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宣深思片刻,隨即問道:“最近京城極其周圍有什麼異動?”
寧啓想了想,“沒有發現什麼異樣。”
不可能,如果真的沒有什麼異樣,僅僅三天的時間,寧翊如果想要造反,他的那些人從哪裡來,平白無故的,總不能憑着他在京城的那幾個親信就所謂的造反吧。
想到這裡,寧宣的眉頭緊皺起來,他一定要仔細想一想,也許,寧翊想要起兵造反並不是最近的事情,時間往前面延伸,十天,二十天,甚至一個月幾個月之前會有什麼事情。
在腦海中快速的回想了一遍,寧宣終於想起了一件讓自己所忽略的事情,“寧啓,你還記得很久以前的那次災民暴動嗎?”
這件事情說來已經有幾個月的時間了,當時就在距離較遠的一個小縣城中突然發生小型瘟疫,來的很急,當時城中的百姓全都舉家外遷,而且完全不顧及周圍城鎮中的百姓,一意孤行,就是要遷出來。
因爲附近城鎮全都大門緊閉,他們日夜兼程就要往京城趕,因爲路途較遠,沿途生病被遺棄的人也不在少數,皇上得知之後,當時就下令要派官兵前去鎮壓。
事情緊急,而且瘟疫嚴重,當時根本就沒有人趕去,出人意料的是寧翊自動站了出來,甚至對於皇上的暗示完全沒有在意,一心想要趕過來鎮壓難民,並承諾,一定不會讓瘟疫蔓延出來。
所有人都替寧翊捏了一把冷汗,不過在他趕到那個小城鎮之後,不出十天的時間就查出了瘟疫的由來,而且很是快速的控制了瘟疫的蔓延,親力親爲的將難民安頓下來,還幫助他們重建家園。
至於瘟疫,也是來得快,去得快,並沒有擴散出去,也是因此,寧翊還被皇上好好的誇讚一番,賞賜許多珍寶。
本來這件事情全都被寧翊的無所畏懼所遮蓋,也讓寧宣有些忽略的這件事情的本質。
那樣危險的事情,一位皇子怎麼能去做,就算是他去了,那也應該是有一大羣官兵相隨,怎麼可能什麼事情都親力親爲。
這件事情,順利的有些讓人出奇。
或許,他們應該派人去那個城鎮看看,想到這裡,寧宣也是趕緊將自己的想法告訴了寧啓,寧啓眉頭緊皺,想了片刻,點點頭,“好,這件事情我去辦,你還有什麼要交代的。”
沉默了片刻,寧宣低聲說道:“接下來,就是看墨夜會有什麼作爲了……”
寧翊會起兵,十有八九就是因爲墨夜,如果寧啓造反,皇上唯一可以指望的皇子也只有墨夜,如此想來,寧翊造反,墨夜護駕有功,到時候皇位還不是很自然的落到了墨夜的頭上嗎?
突然之間寧宣的心頭萌生出了一個很危險的想法,如果寧翊會起兵造反,只不過是受人慫恿,被人耍了呢?
說不定寧翊真的會這樣,畢竟他從始至終最是依賴的就是曾經追隨過靜德皇后的那些親信,萬一其中出現了一個背叛者,那事情就容易明白很多了。
深夜,御花園後宮中,一片樹叢陰鬱的涼亭角落。
“大皇子。”一個蒼老的聲音傳來。
那是兩個身影,一個身形略微佝僂,聽聲音應該是一個年紀很大的老者,另一個身材挺拔,雙手背於身後,儼然一副王者風範。
老者湊近墨夜,在他的面前低語一陣,墨夜點點頭,“去吧!——”
老者低頭行禮,轉身離開,而墨夜則是一個轉眼,便消失不見了。
一路向前行走,老者在皇宮中很是熟絡,甚至埋頭一直向前走着,絲毫不在意自己的身份會被人發現。
畢竟他的身份和後宮沒有一丁點的關係,這樣貿貿然出現在皇宮之中,多少是有些不妥當的。
老者一路來到了一個小偏門之外,外面是一個安靜等待的馬車,一看到老者出來,馬伕也是趕緊扶着老者登上馬車,落座之後,老者有些急促的聲音從馬車中傳來,“快走!”
