宓茶去兌換了一份食物。
這一天的上午, 她和柳凌蔭組完隊後又和沈芙嘉組了兩場。
第三場十分不巧,遇上了王景煊和雷系法師林軒辰,在對抗了十五分鐘後,她們輸掉了比賽。
雷系的能力果然霸道, 九級中階的林軒辰最強的咒術名爲[地網], 雷電佈滿直徑四十米內的土地, 對於不具備騰空能力的能力者來說, 簡直是一場災難。
沈芙嘉手中的若霜被王景煊控制住, 儘管她當機立斷選擇棄劍, 可依舊被糾纏住了兩秒, 短短兩秒之內,地網便鋪到了她的腳下。
一個上午, 宓茶的能力耗費了九成, 目前積分爲4;
沈芙嘉的積分和宓茶相同,對戰王景煊之後,中午時分她又與慕一顏組了一場, 消耗了全部能力。
408湊了些積分, 下午一點時兌換了一份食物,坐在地上分食。
嚼着牛肉時, 宓茶發現場地上的同學陸續站了起來,往空地外走去,很快人數就少了一大半。
她好奇地問沈芙嘉,“他們去哪?”
“應該是去找吃的。”沈芙嘉咬了一口牛肉, 這一口下去的口感綿軟溼冷,中間的橫切面猩紅滲血, 她擡眸看了眼靠在樹幹上喘息的柳凌蔭。
聚炎一旦注入些微的能力後就熾熱無比,可今天的肉卻半生半熟, 看樣子這一上午柳凌蔭的能力也消耗殆盡了,連烤肉的那一絲能力都沒能剩下。
說話之間,陣地上的學生幾乎已經走空,就連班長王景煊的404在商量之後也起身加入了尋找食物的大軍。
宓茶眨了眨眼,原來不是隻有她一個人抱着這樣計劃,見場上只剩下了零星的幾人,她便試探性地對着隊友們提議道,“那我們也去找找?”
“行。”柳凌蔭擦了把汗,從地上站了起來。
這麼點肉,根本不夠吃的。
她上午只進行了兩場,第一場和宓茶贏了許紋赫的組合,第二場就遇上了陸鴛。
當時柳凌蔭按照嚴煦的建議,和十級上階的黃希琳組隊,金系輕劍士的黃希琳主控,柳凌蔭主攻,本是一個還算不錯的組合,不想陸鴛和付芝憶卻站了起來。
學會御劍後的付芝憶像是一隻蒼蠅,在兩人頭上飛來飛去,擾得柳凌蔭煩不勝煩。
沒能在兩分鐘內解決陸鴛,阿薩貝爾被召喚了出來。
擁有了詛咒技能後,陸鴛的戰鬥力急劇上升,九級上階的柳凌蔭能和阿薩貝爾相匹敵,可一旦阿薩貝爾再加上陸鴛的詛咒,她便有些力不從心。
陸鴛的[麻痹]和[停頓]不同,後者還需對視,而前者則是依靠嗅覺傳播,紫色的煙霧飄飄渺渺地擴散開去,柳凌蔭措不及防地吸入了兩口,反應力、動作便遲緩了下來,根本不是阿薩貝爾的對手。
和陸鴛對上的這一場柳凌蔭不僅沒有贏得積分,還耗費完了全部的體力,目前積分和昨晚一樣,依舊爲2。
嚴煦的情況稍好,她的性格偏於謹慎,在體能有限的情況下,她只在擁有必勝的把握時才選擇上場,整個上午只上場了一次,目前積分爲8,和陸鴛、王景煊並列第一。
可即使是第一名,兩天下來也只能兌換出一份食物。
學生們餓得實在受不了,開始在森林中尋找能夠飽腹的食物,他們猜測,或許學校給的食物如此稀少,是爲了鍛鍊他們野外求生的能力。
這個猜測非常合理,只要摸清出題人的意圖,他們便能知道接下來該如何行動。
何乾對於他們集體放棄對抗賽、改去探索森林的行爲並沒有加以制止,隱隱之中似乎還有些贊成,如此一來,就連陸鴛也跟着組員開始四處尋找食物。
“你說咱能找到嗎?”付芝憶一邊走一邊捅了捅陸鴛的腰,“我怎麼看着這裡啥也沒有啊?”
