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門錦榮的眼皮動了動,深藏在眼皮下面的眼珠子咕嚕嚕地轉了幾圈。魏汐月又提高了聲音,故意說給西門錦榮聽:“這藥可能有點苦,阿珂姑娘,你務必要看着大公子喝下去呀,不然,就沒有什麼效果了。”
阿珂目有隱憂:“王妃殿下放心,我一定會保證讓大公子好好喝藥。”
西門錦榮安頓下來,衆人也就漸漸地要散去了。阿珂吩咐丫頭們先送貴客回到墨淵堂,又拉住了魏汐月,很抱歉地說道:“王妃殿下,我這裡要守着大公子,您回墨淵堂的路上經過雙福院,可否請王妃殿下爲趙姨娘看看病?”
魏汐月欣然答應:“阿珂姑娘,你放心就是,方纔我已經答應了菲姨娘,這會兒自然要去看看趙姨娘的。”
阿珂吞吞吐吐:“萬姨娘可能會在趙姨娘的屋子裡,萬姨娘性子傲,要是有什麼話得罪了王妃殿下,我這裡先給王妃殿下賠不是了。”
魏汐月一把扶住要行禮的阿珂:“阿珂姑娘這是做什麼?快起來,萬姨娘怎麼樣那是萬姨娘的事情。你放心,我不會放在心上的。”
哼,萬金枝性子高傲?她這裡還有性子更高傲的人呢。
衆人經過雙福院的時候,魏汐月果然就停了下來,笑着對蕭冰玉說道:“郡主殿下,可否煩勞你陪我去瞧瞧趙姨娘?”
蕭冰玉點頭笑道:“既然住在這裡,去拜訪一下主人也是本分。”
魏汐月和蕭冰玉就別過衆人,跟着等在雙福院門口的劉姨娘往院子裡走。
劉姨娘一邊走,一邊還神秘兮兮地笑了笑,擡起小巧的下巴朝着趙姨娘的屋子努了努嘴:“也不知道是中了什麼邪風,一回來就關上了屋子和窗戶,在裡頭大吵大嚷的,就跟個瘋婆子一般,說是什麼不關她的事,別找她。院子裡的姐妹們都被她給嚇壞了。”
“劉姨娘,煩你去告訴院子裡的人不用怕,就說趙姨娘是癔病發作了,吃了藥就好些了。”
蕭冰玉忍不住問道:“劉姨娘,這趙姨娘從前也經常發作癔病嗎?”
劉姨娘笑意滿滿:“哪裡呀。趙姐姐可是雙福院中的第一人呢,平常在院子裡耀武揚威的,仗着自己先進門,沒少欺負姐妹們,可大家都敢怒不敢言。誰要是惹惱了她,她就準會一哭二鬧三上吊。姐妹們怕三公子回來會責備,都對她客客氣氣的。饒是這樣,她還不消停。郡主殿下,你去瞧瞧她親妹子怎麼對她的,就知道趙姨娘是個什麼樣的人了。”
魏汐月和蕭冰玉的家中,父親都是妻妾成羣,深諳深宅大院中女人們鬥爭的道理,知道這趙姨娘平常怕也是愛使小性子的人。
如今西門錦寒不在家,這趙姨娘是絕對不會發瘋裝傻的,正主都不在,撒嬌也沒有人看。院子裡鬧出這樣大的動靜,看來倒還真是發病了。
“菲姨娘一回來就去了趙姨娘的屋子裡了嗎?”
劉姨娘點點頭:“菲姨娘回來,說是一會兒王妃殿下要來給趙姨娘看病,讓我記着招待一下,問我誰還在裡頭,我說萬姐姐一回來就進了趙姨娘屋子了。菲姨娘就瘋了似的跑到她姐姐屋子裡。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就聽
裡頭好像吵起來了,姐妹們都出來看熱鬧。一會兒工夫,萬姐姐就出來了,臉色很不好看。緊接着菲姨娘也出來了,拿了個鎖頭將屋子門給鎖住了,說是趙姨娘要休息,怕打擾。”
魏汐月和蕭冰玉跟着劉姨娘來到了趙姨娘的屋子跟前,木門上掛着一把十分精美的玲瓏鎖,緊緊地扣住了兩扇門。
“王妃殿下,郡主殿下,煩請二位稍候,我這就去找菲姨娘過來。”
魏汐月點頭笑道:“劉姨娘自去,不用理會我們。”
不大一會兒,菲姨娘就跟在劉姨娘身後過來了,一面走,一面高聲笑道:“哎呀,可把王妃殿下給盼來了。這麼說來,大公子那邊已經沒事了吧?”
她是故意說給萬金枝聽的。萬金枝住的小閣樓那邊很快就有了動靜,先是“噼裡啪啦”的窗戶響,緊接着就聽到萬金枝從閣樓上下來時踩着木樓梯跑動的聲音。
劉姨娘捏着帕子笑道:“菲姨娘,萬姐姐方纔說她累了,要休息了。你這般大聲說話,也不怕吵醒了她,等三公子回來之後,又要斥責你了。”
菲姨娘滿不在乎:“反正三公子也不喜歡我,動不動就責罵我。我已經不在乎了。管他的呢。她萬金枝要睡覺,我姐姐還要看病呢。再說了,我問候一下大公子的身子有什麼問題,礙着她睡覺了嗎?怎麼別的姐姐妹妹們都休息得好好的,偏偏她要開着窗戶豎着耳朵休息?分明是心中有鬼罷了!”
