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就是玲瓏姑娘吧?”
剛踏進風雅小築,洛雪嫣便見到一身淡綠色衣服的陶一清,這清涼的顏色就像這炎炎酷暑中的一棵綠竹一般給人涼爽的感覺。頭髮以竹簪束起,身上一股不同於蘭麝的木香味。
細細打量着眼前的男子,眉眼清秀,嘴角掛着淡淡的笑意,舉手投足之間流露出來的風雅之姿讓洛雪嫣不禁有些好奇,爲何如清風朗月一般的人會願意棲身在青樓做教導姑娘彈琴的琴師。
見洛雪嫣望着自己出神,陶一清清了一下嗓子,疑惑道:“玲瓏姑娘?”
“嗯?”洛雪嫣終於回過神來,面色有些不好意思,輕聲道:“劉媽媽讓玲瓏來向陶先生學琴,玲瓏若是有愚鈍之處,還請先生見諒。”
陶一清笑着點點頭,指着桌子上的古琴,溫和問道:“姑娘可曾學過?”
洛雪嫣猶豫了片刻,便搖頭道:“不曾學過。”
陶一清不介意的對洛雪嫣招了招手,示意她走上前,“無礙,我先教你最基礎的指法。右手投彈琴絃,左手按弦取音。”
“噌噌噌”
陶一清的手指一邊輕輕在琴絃上撩撥,一邊耐心的給洛雪嫣講解着:“彈琴的指法有很多,最常見的有抹、挑、勾、撥。你看,這樣就是抹,這樣是挑。”
隨着陶一清手上的動作,古琴發出一陣悅耳的聲音,“來,你試一下。”
洛雪嫣聽罷,便坐在琴前學着陶一清剛纔的樣子雙手在琴絃上挑撥起來。
陶一清點了點頭,俯***子調整了一下洛雪嫣的坐姿和手勢:“抹這個動作是靠手腕和手指力度的靈活性和彈性,你剛纔太用力了,所以琴聲聽起來會有些刺耳。”
洛雪嫣又重新試了一遍,減小了手上的力度,果然琴聲聽起來比剛纔好聽了許多,便笑道:“先生說的對,力度小了手腕也不會太累。”說罷,又繼續垂頭練習起來。
“這個動作不對,應該是往下壓,不要往上挑。”陶一清將洛雪嫣挑着琴絃的手改了方向,悉心的指導着。
突然,一個嫵媚的聲音在二人身後響起,“呵呵,真是沒想到,什麼時候陶先生教人彈琴竟然到了貼身相教的地步了?”
陶一清身子一僵,隨即收回覆在琴絃上的手,不着痕跡的往洛雪嫣身後退了一步,隔開了些距離,苦澀一笑:“月容,劉媽讓我教玲瓏姑娘琴藝,不是你想的那樣。”
花月容?洛雪嫣沒想到面前的女子竟然會是瀟湘院的頭牌花月容,所以不禁有些驚訝。
一襲大紅色的輕紗薄裙,極低的抹胸隱約露出白皙的酥胸,面似芙蓉,眉如柳,比桃花還要媚的眼睛十分勾人心絃,肌膚如雪,一頭黑髮挽成高高的美人髻,滿頭的珠花在陽光下耀出刺眼的光芒,鮮紅的嘴脣微微上揚,好一個絕美的女子。只不過,她那嘴角的笑意冷冽又諷刺。
“哦?不是我想的那樣?”花月容上前一步,一手挑起洛雪嫣的下巴,一雙眸子中閃過一絲不屑之意:“你就是玲瓏?嘖嘖,果真是沉魚落雁之貌,也怪不得劉媽會那麼大手筆將你買下來,也更不會讓陶一清來教你彈琴!”