馬伕也不敢有絲毫猶豫,趕緊揮舞馬鞭,隨即馬兒吃痛,便往前面趕緊走去,也是奇怪,這一路走出皇宮居然暢通無阻,甚至在經過最後一個關口的時候,都沒有遇到士兵的盤查。
如果不是事先已經知道馬車中是什麼人,那就是他們已經被人收買,根本就不會對馬車中的一切進行盤問。
一走出皇宮,馬車的速度明顯加快起來,馬蹄在空蕩蕩靜悄悄的大街上踢踏前進,聲音很是明亮。
馬車直接來到了一處獨門獨戶的人家門前,那是一個小後門,看起來很是簡單,馬伕勒緊馬繮之後,還警惕的左右看了一下,確定沒有人之後這才從馬車上下來。
隨即,老者也是從馬車上走下來,站在馬車前整理了一下衣衫之後,馬伕這纔去敲門。
敲門三下,木門從裡面打開,伸出一個小心謹慎的腦袋,在看清楚老者的那張臉時,立馬換成了一副很是尊敬的樣子,趕緊起身打開了木門,“王大人您來了,快請進。”
老者臉色冷漠,沒有動身卻是冷冷的問了一句,“二皇子呢?”
那名僕人趕緊說道:“已經在裡面等待了,其他大人們也都到齊了……”
王大人的身份看起來很是尊貴,就連那名僕人也是尊敬有加,全是因爲,這個王大人的官品不算最高的,而他卻是二皇子的啓蒙老師,更是第一個站出來說要支持二皇子的人。
當年,靜德皇后曾經有恩於這個王大人,也是因此,王大人對於靜德皇后也是絕對忠誠,就在靜德皇后死後,所有的大臣們都樹倒猢猻散,二皇子舉目無措的時候,這個王大人主動找上二皇子,口口聲聲說要支持他做皇上。
那時候的二皇子對於皇位並沒有任何的意識,只是他在王大人熱切的眼神中看到了希望,看到了自己的未來。
當時寧翊的處境很是危險,面對着皇后的明槍暗箭,他幾乎是走在懸崖邊上,雖然他不知道自己爲什麼總是會面臨危險,爲什麼總是有人想要自己的性命,但是他知道,在王大人出現之後,所有的危險都消失不見了。
而寧翊也終於有機會看清楚,那些幕後黑手到底長什麼樣子,他們爲什麼總是想要自己的命。
王大人是大學士,前年因爲年事已高便決定告老還鄉,要不是二皇子向皇上請命留下王大人,說不定現在二皇子會是什麼樣子都不知道呢。
所以,二皇子能有現在的成就,王大人是第一塊奠基石,也正是因爲王大人的努力,二皇子纔會有現在這樣多的追逐者,但是令人想不明白的是,爲什麼王大人要這樣慫恿二皇子起兵造反。
偏偏,二皇子對王大人的話是絕對的聽從,簡直就是王大人最忠實的追隨者,同樣的,要不是二皇子對王大人絕對的言聽計從,其他人早就成爲二皇子最有力的謀臣了。
屋子中燈光微亮,裡面坐着五六名身穿華服的大臣們,一看到王大人進來紛紛站起身來對他行禮。
其實在這些人中有不少人的官位比王大人的要高,偏偏因爲他們所追隨的主子對王大人尤爲尊敬,所以他們也只能屈尊對王大人行禮。
王大人揮揮手,就算是免禮了,其他人這才收回,等到王大人坐好之後,這才坐了下來,可見他們對王大人不僅僅是尊敬,而是敬畏。
這位王大人心狠手辣,表面卻是笑臉相迎,誰也不知道他對你說的某一句話是用了什麼樣的意思,不管是什麼事情,都要小心翼翼如實回答,因爲他們誰也不敢肯定,王大人到底知不知道最後的結果,有沒有在他們之間或者身邊,安插眼線。
守在王大人身邊,如履薄冰。
越是這樣,這些人就好像是一根繩上的螞蚱一樣,只能依賴着二皇子,因爲自從他們點頭決定跟隨二皇子的時候,就已經等於有把柄捏在王大人的手中,想要半路退出,除非是要付出血的代價。
曾經有人半路想要反悔,只不過是跟自己的夫人說了一句,第二天他們全家二十一口全部被殺,雞犬不留。
誰也不知道是誰下的毒手,誰也不能確定到底是何人所爲,但是這個世界上終究是沒有不透風的牆,再加上這樣的做到底是什麼用途,那個幕後黑手也是想要讓衆人知道。