陸鴛沒有回答,閉着嘴自顧自地向前走去。
她的眼神和衆人有些不一樣,彷彿看得並不是食物,而是別的什麼東西。
“再往前看看吧。”秦臻跟在陸鴛身後,瞳孔如機械般地收縮了一陣,百米之內連樹上的爬蟲也能看清。
她們已經走了近二十分鐘,除了光禿禿和樹和一地的落葉以外,連只鳥都不曾看見。
高空上倒是掠過了一隻鷹,可是那樣的高度絕情地證明了那隻鷹和她們沒有任何關係。
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付芝憶踢了一腳落葉堆,煩躁地抱怨,“也虧學校能找出這樣鳥不拉屎的地。”
“你這麼有力氣的話,就回去打比賽。”慕一顏跪在地上,將落葉扒開,試圖從下方尋找可以食用的東西。
另一邊的408相對407而言,尋找速度更加快一些。
可也僅僅是快,並不是順利。
在宓茶的[生命感知]開啓後,直徑兩百一十米內的一切生命體都能被她所感知——
這一次的升階,除了慣例的提高了效率以外,還爲宓茶的所有技能增加十米的範圍,從原先的兩百米擴長到了兩百一十。
一行人一邊走一邊去看宓茶的臉色,十分鐘後,宓茶最後的一成能力耗盡,她挫敗地搖了搖頭,“只有一些小蟲子,其他什麼也沒有。”
柳凌蔭瞪大了雙眼,“什麼也沒有,難道要啃樹皮嗎?”
“如果能啃,倒好了。”嚴煦喘了口氣,她彎下腰,面色有些難看。
四人之中,嚴煦的體質是最差的,即使積分最高,可身體逐漸發冷,本就貧血的她眼前偶爾開始出現一陣暈黑。
柳凌蔭見她如此,悻悻地收斂起了自己不滿的表情,蹲在了嚴煦身前,“我先揹你回去,讓宓茶和沈芙嘉在這兒找。”
沈芙嘉撫着樹幹,擡頭看了眼上方的鳥窩。
“不用找了,我們回去吧。”她忽然出聲道。
“那怎麼行。”宓茶蹙眉,“單靠學校給的食物根本不夠,嘉嘉,我們還是再往北處去找找吧。”
“不用了。”沈芙嘉搖頭,用眼神指了指樹上的鳥窩,“窩還在,裡面的鳥雀都沒了。”
宓茶一愣,隨即反應過來,“你是說,學校故意清掃過了這片森林?”
“恐怕是這樣。”沈芙嘉收手,側身回望自己的三名隊友,“早上跑步的時候我就有些奇怪,爲什麼這片林子只有蟲鳴沒有鳥叫,現在回想起何老師看我們來找食物的表情,那根本不是默許,而是自信——他相信我們根本什麼也找不到,最後只能乖乖地回去按照他們的規矩走。”
“那我們現在怎麼辦。”宓茶擔憂極了,“我的能力已經耗光了,今天下午恐怕都打不了比賽了,最快也要到傍晚才能恢復。”
“誰不是呢。”柳凌蔭把嚴煦背在了背上,向上掂了掂,雙手挎住了嚴煦的雙腿。
嚴煦的那雙大腿,還不及她的小腿粗細。
“我體內還有五成能力,下午我去參賽。”嚴煦拍了拍柳凌蔭的肩膀,示意她把自己放下來,柳凌蔭於是收緊了五指,把嚴煦的腿鎖得愈加緊密。
她纔不放,這塊死木頭只會逞能。
“可是嚴煦,你的體力已經跟不上了。”宓茶有些後悔,早知道是這樣,最後那一成能力還不如給嚴煦做[恢復]用。
嚴煦搖了搖頭,“現在所有人的能力基本都被消耗乾淨,等到晚上大家的能力又都恢復過來,比賽會更加緊張。”
如今選拔賽的情況呈開口向上的拋物線,橫軸爲一天之內的時間,縱軸爲比賽的激烈程度。下午的比賽處於拋物線頂點位置,越靠近凌晨比賽的難度將會越大。
她們必須爭取下午的最小值。
沈芙嘉頷首,認同嚴煦的話,“明天或許可以試試看在高峰階段保留體力,低峰時再參加比賽。”經過一天的摔打,必然有不少學生都會調整參賽時間。
今天她們的時間安排其實有些不合理,不該一窩蜂地一起涌上,各個時間段都該留有戰力。
“那我們現在怎麼辦?”柳凌蔭看了看身後的嚴煦,又看了看面前的沈芙嘉,“我們要回去嗎?”