不知爲何洛雪嫣竟然感覺到花月容好像對自己有些敵意,可是既然她人還沒離開這瀟湘院,那麼自然是多一個朋友少一個敵人爲好。
於是洛雪嫣站起身,微微行了個禮,“玲瓏見過月容姐姐。”
誰知道花月容卻毫不領情,一甩衣袖,冷笑道:“呵,我花月容自從孃胎裡出來就從無兄弟姐妹,更不喜歡別人跟我套近乎。”
“玲瓏,劉媽的心思你知我知,但是你若憑着這點姿色就想取代我,還太嫩了點!”說罷,便冷冷瞥了一眼臉色難堪的陶一清,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見洛雪嫣面色尷尬,陶一清嘆了一口氣,隨即一臉抱歉,“對不起,她原來的性子不是這樣的。唉,都是因爲我,她才……總之,玲瓏姑娘,希望你不要跟月容計較。”
陶一清的欲言又止讓洛雪嫣不由的多看了他一眼,只見他眉頭緊鎖,臉上的苦澀笑意中夾雜幾分痛苦和無奈,想必這二人之間一定有過不爲人知的故事。
扯了扯嘴角,洛雪嫣淡淡笑道:“先生言重了,月容姑娘說的對,依着我現在的本事,連她的萬分之一都不及。”
“玲瓏姑娘,你太自謙了。”陶一清望着洛雪嫣,目光灼灼,聲音溫和好聽,“姑娘的才貌比起月容來,有過之而無不及,或者說月容連姑娘的一半風姿都比不上。”
洛雪嫣一愣,隨即搖頭道:“不,我連彈琴的基本指法都不會,先生這話是在笑話我嗎?”
“雖然姑娘的指法看似漏洞百出,可是隻要有心就會發現,姑娘的指法純熟,而且對音律的靈敏度把握的很好,並不像未曾接觸過琴的人。”陶一清勾了勾脣角,笑容平和,不似剛纔的花月容一般咄咄逼人,“陶某不清楚姑娘爲何要隱藏自己的實力,但是陶某卻知道姑娘你一定是個多才多藝、心思玲瓏之人。”
洛雪嫣面色一驚,往身後看了一眼,發現不知何時婉兒已經離開了,這才放下心來,“先生謬讚了,真正心思玲瓏之人應該是先生纔對。”
“姑娘,你若是想離開這瀟湘院,與其用這拖延之術,還不如將你所有的才華都直接暴露給劉媽,劉媽是個利慾薰心之人,她必定會迫不及待的將你給推出去。”
陶一清重新坐了起來,手指一邊在琴絃上飛舞,一邊低聲道:“依着姑娘的驚才豔豔,不過三日一定會名聲大噪,這樣以來劉媽不僅會放鬆對你的警惕,姑娘你也可以尋着個機會逃出去。”
不得不說陶一清的話確實讓洛雪嫣動心了,握緊了藏在袖中的手,洛雪嫣在心裡掙扎了片刻,最終還是開口問道:“你說的可是真的?我真的能逃出去?”
陶一清收回琴絃上的手,轉頭笑道:“你現在就像犯人一樣,無時無刻的都有人跟着你,毫無半點自由,若是劉媽看到了你比月容更有價值,她捧着你這棵搖錢樹還來不及,怎麼會惹你不痛快?何況,你既已登臺,她也會認爲你是真心想留下來。”
洛雪嫣深吸一口氣,疑惑道:“我與你素不相識,你爲何要幫我?”
“我不是在幫你。”陶一清望着花月容剛纔離開的方向,眼底的痛楚讓人不由得心酸:“我這樣做,是因爲……因爲你若是留下來,那麼月容她會不開心,我不想她不開心。”
頓了頓,陶一清又轉頭望着洛雪嫣,道:“而且,我不想再看到第二個‘花月容’了。姑娘這般女子,實在是不應流落在青樓這種地方。”
洛雪嫣不相信陶一清會好心的幫她逃走,畢竟他在這瀟湘院也不是一天兩天了,而且似乎他與花月容之間有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很難保證若是她逃跑失敗被抓回來會是何等慘狀。
剛纔聽了陶一清的話,洛雪嫣不安的心便穩了幾分,若是他擔心自己留在這裡被劉媽捧成了頭牌擠掉了花月容,所以才希望自己離開的話,這個理由倒是可信了些。況且,他說的對極了,只要有一絲逃出去的機會,她都要試一試。
重重的吐出一口氣,洛雪嫣對着陶一清行了個禮,垂頭道:“還希望先生指點一番,若是玲瓏能有幸離開,他日必定重謝先生。”
陶一清抿了抿脣,眸子裡的光芒暗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