在一次閒談之中,王大人有意無意的將這件事情的前因後果透露出來,聰明如衆位大臣,就算是王大人沒有點明,他們也已經清楚這件事情到底是爲什麼。
只不過,心寒的同時,更是心懼,他們不敢,也不會,更不能再說離開,甚至連想都不敢想一下。
王大人的手段,已經對他們有了一種無形的威懾力,讓人生畏。
王大人剛剛落座,已經有人前去通知寧翊,一聽說王大人來了,寧翊也是趕緊從旁邊的房間中走了出來。
“老師,你總算是來了……”寧翊的臉上還帶着一絲激動,看得出來,他對王大人的到來很是興奮。
緩慢的站起身子來,王大人頓時就蒼老了十幾歲,說話緩慢,動作僵硬,好像稍有不慎就會過去一樣。
“老臣……”話還沒有說完,王大人就開始劇烈咳嗽起來,渾身顫抖的樣子好像要把這身骨頭都顛散了,還沒有等他咳嗽完,寧翊已經來到他的身邊。
雙手攙扶在王大人的胳膊上,寧翊的語氣很是輕柔,就連臉上的表情都帶上了一絲心疼,“別說了,我知道這個時候還讓你出來已經算是爲難,你能來我就已經很高興了,趕緊坐下。”
在寧翊的攙扶之下,王大人緩慢的坐在椅子上,而其他大臣早已經對此舉見怪不怪,但是眼神之中多少是有點不甘心的。
王大人到底是什麼樣子他們剛剛可是親眼所見的,那種居高臨下,眼高過頂的樣子哪裡有半點生病,現在二皇子一出現他就開始演戲,到底是意欲何爲,他們也是有目共睹。
等王大人坐定之後,寧翊這才坐到一邊,說實話,他也是對王大人建議皇上下旨之前起兵心存疑慮,畢竟這樣做就算是自己的母親靜德皇后,也是會不同意的吧。
“老師,我們真的要在皇上下詔之前起兵嗎?”寧翊剛剛問出這句話的時候,立馬便迎來了王大人的凌厲眼神,那眼神太過可怕,寧翊有些心虛的低下頭去。
目光迴轉,王大人的目光不管是看向誰,誰都會小心畏懼的低下頭去,不敢與他的目光直視。
不用問也知道,二皇子之所以會說出這樣的話來,肯定是被其他人慫恿的,而最有可能的,就是坐在房間中的這幾個人了。
“呵呵……”簡單的笑了兩聲之後,王大人便沒有了任何迴應,倒是讓這幾個人的心裡更加沒底了,這到底是什麼意思呢。
不管是什麼原因,坐在屋子中的這幾個人都是對二皇子絕對忠誠的,他們自從王大人提出要讓二皇子在皇上下詔之前就起兵造反的決定很是懷疑,畢竟,這是拿着幾萬人的性命做賭注,王大人必須要給他們一個明確的理由。
而今晚,就是最後一天了,現在所有人都已經在蓄勢待發,沒有滯留的餘地,但是他們就必須要給手下的人一個明確的回答。
自始至終,都是王大人一個人在那裡說,在所有的事情都是他一個人做的決定,其他人只是負責執行,說來說去,他們簡直就好像是王大人手下的兵一樣,沒有自己發表言論的權利。
說實話,他們幾個人除了年紀不如王大人之外,這一生的經歷可並不比王大人要少,偏偏只是因爲比王大人晚認識二皇子幾年,就要對他的話絕對言聽計從,這着實有點讓人心中不服。
“好吧,既然二皇子問起,那老臣就給二皇子……還有衆位大臣們一個解釋。”王大人的目光再一次從衆人的臉上掃過,這一次臉上卻是帶着笑容。
就在衆人心中鬆了一口氣的時候,王大人突然站起身來,對着二皇子雙手抱拳行禮說道:“二皇子,老陳年事已高,有負二皇子還有靜德皇后之託,實屬難以再擔重則,還請二皇子另請高明。”
就在衆人聞言目瞪口呆的時候,王大人已經轉身往外面走去,就在他來到門口的時候,寧翊卻早已經出現在他的面前,一臉焦急的說道:“王大人,你這是爲何?”
“爲何?二皇子還真是問的出口啊,這句話是不是也是別人教你的?”王大人含沙射影的說話,卻是讓其他幾位大臣的臉上更是無光,紛紛低下頭去,不敢言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