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已經晚了,黑無常本來想跑,被大皇子一腳踹進了黑山湖。隨之傳來一聲慘叫,黑無常也跟着白無常在水裡撲騰,大皇子還站在一邊笑。
溫陽公主跟着魏汐月跑到湖邊,眼睜睜地看着黑白無常在湖裡慘叫,茫然失措地衝着大皇子說道:“這兩個人死定了。”
“死了還不好嗎?省得他們一天到晚要殺你。”大皇子臉上還掛了得意的笑容。
就連楚遇也沒有太着急,道:“死倒是不至於,淹個半死,正好拖上來。”
魏汐月着急地跺了跺腳,道:“你懂什麼!這兩個人曾經中過天下第一毒天鬼先生的毒,最是怕水!”
楚遇身子一動,人已經到了湖邊,和魏南風一邊一個,正要下水去救人,魏汐月又喊道:“沒用了!”
人倒是救上來了,卻果然只有出的氣兒,沒有進的氣兒了。
楚遇顧不得身上溼噠噠的,蹲下身子,沉聲問道:“說!是誰派你們來的!”
魏南風用刀尖挑開白無常臉上的面巾,人已經是死透了的,五官卻好像被什麼東西溶過了,眼皮和鼻子都沒了,只剩下幾個黑洞洞,黑眼仁兒突出來,分外嚇人。
黑無常卻還能夠喘氣兒,臉上的面巾一除,五官還在,看着也要比白無常正常一些。
楚遇皺了皺眉頭,又問了一遍:“你若是老實說出來,本王還能救你一命。”他指了指魏汐月,道,“本王愛妃乃神醫死神的關門弟子,她若是出手,你的這條命還能夠保得住。”
黑無常張着大嘴,喘着粗氣,先是看了看魏汐月,眼裡閃過一絲希冀的光,再看向溫陽公主,忽然就咧開嘴笑了,笑容猙獰,看着倒果真像是地獄裡的厲鬼一樣。
劉楚蘇頓時就被嚇得又叫了一聲,捂住雙眼不敢看了。
溫陽公主膽子倒是大,還往前湊了湊,道:“你看着我笑做什麼?我阿遇哥哥問你話呢,你快些說呀。”
那黑無常喘着粗氣,斷斷續續地道:“我說了、你、你能保我一命?”眼睛看的是溫陽公主,話也是對她說的,用的是“保”字,而不是“饒”字。明顯是怕說了之後,背後的人不饒他,轉而投向溫陽公主了。
溫陽公主一雙眸子燦若星辰,靜如古水:“你若誠心待我,我必捨身護你。”
黑無常吃力地道:“何以爲證?”
溫陽公主左右看看,忽地盯住了魏南風的刀,指着那青峰刀,笑道:“魏將軍,借刀一用。”
青峰刀刀身十分重,魏南風怕她拿着吃力,遲疑地擡起刀身,溫陽公主也不接過來,手掌心在刀鋒上一劃,殷紅的鮮血立馬就流了出來。
玲瓏在人羣中立馬就驚呼起來,魏汐月也皺着眉頭看溫陽公主。
溫陽公主將那流血的手在黑無常面前比劃了一下,笑道:“歃血立約。”
黑無常盯着那滴答滴答直流的鮮血,安心地閉上了眼睛,大喘了幾口氣,才道:“想殺你的人是昭……”
還沒說完,大皇子就重重地踢了他一腳,呵斥道:“磨磨蹭蹭的,還不趕緊說!”
黑無常已經身受重傷,哪裡還能夠經受得住這樣一腳。大皇子這腳正踏在他的胸口上,黑無常雙眼一番,牙關已經緊咬了起來!
溫陽公主馬上就蹲下身,耳朵
貼在黑無常的脣邊,焦急地問道:“你要說什麼?”
黑無常一隻乾枯的手已經拽住了溫陽公主,一雙眼睛死死地盯着溫陽公主的衣袖,雙腳一蹬,手就鬆了下來。
人已經去了,溫陽公主還怔怔地蹲在了地上,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這邊兒魏汐月已經對着大皇子怒目相向了:“大皇子殿下未免也太心急了一些,難道是怕這黑無常說出什麼不該說的?”
大皇子臉色一沉,將長劍扔給跟着的侍衛,冷笑道:“不過是踢了他一腳罷了,誰想竟然是個繡花枕頭,這麼不中用!一腳就送了性命了。”
“他已經身受重傷,別說一腳了,怕就是在他胸口上輕輕一按,也能讓他閉了眼蹬了腿兒。更何況大皇子殿下這一腳,怕是我這樣的人都受不住。”
當着劉楚蘇和魏南音的面兒,魏汐月絲毫不給大皇子留情面,大皇子臉上就掛不住了,看了看楚遇,輕蔑地笑道:“弟妹是阿遇的心頭好,我要是敢踢弟妹,阿遇怕是就要拿着長劍殺了我了。”
楚遇沉默不語,踢了踢黑白無常,揹着手,沉聲吩咐李副官:“拖走吧。”
溫陽公主卻還蹲在地上,盯着自己的衣袖發愣。
湖邊的風漸漸地大了起來,夕陽遲疑着在地平線的那一端留戀着不去,餘暉映在溫陽公主的臉上,給她整個人都罩上了一層金色的光暈,柔柔的,讓人看不清粗她的臉。就好像,她隨時都會從這裡消失。
魏汐月心頭涌起一股子不祥之感,伸手拽了溫陽公主起身,溫陽公主卻忽地將斗篷解了下來,丟在魏汐月的懷中,又將外頭穿着的大罩衫給脫了,丟在了黑無常的屍身上。
冷風一激,溫陽公主不由得打了一個大噴嚏,魏汐月忙將斗篷披在她的身上,玲瓏又送來一個手爐。溫陽公主捧了,回身笑着對玲瓏笑道:“可惜了,這還是你的手藝。”
玲瓏衝着黑無常的屍身啐了一口,道:“不過就是一件大罩衫罷了,殿下喜歡,回頭我再做。這一件已然是被這個畜生給碰過了,再不能穿了。”
那件大罩衫上繡着一支薄紅梅色的出水芙蓉。淺綠色的罩衫,配着薄紅梅色的含苞花兒,分外好看。
大罩衫裡頭的短襦衣和縐紗裙兒顯然和這大罩衫是一套,裡頭倒沒繡上芙蓉花,只是繡了幾片葉子並幾枝莖稈。
魏汐月指了指那芙蓉花,衝着玲瓏點頭:“針線功夫果然好。”
溫陽公主扶了玲瓏的手,已經要往外頭走了,聽得這一句,忽然回頭笑道:“嫂嫂去瞧過宮裡的芙蓉花了嗎?”
