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這個時候,明眼人都能夠看得出來,西門錦榮很有問題。
而魏汐月要做的,就是一步一步地逼着西門錦榮自己現出原形來。
西門錦榮察覺到衆人都靜默地看着他,心中更加慌了。多說多錯,西門錦榮乾脆就閉上嘴不說話了。
魏汐月仍舊像昨晚一樣,上前輕輕地敲了幾下門。
三夫人在裡頭問道:“誰呀?”
“三夫人,請開門,我是雲汐國的逍遙王妃,今日大公子特地邀我前來爲城主大人治病。”
裡頭響起了輕微的腳步聲,不一會兒,木門就“吱呀”一聲被推開了。
三夫人一張喜氣洋洋的臉就探了出來,剛要同魏汐月打招呼,又看到了魏汐月身後鐵青着臉色的西門錦榮,微微猶豫了一下,還是說道:“城主大人現在正睡着呢,王妃殿下走路說話都要輕聲,別攪了城主大人的好眠。有對不住王妃殿下的地方,我這裡給王妃殿下賠罪了。”
說着就要給魏汐月行禮。
魏汐月哪裡能夠真的受三夫人的禮,上前虛扶了一下,手上卻使了勁,暗暗地捏了捏三夫人的胳膊。
三夫人會意,怯生生地看着西門錦榮,保養良好的臉上勉強地擠出一絲笑容來:“不知道大公子今日要來,裡頭還什麼都沒有收拾,亂糟糟的呢。”
“平日裡,三夫人您就自己收拾這院子?”
許先生這麼長時間以來還是第一次見到三夫人,見她跟往常相比憔悴了不少,縱使老爺子涵養再好,也忍不住有了怒氣。
三夫人看了看西門錦榮,忙笑着勸許先生:“老先生別動怒。我雖然自己一個人伺候着城主大人,但這院子平常卻不歸我管的,我只要將城主大人給伺候好了就成。城主大人的湯藥飯食都是阿珂姑娘親自送來的。我們的衣服也都是阿珂姑娘帶走了洗的。收起來,還真的要感謝阿珂了。”
三夫人一面說,一面去打量眼睛紅彤彤的阿珂:“阿珂,你這是怎麼了?誰欺負你了?”
她將阿珂從覃小妹那裡拽到自己的身邊來,掏出帕子給阿珂擦了擦臉上未乾的淚痕,又從自己的頭上拔下一枚扁簪來,簪到阿珂的髮鬢上,將阿珂方纔弄亂的頭髮重新梳籠了一遍。
這般慈母樣的言行,讓阿珂的眼淚跟斷了線的珠子一般,止不住地往下淌。她心頭一哽咽,就忍不住哭道:“三夫人,大公子他……”
“阿珂!”西門錦榮怒吼道,“你休要胡言亂語!”
因爲誰都沒有防備西門錦榮會忽然出聲,衆人都被嚇了一大跳,就連魏汐月也驚了一下。
阿珂被這麼一吼,眼淚反而被嚇回去了,整個人就越發呆呆的了。
三夫人就嗔怪地看了一眼西門錦榮,道:“大公子不該這麼吼阿珂,阿珂多好一個姑娘啊。有什麼話,你們兩個好好說開了就是了。”
當着這麼多人的面兒,西門錦榮不好駁斥三夫人,只得勉強笑道:“三娘教訓的是
。”
三夫人的視線淡淡地掃過了一眼院子裡那幾盆桔梗,微微一笑,就把魏汐月等人往屋子裡讓:“王爺和王妃殿下快進來吧,別在外頭吹冷風了。”騰出手來還去扶了一把許先生,“老先生慢點,這門坎稍稍有些高,老先生注意腳下。”
當真是一個八面玲瓏的人物。要不是出身歌姬,想必在先前的城主夫人去了之後,是有資格做城主夫人的。
可惜了。不過在魏汐月看來,三夫人是個有福之人,兒子和丈夫都在身邊,又都那麼疼她。要是能夠除去了西門錦榮,三夫人就可以安享晚年了。
三夫人沒說話,西門城主確實已經睡熟了。
西門錦榮冷眼看了看自家老爹,壓低了聲音道:“是才吃過藥的?”
三夫人點點頭,道:“大公子說,大人這病一日三餐的藥萬萬不能夠斷,我也一直都聽着大公子的話。這早晨剛用了早膳,我就伺候大人吃了藥了。服了藥,大人就睡過去了。”
牀邊的高几上有一個空藥碗,碗底還殘留着一口藥汁。魏汐月拿起藥碗,碗壁還是溫着的,證明這碗藥的確是剛剛纔喝下不久。
魏汐月湊近了碗邊,仔細聞了聞,又伸出小手指,伸進了那殘留的藥汁中,沾了沾,正要往嘴裡送,卻被楚遇給拉住了:“你做什麼?”
