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陽公主身子一僵,快活地轉了身子看向來人:“你來啦!”
這裡經過的人很少,偶爾幾個行人走過,只是奇怪地看了一眼從頭包到腳的無情,就匆匆忙忙地走了。
“你身上還有傷,小心着涼。”
溫陽公主對他的話充耳不聞,拿了那雙大紅繡花鞋不停地比劃着:“好看嗎?”
“他送給你的?”
溫陽公主的嘴角彎彎的:“是啊,我喜歡大紅色的繡花鞋,這鞋子真好看,他眼光不錯。”
“他是逍遙王的人。”
“那又怎麼樣!”
“殿下,你可看到他腰上的青峰刀了嗎?”無情嘆了一口氣,“那是元家人打造的武器。你知道他是誰?”
“魏南風啊。”
“錯了,他既是魏南風,又是另外一個人。”
溫陽公主皺着眉頭,問道:“誰?”
“天下第一刀,天勇。”
大紅色的繡花鞋“啪嗒”一聲掉落到了河岸上,差一點就要掉進河水中,無情眼疾手快,將繡花鞋撈住,輕蔑地看了一眼,並沒有遞還給溫陽公主。
“他是天勇,那阿遇哥哥豈不是……”
無情提醒道:“逍遙王腰間的劍是銀龍劍。”
溫陽公主還是不相信,兀自冷笑道:“那又如何?用元家武器的人多了去了,你腰上不也是元家人打造的武器嗎?難道你也是天下第一劍?”
“況且,”溫陽公主揚了頭去看無情,她的表情湮沒在無情投下來的陰影中,朦朦朧朧的,看不真切,“哥哥說過了,只想查清楚當年的真相,並不想捲進這是非恩怨中。阿遇哥哥是誰,他到底要做什麼,與我們無關。就算他要推翻楚氏江山,只要他不害了藍家人性命便可。”
無情抓緊了手中小小的繡花鞋,沉默片刻,忽然低聲道:“他回來了,你小心,他不是好人。”將那隻繡花鞋丟進了溫陽公主的懷中,就迅速地隱入了黑暗中。
魏南風回來的時候,正看到溫陽公主赤了雙足,低着頭盯着河水發呆,剛纔那股子快活的模樣蕩然無存。
他心疼這樣的公主殿下,他的公主殿下不應該是這個樣子的。
魏南風快步走過去,一聲不吭將溫陽公主拉起來,蹲下身,撩起袍子將溫陽公主的雙腳擦乾淨,拿了靴子要往那雙蓮花瓣般粉嫩的小腳上套。
一雙手輕輕地搭在了他的肩上:“穿那個。”
魏南風看了看丟在一旁的大紅繡花鞋,心底裡有暖意流過,小心翼翼地捧起繡花鞋,套在了溫陽公主的雙足上。
剛剛好。
清冷的月光下,寂靜的河岸邊,俊俏的男子安安穩穩地蹲着身子,穿着男裝的少女扶着他寬闊的肩膀,輕輕擡起一隻腳,腳上套着一隻大紅緞面的繡花鞋,上面墨綠色的萱草肆意張揚。
萱草,意爲忘憂。
魏南風的視線停留在大片的萱草上,再也沒有能夠挪開。
但願她此生無憂,一世安好。
且說魏汐月和楚遇早早地歇下了,魏汐月因爲睡了一天的
緣故,這會兒反倒不困了,翻來覆去地睡不着,轉過身見楚遇平平穩穩地躺在另一側的炕上,好像已經睡熟了的樣子,就喊道:“喂,睡了嗎?”
“睡了。”楚遇中氣十足。
“睡了還能說話,你上墳燒報紙——糊弄鬼呢!”
“嗯?什麼是報紙?”
魏汐月說漏了嘴,尷尬地笑道:“沒什麼,就是邸報。”
楚遇皺了皺眉頭,也沒有去追究。
“溫陽會不會水?”
“怎麼突然問起這個?”
魏汐月也是閒着睡不着,就想起那日與溫陽公主跳進水中,她水性不好,還要靠着小狐狸才上了岸。那時候她心裡面就存了一個疙瘩,養在深宮之中的溫陽公主會游水嗎?
“你別管了,就說她會不會吧。”
“本王沒見過。”楚遇皺着眉仔細回憶,“本王又不是天天守着溫陽,她會什麼,不會什麼,我哪裡會知道的那麼清楚。”
“溫陽會水,而且水性很好。”魏汐月將上次落水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講給楚遇聽,“我只是想不通,她一個小姑娘家,怎麼會水的?”
“祁王的水性很好。興許真是他教的。”
魏汐月不再追問,笑道:“祁王對溫陽真好。”
“他們是兩兄妹,自然感情要比別人好一些。”楚遇累極了,聲音也帶了疲憊。
魏汐月聽出來了,不再纏着楚遇說話,披衣下了炕。
楚遇猛地坐了起來:“你要去哪裡?”
