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一個好人

他記得她,更是因爲,後來,他騙了她,也害了她。

他們遇上了一羣妖獸,這羣妖獸,分明與初入荒森時的妖獸同屬一個種族。

這羣妖獸只襲擊修士,並沒有攻擊宛秧,許是她本就爲妖獸,又妖力高強。

他們那次費了好大力氣,什麼符咒法器都用上了,才堪堪將那羣妖獸擊退,同時損失了好幾名金丹期弟子。

他們不得不停下來修整,甚至計劃提前退出荒森,但是如此,就是白來一趟。便有人將主意打到了宛秧身上。

架不住她是如此強大的妖獸,卻生了妖智,宛如少女心性,又只聽他的話。

有幾名弟子便怒氣衝衝指着宛秧,“今日遇見妖獸都怪你,你這小畜生,就是你把那羣妖獸引來的。”

面對衆弟子污衊她,他做了什麼呢?他什麼也沒做,只是沉默,像是默認了他們的說辭。

宛秧開始同那些弟子辯駁,“分明是你們想要荒森中的寶物,纔會引來妖獸,憑什麼怪我?”

流光怒道,“還說不是你?你就是想將我們都害死!”

爭吵愈演愈烈,雙方吵得不可開交,他這時終於下定決心,他終究不忍心宛秧被污衊。

確實與她無關,他們只是需要一個翻臉的理由,只因她身懷妖丹,便是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他出聲制止,“夠了!是我們自己選擇進了荒森,從進來那一刻起,就該知道,早晚會跟它們惡戰的一天。”

他終究不想讓她受傷。他知道,他已留不得她,也保不不住她。只能趕她走,希望她走得遠遠的,不要再回來。

他想趕她走,“宛秧,你走吧,不要再跟着我們。”

她急得連忙起身,氣得跺腳,質問他,“祁塵燁,你說得好聽,是不是也從心底裡認爲,是我引來了那些妖獸?”

他只想趕她走,於是承認了,“你說的對,你回去吧,回去找你的主人,別再跟着我們。若再有一次,我必不會手下留情!”

她徹底慌了,努力搖頭,想讓他相信自己,“不是我,我說錯話了,祁塵燁,我沒有將那些妖獸引過來,你信我。”

即便她苦苦哀求他,他還是要趕她走。

可是那些弟子坐不住了,他們不想再等了。迴流雲仙宗,怎麼也要有個交代。

不能等了,就算她修爲極高,遇上在場無數金丹與元嬰期修士,亦是雙拳難敵四手。

如此便由他先出手。

他笑着喚她過來,她見他笑了,目光癡癡落在他身上。

她以爲他相信她,可是他卻笑着刺了她一劍。

他只希望她能就此心死逃離。

他被她含淚的眼神震驚,或許,他、錯了……

她倒在他面前,身體流出大攤鮮血,浸潤周身一片泥地。

她嗚咽着,變回了紅尾狐狸。

那些弟子們想要上前,斬殺一隻受傷的妖獸,再容易不過。

他終於出聲阻止,擡起長劍擋在她面前,“夠了,都給我滾!”

他已決意要救她,就算與在場所有人決裂,他也要救她。

於是他棄劍,將他的小狐狸抱在懷裡。

天幕上一道黑紅流光襲來,落地化作一銀髮男子。他一身金袍,戴着一張青獠鬼面。

他眸中似有冰寒,“傷了宛秧,都給我死!”

席燈率先出劍,“好大的口氣,你能打得過我們所有人?”

一衆弟子被這突如其來的異狀,見來者不善,紛紛將那銀髮男子圍住,舉劍相向。

那銀髮男子遂與他們大戰,他的功法修爲極爲詭異,繞是衆多金丹元嬰期修士同時發起進攻,也輕易敗下陣來。

他則抱着小狐狸站在一旁,心中難以言述,他後悔了。

他想要救她,可她是妖獸,尋常靈藥對她根本沒用,他的靈力也救不了她。

他看着那銀髮男子走到他身邊,“把霽泱給我。”

小狐狸在他的懷裡發出微弱稀碎的低吟,他衣襟染血,卻是退後幾步,搖搖頭,他爲什麼要把小狐狸給他?