“回去吧。”沈芙嘉道,“再找估計也沒有什麼結果了。如果回去後有人真的發現了食物,那可能是我的判斷失誤,但是現在我還是趨於回到陣地,以免有人趁我們不在發起挑戰。”
“那應該不至於。”柳凌蔭想了想,“我們是最後一撥走的,當時陣地上都沒人了,他們沒有宓茶的生命感知,找得哪有我們快。”
“嘉嘉說得對。”宓茶站在了沈芙嘉這邊,安慰地衝着大家開口,“以防萬一,我們還是先回去吧,現在我們總積分18,花了14分吃掉了三份食物,今天只要再贏一場就能再兌換吃的了,就算找不到食物也沒關係。”
“那好吧。”
四人統一了意見,於是往回趕。
剛走回陣地不久,倏地一股濃郁的肉香鑽入了幾人的鼻腔之中。
沈芙嘉一頓,接着瞳孔微縮,暗道了聲不好!
只見不遠處,男生的陣營中冒起了絲絲熱氣,三兩個男生正並坐一塊兒,身邊攤着五六個的塑料盒,裝牛肉的盒子已經空了,他們圍坐一起,狼吞虎嚥地吃着肉。
“他們哪來那麼多肉?”宓茶睜大了眼睛,六個盒子就是30個積分,目前最富裕的404也不過才20個積分,況且那些男生並不是班長宿舍的,怎麼會突然變得如此富有?
補給站前,何乾聽到了這聲驚呼,微笑着掃了她們一眼。
“打獵回來了啊?挺悠閒啊,那就通知你們一下你們現在的積分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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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身旁的言老師適時拿出了積分板,從上到下宣讀道,“嚴煦:-22;宓茶、沈芙嘉:-26;柳凌蔭:-28。”
“什麼!”柳凌蔭驚叫了起來,她剛要質問,隨即又訥訥地閉上了嘴巴。
誰都知道是怎麼一回事。
在他們離開之後,有人折了回來,在臺上一動不動地站了六.七分鐘,輕輕鬆鬆便獲得了積分。
“沈芙嘉,你昨晚怎麼套言老師的話來着?”
何乾一挑眉,衝着沈芙嘉揚了揚下巴,“不錯啊,可以去試試考錦大的情偵部,那可是最難考的專業。”
沈芙嘉身側的手指攥緊,骨節泛出了點點青白。
何乾並不在意她黑眸後藏着的是憤怒還是別的什麼。
“你猜得很對,這些積分就是斷定你們未來能否進入校隊的依據。”
“校長說了,男女分別取前八,可如果連前八的積分都沒有達到正數,那這一屆錦大附中就直接棄賽。”男人咧出一口白牙,白得晃眼,“寧缺毋濫,咱寧願不參加了,也不會在全國面前丟了好不容易掙來的臉面。”
宓茶愣怔着,在何老師燦爛的笑容下,她看出了一股強烈的輕蔑。
對於她們這些仗着等級高而自信學校一定會讓她們參賽的輕蔑,來到Y省的第二天,老師們讓她們立刻明白過來,她們和所有人是一樣的,並沒有任何優勢所在。
408是保送的小組,可如果她們自己中途堅持不住想要退出,那便是她們自己放棄了機會。
學校一視同仁,不管等級高低、不管天賦好壞,他們只要留在最後的士兵,絕不會對好學生有任何特殊優待。
她們僅僅離開了十三分鐘,積分便從18降到了-102,需要五十一場比賽才能重新回到原點。
他們犯了大錯,以至於數年後他們回想起來,才發現:
“擅離職守,脫離陣地”這八個字的嚴重性,他們不是在錦大學到的,也不是部隊學到的,而是在4月12日這一天,被高中的老師們當頭一棒,深深砸進了骨子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