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桑寧的死,對於秦家來說,只不過是擺脫了一個羞辱,但對於秦夫人,無疑是滅頂之災,她醒來的時候聽見丫鬟的稟告說秦桑寧已經去了,雙眼一翻,又陷入了黑暗。
昏迷三日後才醒來的,當她踉蹌着腳步走出去的時候,整個秦家掛滿了白布,浸染在一片白色的海洋中。
她哈哈大笑,以爲自己在做夢,身邊丫鬟不斷喊着夫人,她什麼也聽不進去,只知道秦桑寧死了,她的寧兒死了。
寧兒那麼乖巧的孩子,那麼聽話,怎麼就死了呢?
而且聽說葬禮已經從簡,她已經下葬了,她懵了,自己竟然連寧兒最後一面都沒有見到?
不!
這不是真的,她一定是在做夢,寧兒還沒有死的,一定都是他們在騙自己,不會死的。
秦漢來看過兩次,秦夫人每一次都拉着他的衣襬要找秦桑寧,久而久之,秦漢也不來了。
秦桑雪每一次都是遠遠的看着,她已經徹底陷入了癲狂,只要有一點動靜,幾乎都會發瘋。
丫鬟被折磨得痛苦不堪,稍不注意就會捱打。
秦桑雪看着她呆滯的樣子,心中微微刺痛,是不是自己太過分了?
這個念頭剛剛閃過,就被無情扼殺,自己的孩子呢?被活生生的拿出來的那一刻,他們有沒有半點憐憫之心?
秦夫人當時又是什麼態度呢?
恨不得她快些死去,好得到秦家的一切,最後連自己的弟弟都不放過。
想起來,已經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去看過弟弟了,不知道他究竟過得怎麼樣,說起來,自己這個姐姐真是不及格,一直顧和報仇,忽略了他。
秦漢對於秦桑寧的死也是痛心的,因此許多日都將自己關在書房中,稱病沒有去上朝,容景知道秦家發生的事情,也沒有再多過問,只是對這個結果感到了些許震驚。
秦相真的捨得賜死自己的女兒?
甚至容希月都覺得驚訝,想明白之後,她幾乎是第一時間懷疑了秦桑雪,不禁覺得這個女人太狠毒,竟然可以對自己的妹妹下手,究竟是有多狠呢?
孤零零的墳墓前,秦桑雪獨自一人迎風而立,地上擺着一些祭品,還有一些燒過的紙錢。
一陣大風颳過,四處散落的紙錢漫天飛舞,不斷隨風旋轉,落在四處。
“寧兒,這是你死後我才能這麼叫你,你殺了我一次,我殺你一次,我們之間扯平了。”她撒着酒的動作一頓。
脣角邊都是苦澀的笑:“我們姐妹倆走到今日這一步,只能感嘆造化弄人了,若是老天不讓我重新來一次,那麼就是你踩着我的血淚,扶搖直上,而我就成了你的墊腳石。”
她嘆了口氣:“可惜啊,如今站在你墳墓前的人成了我。”
“若是還有下輩子,你可不要遇上我了。”因爲我這輩子犯下了太多罪孽,大約是不能投胎做人的了。
六道輪迴,希望可以洗清我的罪孽。
將剩下的酒倒在地上,秦桑雪只留下一個冷寂的背影,未燃盡的香還在冒着嫋嫋煙霧,孤零零的墳墓前,分明是不甘的悲鳴。
小河中,兩岸燈火映照,水波盪漾,影影灼灼,迷亂人眼!
秦桑雪手中捧着一盞河燈,上面的蠟燭已經被點燃,慢慢走到了河邊,彎下腰,對着河燈說了什麼,放到水面上,輕輕一堆,河燈隨着力道飄到河中心,順着並不急的水流緩緩而去。
慢慢的,她看着在眼中遠去,最後變成另一個小圓點,直到消失不見。
水中此刻多了一個倒影,讓她猝不及防。
一股冰冷的氣息彷彿從身後傳來,秦桑雪不敢回頭,只能稍稍擡起眼簾,朝盪漾的河水看去。
身後不知何時多了一名黑袍男子,長身玉立,錦袍華貴,冷峻的面容挑不出半點錯處。
心砰砰的跳了起來,她看着水中,發現男子的視線同樣落在了水中,與她目光隔着波浪相交,心彷彿瞬間就漏掉了一拍。
“是你?”
水中的影子冷魅的脣角勾起一抹笑,慢慢的朝她走近,秦桑雪不敢回頭,只是眉頭皺得很深。
“你怕我?”容壑低沉的笑聲自身後傳來。
這一刻,耳邊所有的喧鬧嘈雜都已經退卻,耳中唯有他冰冷的聲音如毒蛇一般鑽入耳中。
“你來做什麼?你跟蹤我?”秦桑雪對於他已經不能用恐懼來形容,容壑行事太過詭異,甚至從兩人遇見到現在,從沒有一次不在自己意料之外。
更何況他還知道祈靖雲的事情,甚至自己還欠着他一條命,想到這裡,心底便會感覺不舒服。
“跟蹤你?何須我來,只要我想知道的,你秦家還有哪一樣可以隱瞞?”
狂妄的話從他口中說出來,卻沒有半點違和,彷彿天生就該掌控一切,秦桑雪不由得用更加防備的眼光看着他。
“你做的那些事情,不過班門弄斧,我是個不喜歡多管閒事之人,所以你可以放心,我更不喜歡湊熱鬧。”
“那你今晚出現在這裡是什麼意思?”
她猜不透對方用意,感到極度懊惱。
“與你同遊,不知可否賞臉呢?”
秦桑雪笑,轉過身去,清眸流轉:“我可有選擇的餘地?”
容壑不答,只是冷魅的臉上好似凍了一層霜,眼中什麼表情也沒有。
“好。”
秦桑雪四處看去,哪裡還有蘇昕的影子,眉頭深鎖,探究的目光落在容壑身上。
“你的婢女太礙事了,你不介意我將她支走吧。”
“你……”
秦桑雪咬着牙,心一橫,豁出去了,反正此人三番兩次對自己出手相救,總歸不是個敵人吧,再說他的本事遠遠在自己之上,想要反抗,根本就是笑話。
“不過你找我究竟有什麼事情,是爲了在這個時候找我報恩嗎?還是有別的什麼事情呢?”
容壑的心思她猜不透,更不敢去猜,甚至他對於自己來說,一直都像是裹着一層霧。
他走在前頭,挺拔俊朗的背影微微一頓,停了下來,映着月色,拉開了長長的影子。
他側着頭,秦桑雪只看得見一個俊朗的側臉,不禁呼吸都緊了。
“報恩?你以爲如今你有那個本事嗎?”
“那也總該有你的目的?總不能你在我面前出現,就只爲了與我同遊?大概這樣的良辰美景,你也是不稀罕的吧?”
容壑眼神一變,回過頭來看她,絕色的臉上,泛起了清冷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