魏汐月嚇了一大跳,嗔道:“我肚子裡積了食,怪不舒服的,就在院子裡走一走,你睡吧,你放心吧,院子裡還有那麼多侍衛呢,我沒有那麼倒黴。”
楚遇也是真的累了,想着魏汐月說的也算是有些道理,就讓魏汐月一個人出去了。
侍衛們在前院巡邏,魏汐月想着後園的花兒開得極好看,就輕手輕腳地朝着後園去。
還沒到拐角處,忽然聽到後園子裡好像有人在輕聲地說話:“你只跟老爺子說,就說溫陽就沒有把太子放在心上。”
是大皇子的聲音!
魏汐月斂去自己的氣息,縮在陰影裡,儘量不讓大皇子察覺她的存在。
只聽另外一個人說道:“殿下,就這樣稟報即可?”這個聲音很熟悉,魏汐月好像在哪裡聽到過,一時半刻,卻怎麼都想不起來了。
“對,你只這樣寫,就可以,哦,對了。太子送給溫陽的叮噹公公就是溫陽故意推了出去,做了替死鬼,你照實稟報,老爺子會明白的。”大皇子口中的“老爺子”自然就是指的皇上了。
這是要故意挑撥溫陽公主和皇上之間的關係。誰不知道,皇上最寵愛最看重的就是太子藍靖了!甚至因爲溫陽公主和祁王殿下的外家顯赫,再加上祁王手握兵權而十分忌憚祁王。
要是皇上聽信了大皇子的話,覺得溫陽公主一點都沒有將太子藍靖放在心上,依着皇上多疑的性子,必定要懷疑溫陽公主一心向着自己的親哥哥了。恐怕往後對溫陽公主,就沒有從前那般疼愛了。
魏汐月
又記起了楚遇曾經說過的話,溫陽公主最大的優點也是她最大的弱處,如果有朝一日,皇上發現她擋了太子的路,就會忍痛割愛,親自動手除掉溫陽公主。
大皇子如此聰明,不會不明白溫陽公主的處境。溫陽公主處處替他遮掩,他倒好,竟然要置溫陽於死地!
後園裡的兩個人密謀完了,另外一個人匆匆掠過後院牆,月光下,他背上的一張弓十分耀眼。
原來竟然是程嬰!
魏汐月嘴角一抿,看來,薑還是老的辣。
躡手躡腳回到房中,見楚遇已經點了燈,歪在大迎枕上,拿着一本兵書認真地看着。
魏汐月上了炕,劈手奪下楚遇的兵書,一擡手,烏木手鐲中的暗器射出去,燈就被打滅了。
“怎麼了?時辰還早,你這麼快就要睡下了?”
“你這不是困了嘛。”
屋子裡的土炕盤得很寬敞,魏汐月和楚遇各佔了一邊,互不挨着。
魏汐月約莫着大皇子已經回了房中,這才半支起身子,輕聲喊楚遇:“睡沒睡?”
楚遇沒了動靜,這回可能是真的睡了。
魏汐月抽出枕頭丟了過去:“該睡的時候不睡,該醒的時候又跟豬一樣只知道睡!”
“正好,都是豬,湊成一對也不冤。”
魏汐月橫眉冷對:“你說誰是豬哪!”
楚遇抓了魏汐月的枕頭擋在胸前,黑曜石一般的眸子平淡無波:“你。真是笨,看來你不僅食量像小豬,腦子也像豬一樣笨。”
“豬纔不笨呢,豬的智商高着呢。”
“‘智商’?”
魏汐月又說漏了嘴,趕緊掩飾:“就是腦子好使!”
楚遇皺了皺眉,他的月兒怎麼一晚上總說些奇奇怪怪的詞。
“把枕頭還我!”魏汐月理直氣壯地伸出了手。
楚遇把枕頭墊在了身後:“你扔過來的東西,就是本王的了。”
“楚遇,你這個人好不講道理!”魏汐月驟然提高了聲音。
楚遇忙擺了擺手:“你不是等着大皇子回屋嗎?這麼大的聲音,是想要把他給招過來?”
魏汐月詫異道:“你怎麼知道大皇子回來了?”暫時也忘記了枕頭的事情。
楚遇指了指隔壁:“我聽見南音的屋門響了。”
哦,是了,魏南音是跟着大皇子一道出去的,魏南音回來了,大皇子自然也回來了。
“溫陽和我哥哥還沒回來呢。”魏汐月有點擔憂。她還是蠻在乎小狐狸的。那樣漂亮聰明又有趣的小丫頭,誰都會好好疼她的。
“你放心,有南風在,一定不會有事的。”
靜默了一會兒,魏汐月又道:“真是奇了怪了,你怎麼知道我剛纔是在等着大皇子回屋子中去?你難道是我肚子裡的蟲子嗎?”哼,該死的楚遇,總是把她比喻成蟲子,這回終於讓她抓着機會也把他比喻成蟲子了,還是最噁心的蟲子。
“因爲大皇子這些日子以來,幾乎每天晚上入睡前都會到咱們的屋子前晃上一會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