劉姨娘就笑了笑,不再說話,揹着人卻對魏汐月點了點頭,一手悄悄地指了指菲姨娘。
魏汐月會意,也對着她笑道:“劉姨娘也跟着進來吧,一會兒給趙姨娘看了病,還要煩勞劉姨娘拿着藥方子去找阿珂姑娘抓了藥呢。”
菲姨娘撇着嘴看了一眼劉姨娘,也點頭道:“進來吧。滿院子裡的人,也就只有你還算有幾分聰明。”
這話從菲姨娘嘴裡說出來十分可笑。
菲姨娘十四歲上進了城主府,如今也不過才十六歲,只比溫陽公主大了一歲。溫陽公主說話行動時還處處帶了軟軟糯糯的小女兒氣質,可這菲姨娘明明看着還像是個少女,這行動卻偏要往婦人身上靠,就連裝扮也要比着婦人來打扮。
這就好比原本還青澀的葡萄卻被人給摘了下來,當成熟透了的一般端上桌,未免讓人覺得有幾分可笑了。
菲姨娘從脖子上取下一把小巧玲瓏的鑰匙來,旋進玲瓏鎖中,鎖釦應聲而開,萬金枝也恰巧就在這個時候趕了過來。
“你來這裡做什麼?”萬金枝像是問劉姨娘,眼睛卻是看着魏汐月的。
劉姨娘苦笑了一下,撩了撩鬢邊的頭髮,衣袖中散發出來的幽香有些刺鼻:“是王妃殿下和菲姨娘允許我過來看望趙姐姐的。”
萬金枝厭惡地別過臉,用帕子捂住了鼻子:“你身上薰得什麼香?真是不愧從窯子裡出來的窯姐兒,就算三公子不在家,也要整天扮狐媚子相!”
“萬姨娘,今天你可真是讓我見識到了城主府的規矩了呢。”
魏汐月冷冷地看着萬金枝,萬金枝不由得就打了一個哆嗦,身上都起了雞皮疙瘩。
菲姨娘倚在門前,挑着柳葉眉,似笑非笑地看着萬金枝,像是在看笑話。
本應該最難堪的劉姨娘臉上卻始終都帶着笑意,這會兒竟然還捏着蘭花指出來打圓場:“哎呀,王妃殿下,您就不要怪罪萬姐姐了,萬姐姐的性子就是這樣直率,有什麼說什麼,並不是刻意針對我呢。你說是不是呀萬姐姐?”
萬金枝轉頭看着劉姨娘,抿了抿嘴,沒有說話。
菲姨娘就冷哼一聲:“劉越琴,你別白費力氣了,萬姐姐人家原本是大家閨秀,千金小姐,你我這樣的人,萬姐姐怎麼可能會看在眼中呢。”
“哎呀,不管萬姐姐從前是什麼身份,現在不是還和你我一樣,都是服侍三公子的人嘛。”劉姨娘笑得特別燦爛,萬金枝看了卻覺得和吞了一隻蒼蠅一般噁心。
劉越琴是青樓中的紅牌姑娘,她原是星城中的大家小姐,從小錦衣玉食,原定是要嫁給西門錦榮做大少夫人的,未來便是這星城的城主夫人,怎麼可能會和劉越琴、趙菲兒一樣!
見萬金枝明顯不服氣,劉姨娘就退了幾步,離了萬金枝遠遠的,笑道:“萬姐姐別嫌棄我,我是從青樓中出來的。宜蘭園中的姐姐妹妹們身上都擦着這種香。這香呀,在我們宜蘭園是頂好頂好的了。我們見識淺,也不如萬姐姐金貴。萬姐姐身上的香可都是大公子蒐羅來的,我們哪裡能夠比得上呢。”
菲姨娘湊近萬金枝身上聞了聞,也笑道:“果然呢,萬姐姐今日身上果然好清爽的香味。”
萬金枝擡起胳膊也聞了聞,她也覺得今日早晨起牀,身上就有一種好似花果氣味的清香,一時之間卻又說不上是什麼。她從來都不慣用薰香,脂粉也都用的是那種淡淡的香氣,身上的這股子香味着實奇怪。
一擡頭,萬金枝就看到對面的魏汐月衝着她笑,她心裡面煩躁,將身上這種莫名其妙而來的香味給拋到了腦後,淡淡地說道:“敢問王妃殿下踏足雙福院有什麼事情?”語氣中是不容置疑的貴氣和傲氣,好像她現在已經是這城主府的夫人了一樣。
魏汐月不說話,眼睛卻瞟着菲姨娘笑。
菲姨娘便將一扇木門給推開了:“王妃殿下是來給我姐姐看病的。”
萬金枝一閃身就擋在了那扇開着的木門前:“趙姨娘不過是偶有不適,這城主府上就有現成的大夫,不勞王妃殿下費心了。”
菲姨娘也不是個善茬,一隻腳輕輕地撥弄着萬金枝的裙角,好看的綢緞馬上就有了髒髒的小鞋印子。
萬金枝大怒,從那扇門前跳將開去,提着弄污了的裙角,指着菲姨娘,大聲呵斥道:“趙菲兒,你太過分了!你故意弄髒我的裙子,是爲何意?”
菲姨娘睜着漂亮的丹鳳眼,很是無辜的樣子:“我就是讓萬姐姐別擋着王妃殿下的路呀。”說着還順手將另一扇門也給打開了。
萬金枝瞪了菲姨娘一眼,冷冷地說道:“趙姨娘畢竟是城主府的人,她的病需要誰看,恐怕還得等大公子醒了才能夠做定奪呢。”
“我就不明白了。”魏汐月笑得雲淡風輕,“趙姨娘到底是三公子的姨娘呢,還是大公子的姨娘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