“我嚐嚐啊。看看城主大人到底是服用的什麼藥,怎麼這麼長時間都沒有好。”
楚遇面色凝重,握住了魏汐月的那隻手,順勢將藥汁給擦去了,千言萬語都在楚遇關切的眼神中。
魏汐月抽回了手,搖了搖頭,笑道:“你不用這麼小心,我學醫的時候曾經服用了一種解藥,如今也算是百毒不侵了,就算這藥汁裡面有什麼毒藥,我吃了也毒不死我。何況……”
她頓了頓,衝着西門錦榮笑道:“這是大公子特地爲城主大人請良醫開的藥,大公子對城主大人一片孝心,怎麼可能會毒害城主大人呢?”
西門錦榮麪皮紫漲,想要反駁魏汐月,卻不知道要反駁她什麼。說這碗藥沒有毒吧,這碗藥又的確是有毒的,雖然不能夠置人於死地,但魏汐月身爲醫者,一嘗就知道了。說這碗藥有毒吧,西門錦榮又實在是說不出口。
“王妃殿下,王爺說的沒有錯,你還是慎重一些,畢竟,是藥三分毒。”
西門錦榮僵硬地開了口,他不能夠讓魏汐月嘗這藥汁,魏汐月這個人非常狡猾,萬一讓她嚐出了問題,這對於他現在的處境來說簡直就是雪上加霜。
“大公子不用爲我擔心啊,只嘗一點點,這藥又不是劇毒,怎麼可能會影響我呢?”魏汐月衝着西門錦榮調皮地眨了眨眼睛,小手指又伸進了藥汁中,輕輕地攪動了一下,將小手指伸進嘴中微微一動,皺了皺眉頭,又很快拿絹帕捂住了嘴,將藥汁都吐在了絹帕上。
西門錦榮一直靜悄悄地看着魏汐月,甚至還帶有那麼一絲得意。這可是魏汐月自己要嘗試的,他雖然阻止了,但魏汐月不聽他的,就算魏汐
月真的中毒了,也賴不到他的頭上去。至於說,魏汐月到底有沒有嚐出這藥裡的古怪,那可就另有說頭了。
因此,當魏汐月抹完嘴角之後,西門錦榮就很緊張地盯着她看,甚至第一個問出了口:“怎麼樣?這藥到底有沒有問題?”
魏汐月擦了擦手,慢條斯理地笑道:“這藥可是大公子請了城主府的大夫爲城主大人開的,大公子怎麼還要來問我有沒有問題呢?難道這藥有沒有問題,大公子你不知道嗎?還是說,大公子根本就知道這藥有問題,卻不管不顧,任由城主大人一直服用這種藥呢?”
“王妃殿下,你不要把什麼事情都往我身上來扯。”西門錦榮慍怒道,“我又不會醫術,自然是大夫怎麼說的,就怎麼聽大夫的。如今父親大人吃着藥病情卻不見起色,我這才問王妃殿下尋求良方。”
魏汐月笑盈盈地盯着西門錦榮看,直到西門錦榮自己忍不住漲紅了臉色,別過了頭,她才笑着對一直面有關切之色的三夫人說道:“夫人請放心,城主大人服用的藥物並沒有什麼問題。”
三夫人倏然睜大了美目,盯着那藥碗看了看,又懷疑地看了看魏汐月。見魏汐月很肯定的樣子,她張了張嘴,卻始終什麼都沒有說出來。
而西門錦榮就好像發現了什麼了不得的事情一樣,忽然就有了底氣,呵呵冷笑道:“我早就說過了,我怎麼可能去害自己的親生父親呢?萬金枝根本就是對我懷恨在心,所以想要污衊我!”
許先生顫抖着白鬍子,也有些懷疑地看着魏汐月,說道:“王妃殿下確定這藥汁當真沒有什麼問題嗎?”
魏汐月面色平靜地看着許先生,點頭道:“老先生放心,這藥汁沒有問題。”卻在衆人都不注意的時候,衝着許先生飛快地眨了眨眼睛。
許先生並沒有看見魏汐月的這個小動作,他身邊的小童兒卻注意到了。那小童兒也是個乖覺的,拉着許先生到一邊,自去嘀嘀咕咕去了。
這邊西門錦榮鬆了一口氣,重新洋洋得意起來:“既然這藥汁沒有問題,就證明萬金枝完全是在誣陷我。”
這個時候他還不忘去安慰一下阿珂:“阿珂,你也太天真了一些。怎麼能夠去相信萬金枝那個瘋女人呢?難道我和你相處這麼久,都不值得你一份信任嗎?”
可惜阿珂早已經被西門錦榮嚇破了膽子,縱使西門錦榮放柔了聲音,她還是嚇得一哆嗦,往覃小妹身邊靠了靠。
西門錦榮就恨鐵不成鋼地瞪了一眼阿珂,心下想,得等着趙成回來,乾脆就將阿珂送給他算了,省得放在身邊礙手礙腳的。
三夫人仍舊不放心那碗藥:“王妃殿下這麼確定這藥汁沒有問題?既然藥汁沒有問題的話,爲什麼城主大人的病過了這麼久,不僅沒有什麼起色,卻反而越來越糟糕了?”
“夫人又何必去糾結這碗藥呢?”魏汐月將瓷碗輕輕地放在了高几上,回身說道,“問題的關鍵在於不是這藥汁有沒有問題,而是這藥汁有沒有效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