那銀髮男子說了一堆他聽不懂的話。

“你總是傷害她,一次又一次,我發誓,從今往後,不會再讓你見到她。”

他不知道怎麼的,便想起來爲他擋下殤悸致命一擊的雲星。

那姑娘瀕死前,還笑着安慰他,說她不後悔,要他好好活下去讓他一定要修成大道。

他怔愣片刻,那人就將他懷裡的小狐狸搶走了,他不敢將她搶回來。

是他負了她們,所以他有愧。他不想央兒再受到任何傷害。就當是他爲宛秧、爲雲星贖罪!

回憶結束,他睜眼。

梵娘指着他,嘲諷道,“看你那神情,你定還記得宛秧,可憐她癡戀於你,卻被你一劍刺碎內丹,真魂盡散,若不是殤夜大人…”

祁塵燁搖搖頭,“她沒有死,她分明被一神秘人所救。”

當日那戴面具的銀髮男子分明將她救走。

夢郎面上諷笑,大喝道,“梵娘,多說無益,今日他既來了忘川,便是我們替宛秧報仇的好機會!”

祁塵燁後退幾步,將裂雲劍擡至身前,“我此番不欲與你們纏鬥,來此只爲尋我徒弟,若你們一再相逼,別怪我無情。”

“你的徒弟?好啊,我們正好知道此事,不就是鬼帝將她擄走了麼。”

“夢郎,少跟他廢話,我可不會放過他。”

說罷,梵娘變出兩根黑色長鞭握在手中,夢郎則喚出兩柄短劍,二鬼背靠着背,蓄勢待發。

祁塵燁見此,知道終是免不了一戰。遂拔出裂雲劍,丟了刀鞘,劍尖直指二鬼。

那梵娘夢郎相視一眼,極爲默契,同時向他襲來。

梵娘甩動長鞭,啪的一聲打至地面,彈跳着躍入空中,伴着黑氣向祁塵燁紛揚襲去。

只見祁塵燁飛身至空中,躲過了鞭子襲擊,遂又運力,手握裂雲劍直劈向梵娘。

見此,她以長鞭借力,如同撐着兩根立柱,跳至半空,堪堪躲過了劍氣的攻擊。

夢郎則抄近他的身側,握起短劍與他拼刺,三劍相攻,發出噼裡嘣咚的聲響。

祁塵燁蓄力,伴隨着極強的靈力,裂雲劍猛劈向夢郎。後者躲避不得,生生受了劍氣一擊,飛身後退十幾丈,堪堪穩住身形。

這邊梵娘見夢郎受了一擊,更是發狠,擡起長鞭不管不顧衝了過來。

祁塵燁揹負裂雲劍,復又擡手給了梵娘一掌,將她擊落至地面。

待他悠然落地,遂側身而立,裂雲劍直指梵娘二鬼。

他面色不悅,聲音透着冷意,“我不想殺了你們。說,鬼帝在何處?”

梵娘捂着胸口,冷笑道,“鬼帝在靈璋古城,你大可穿過幽冥血淵找他去,你那徒兒正在他手上。”

梵娘話鋒陡然一轉,“去晚了,當心鬼帝拿她煉陣!”

祁塵燁收回裂雲劍,化作一道白光竄入空中,朝遠方襲去。

夢郎這才起身至梵娘身側,面容憂慮,“娘子,你沒事吧。沒想到短短一百年,祁塵燁已是化神期修士,真是小看了他。”

梵娘搖搖頭,“我沒事,咱們回去吧。看來客棧那二人與他是一夥的。”

夢郎扶着她起身,說道,“不如也引他二人去靈璋,至於能不能活着回來,就看他們造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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