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你就算去找到了鮫人也沒有用,韶蓮銀茹的毒需在十日內解方可有用。你們把人帶來了?你怎麼就能確定那毒是韶蓮銀茹?”
大巫從一開始聽這韶蓮銀茹四個字就整個人都緊張了起來,卻忘了這毒只有他們雲午島有,不,準確的說,只有他手裡有。除了幾年前那出意外,被那人盜走了的那一瓶。可都事隔這麼久了,怎麼會又突然有人在使用它來下毒?
外面的人就算是知道也僅僅是書本上所看到的罷了,這姑娘怎麼這麼敢肯定是韶蓮銀茹的毒呢?他被她的那些話給繞暈了,卻忘記了事情的關鍵,她從哪得來的韶蓮銀茹?又怎麼這麼確定就是韶蓮銀茹?
還有剛剛她能準確地指出韶蓮的位置,那株早已乾枯了幾年的韶蓮,她除非以前聞過它的味道,否則單憑肉眼,連他都很難分辨得出。
慕十七現在雖不願提及獨孤宸那死去的大嫂,但還是把事實說了出來。也許這大巫會給出一些有用的信息。
“中毒者早已在幾年前就死了,死後三日化爲腐水,香味久久不散。那香味就是與你桌上那隻乾枯的蓮花一樣的。她中毒之時懷着孕,肚子裡的孩子雖生了下來,卻是胎裡帶毒!體內殘留着韶蓮銀茹的毒,那身子可想而知。”
好在有鶴羽在,否則那小傢伙的身子骨絕對撐不過這麼多年。
盜亦有道,製毒一門也有自己的堅持,這種一屍兩命的歹毒方法是她們最爲不齒的行爲。
而這大巫自始至終都表現出一副不願她去冒險的意思,且他外面這藥田裡多半是治病救人的藥,那說明在他心裡醫重於毒。這樣的人都會有所謂的醫者惻隱之心,就好似鶴羽,就見不得那些病入膏肓抱着他大腿喊救命的。
所以她故意說出來,想要看看大巫此時的反應。
“她居然把它用在了孕婦的身上?那孩子還沒有死?”大巫神色一動,情緒有些激動。
“沒死,但小小年紀那身子早已不堪那劇毒的侵蝕,前輩既然能救他,爲何不願出手?”慕十七口氣不善咄咄逼人。
大巫被她逼的連連後退,表情一軟,放下那一身的防備,嘆息道:“你莫着急,且聽我慢慢與你說來,我並非不願救他,哎,說來慚愧,那韶蓮銀茹確實是我製出來的,可我卻沒有那毒的解藥。至於解毒辦法,如你所說,那鮫人的血淚確實有化解韶蓮之毒的奇效,只是那鮫人所在之處環境極爲險惡,我不想你們去白白送了性命!”
鮫人之恐怖,並不僅僅是書裡寫的那般簡單,什麼鮫人滴淚成珠,可知那淚珠帶着劇毒,劇毒可焚草木硬石。都道那鮫人歌聲惑人心,可要知道那真正的鮫人所發出的叫聲有多麼的恐怖。
那碧波盪漾的水中突然冒出一堆怪物把你拖入水中,你窒息着掙扎着,卻全部是徒勞,因爲它們比你力氣大,在水裡猶如行走陸地,他親眼見過被鮫人撕成了一片片的屍體。
那種痛苦與絕望的表情,至今他都記憶深刻,嘶吼聲悠然在耳。
這小姑娘白白淨淨的,這肉皮嫩肉的模樣可是鮫人最喜歡的。
“生死有命,我既然來了這雲午島上,也找了解毒的辦法,我自然要去試一試纔會心死。前輩你只需給我們指個路就行。”慕十七面上還是一點懼意都沒有。
什麼恐怖的鮫人,沒有試過她是不會放棄的。
“你,你可知道那鮫人不止食韶蓮,也食人肉的!你這小身板,根本不夠它們塞牙縫的。”大巫恨不得當場讓她瞧瞧那鮫人的兇狠。
不管不顧地擼起胳膊上的黑袍袖子,露出一節乾癟的怪異變形的胳膊:“我這胳膊就是當初去取這韶蓮時被它們咬的,我們去了二十幾人,只有我一人活下來了。這還不足以說明什麼嗎?那孩子還活着就是他的造化,你們不必去冒這個險,何況還是個必死的局!”
他是這雲午島上的大巫,是相家的大巫,他一輩子專研醫毒觀天象卜兇吉,這雲午島能夠有今日的太平昌盛絕對離不開他,他自問一輩子沒做過什麼問心無愧的事,除了沒忍住好奇心,按照書上的記載製成了這韶蓮銀茹,還被叛徒給偷了去,如今傷害了一對母子,他心中也着實過意不去。
若能補償,他願意補償,可鮫人之地斷不可再去了,那裡只會死更多的人。
慕十七盯着他污濁的雙眼,迎上他懇求的眼神,搖了搖頭:“不,這不夠,我要的是他健健康康的活着,不再受那餘毒的侵蝕!”
活着,她自然能讓獨孤泊活着,可她不要他一輩子都那麼活着。
“既然前輩不願意透露,那就罷了,今日叨擾了。”慕十七一刻也不願意耽擱,拉着獨孤宸就往洞外去。
大巫看着她的背影一個勁地搖頭,又看了眼還愣着的相重樓,唉聲嘆氣:“我夜觀天象,總覺得雲午島會出一件驚天的大事,卻不是災星之相,我瞧着這姑娘氣勢與面相都極爲奇特,頗有逆轉形勢的紫微星勢,你且跟着她吧!若是她執意要去,你也不必出手攔她,就把我這份地圖給她,也算是我對那孩子所盡的一點薄力吧。是福是禍,都由天定!”
大巫從他那隻枯樹幹上取下一隻布袋子,髒兮兮地畫着奇奇怪怪的圖案,可相重樓卻分外慎重地雙手捧着接了過來。
別人不知道這袋子的寓意,可他知道,這是大巫最爲重要的巫袋。這幾個袋子裡有的是治病救人的神藥,有的是占卜兇吉的龜殼,有的是測算天氣的八卦,哪一個分量都不輕。
如今,大巫居然隨隨便便地要他轉送給一個剛來雲午島的外人!
他不解,十分的不解:“大巫您明明說了那是相家的禁地,爲何又同意她去了?”
大巫枯枝一般的手指點着胸口道:“若是攔着她,我這裡過不去啊!這是相家造的孽,她來雲午島是緣也是怨,她去那相家禁地是緣也是命!天意不可違,我們是鬥不過它的!”
相重樓從沒懷疑過大巫的話,也許他現在聽不懂也弄不明白,可他還是點頭恭敬地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