魏汐月一愣,笑道:“宮裡的麗妃娘娘辦過一次賞花宴,賞的是荷花。”
溫陽公主眨巴眨巴大眼睛,笑道:“今年咱們出來的早,嫂嫂沒趕上。麗妃娘娘每年都要辦好幾回賞花宴。春天有桃花宴。杏花宴、梨花宴,夏日裡有荷花宴,到了秋日還有菊花宴,冬天便是紅梅宴了。其中最爲人稱道的便是芙蓉宴。”
魏汐月知道這小狐狸是有話要對自己說,盯了那大罩衫上的芙蓉花看了看,李副官就領着人來將黑白無常給擡走了。
“麗妃娘娘很是喜歡芙蓉花呢,昭化宮裡頭種了好多芙蓉花。父皇還將京城郊外一處芙蓉園賜給了麗妃娘娘。”
魏汐月心頭一顫,葉傾城的性子還是如
同前世一般,連喜歡的花朵都沒有變過。
大皇子便過來催:“在這裡囉嗦什麼?你身子弱,湖邊風大,小心吹了風。”又嘟嘟囔囔地斥道,“若不是你貪玩,非要自己一個人跑到湖邊來,還不會遇上這兩個老怪物。你看看你,每次都因爲貪玩惹出一堆事情來。幸虧這次將這兩個老怪物弄死了,不然,這一路上還得防着他們。”
“要不是大哥將黑無常一腳踢死了,我倒是可以從他嘴裡聽到真正想害了我的人是誰,說不定從此以後還能夠多一個忠心耿耿的手下。”
大皇子冷笑一聲道:“溫陽這是在怪我嗎?你信這樣一個畜生的話?”
溫陽公主低頭不語,手心裡的傷口還在往外滲着血,玲瓏正用帕子按着,還焦急地對魏汐月道:“王妃殿下過來瞧瞧吧,這血怎麼止不住了。”
魏南風跟着看過來,心疼地道:“青峰刀刀鋒太過尖利了,這刀口必定很深。”
溫陽公主甩了玲瓏的手,徑直走到湖邊,竟然蹲下身,將那隻受傷了的手在湖裡洗了洗,魏南風急得喊了一聲:“殿下可別碰水!”
溫陽公主站起身,手上殘留着冰冷的湖水,喝着血水,滴滴答答地落在了地面上。
她揹着衆人,對着還木木地站在湖邊的聾公公,綻出了笑容,嘴脣微微翕動:“你着急了。”
大皇子看着溫陽公主走到聾公公身邊,雙肩就緊繃起來,等看到溫陽公主又走回來,肩膀就又送下來了。
魏汐月看在眼裡,便莞爾一笑,道:“大皇子殿下在緊張什麼?”
大皇子冷冷地瞅了魏汐月一眼,轉過身去找自己的帳篷了。
魏汐月便也跟着冷笑幾聲,去拉了楚遇的手,往自己的帳篷裡鑽,道:“回去換了一身衣裳,歇息一會子,就用膳了。”
楚遇知道她是有話要說,便由得她拉着手。
魏汐月走出去幾步遠,忽然又回頭,對玲瓏道:“去找紅杏去,她那裡有藥,看着你家主子,一會兒我再過去看看。”
李副官領着侍衛並下人們已經將東西都收拾妥當了。帳篷裡乾淨又溫暖,地上都鋪了厚厚的毛氈子,踩上去軟軟的,這回楚遇睡在地上,倒是不用在身子下頭鋪什麼東西了。
魏汐月勾起嘴角笑了笑,換了家常的軟底鞋,脫了外頭的大罩衫,站在小屏風,換了家常的衣裳。
楚遇席地而坐,聽得那窸窸窣窣的聲響,心頭癢癢起來,忙運起了真氣,將體內那股子燥熱給平息了下去。
魏汐月換好衣裳出來,見楚遇一本正經地打着坐,不由得“噗嗤”一笑,道:“假正經,僞道學,真流氓!”也一屁股坐在了楚遇的身邊。
伸手攤腳地躺下來,魏汐月舒服地嘆息了一聲,忽而道:“大皇子是故意的。”
“我知道。”楚遇也跟着躺了下來,兩個人並頭躺在一處,魏汐月香軟的呼吸就輕拂在他的耳邊。
“阿河知道是誰想要了溫陽的性命,那個聾公公也知道,他們是故意要害了黑白無常。”楚遇的聲音悶悶的,聽上去有些不大開心。
魏汐月大着膽子,側了身子,一隻手環上了楚遇的腰,將劉越琴姐妹倆的事情都說給了楚遇聽,又將那芙蓉花說了一遍,末了問道:“阿遇,你說是不是昭化宮那位做的手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