小心什麼事情會影響到未來。
他感恩並享受的，是再次見到阿星的時光。
是能避免她在最好年華時消散的絕望……
是她好好的、一切都好好的，不負自己努力掙扎而來的完美結局。
換言之……
蘇子護，就是自己！
比他多了幾十年痛苦沉澱、未來的自己。
而自己卻在跟未來一直較勁？
其實，蘇子護想要的，根本不是獨佔。
是大家都好好活着……
說到這裡，閻月清長嘆了一口氣。
“這個道理，我很早之前就想明白了，但見你天天吃醋的可愛模樣，又總想再逗逗你。後來……爆炸案發生的太突然了，我看着子護從你身體裡衝出來護住我，醒來以後，你們都不在了……我好害怕……”
“再後來，我發現體內多了道殘魂，整日裡同它較勁，暫時不敢聯繫你，怕你知道了會擔心……”
她垂下睫，回想起離開前的最後一段記憶，聲音有些發涼。
“生下孩子後不久，我被她鑽了空子，挾持着這具身體跳了樓，意識逐漸消散……可那會兒，心底卻一點都不害怕，我知道你會來找我……你會像未來的子護一樣，上天下地，跨越一切困難來找我……”
“不過，真要如此，那便陷入循環了……你會變成新的蘇子護，再回到以前的君戾和阿星身上，沒完沒了……我猜子護也是這樣想的，所以他纔會決定由他進入時間流尋我，讓你留在這個世界……”
閻月清說完，無比認真地看着他：“你說，對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