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敬亭深夜到銅雀樓來的事情還是驚動了容景,他此刻正在御書房中,看着厚厚的一堆奏摺,心思卻不在其中。
上面有許多內容都是彈劾秦家的,甚至對於她最近獨寵秦妃的事情也頗有微詞。
容景只看了開頭,便再沒了耐心,他知道,自己被關起來這段時間,容壑是如何寵愛秦桑雪的。
從這些人們的反對聲中,便可知道,不僅僅是如此,皇后還竟然在被打入冷宮之後自焚。
這一切的罪魁禍首,都跟秦桑雪脫不了關係,他無法忍受這一切,卻又狠不下心來。
容壑不在這裡,這是一個絕好的機會,他不知什麼時候才能將人除掉,但只要有秦桑雪在手中,她肚子裡的孩子,也會是一顆有利的棋子。
可他很想除掉,已經不止一次了,這樣的想法一直掙扎着,讓他進退兩難,每當下定決心,只要看見那張臉上的淚痕,絕望的眼神,總會在最後一刻動搖。
“皇上,侍衛來報,元御醫深夜匆忙去了銅雀樓。”
容景聞言眉頭一皺,這個時候元敬亭到銅雀樓去,莫非是秦桑雪出了什麼事情。
“所謂何事?”
“據說是秦妃中毒……”
容景臉色一變,不等身後之人將話說完,人已經大步離開了御書房,疾步如風朝着銅雀樓走去。
蘇昕隱隱瞧見容景的身影朝這邊來,垂下頭去,靜靜站在原地,一直等人站在自己跟前。
“奴婢見過皇上。”
“起來,秦妃出了什麼事情。”他聲音冷漠,沒有絲毫感情。
蘇昕道:“娘娘突然腹痛,奴婢看來很是痛苦的樣子。”
“爲何會這樣,是不是吃了什麼東西?”容景心中十分複雜,一方面希望她的孩子沒有,一方面又想要將人留住。
這樣的矛盾在心中不斷掙扎,可聽見她出事,還是忍不住趕了過來。
蘇昕搖頭,“太后來過,給秦妃送來了湯,秦妃喝下了。”
她點到爲止,並沒有繼續往下說,容景是個聰明人,一定也能猜到,只是看他的反映如何了。
又或者說打算怎麼做,出乎意料,他只是站在原地看着緊閉的房門,過了很久,才走了進去。
秦桑雪吩咐過,除了他之外任何人不得入內,因此蘇昕並沒有去阻攔,她大概能猜到用意。
容景伸手去推開門,走進去之後殿內一片平靜,元敬亭從裡頭走了出來,一臉疲憊。
“秦妃怎麼樣了。”
元敬亭擡起頭,一邊收拾着東西,“皇上希望聽見什麼結果呢,微臣已經盡力了。”
容景心一沉,按住他的手,“你說什麼?”
這一刻他以爲是秦桑雪的跟孩子都出事了,眉目中是掩飾不去的緊張,卻又有些解脫。
元敬亭看見他這樣的反應,解釋道:“娘娘已經沒事了,所幸救得及時,不過下次可要小心了,這種毒藥,其實也足以致命了,甚至很……殘忍!”他想了想,用了這麼一個詞。
容景聽完只是站在原地,並沒有進去的打算,又問:“是不是母后吩咐人做的?”
元敬亭不知他究竟是想要人生還是死,沉默了片刻,沒有回答。
“你也不肯對朕說實話嗎?”
他無奈搖頭,“太后親自送過來的東西,何必假手於人呢?”
“呵呵,原來是親自送來的啊,朕還以爲她這一次至少學聰明瞭,沒想到還是一如既往的讓朕驚喜。”
如果秦妃肚子裡是他的孩子,母后或許也還是會這樣做的,得到這個認知,不知怎麼,就感到了無比煩躁。
他早該知道,自己的母后也是個冷血無情之人,如今這個結果,不正是他想要的嗎?
自己猶豫不決的事情,母后替他做了決定,再好不過了,只是秦妃卻沒有出事,真是讓人遺憾。
“皇上。”
元敬亭低聲開口,朝內殿看了一眼,“皇上覺得,此事該如何處置呢?微臣只能夠救人,卻不懂得如何避開這些。”
言下之意,你究竟還有沒有繼續保護人的心思,若是沒有,也就是默認太后的手段了。
這些話元敬亭也是替秦桑雪問,她如今安然無恙,當然可以聽見這一番對話,讓她死心也好。
免得總拖延時間,不肯離開皇宮之中,早就奉勸過,到了如今纔想起後悔。
“你下去吧,朕會處理此事。”
“微臣告退。”
秦桑雪閉上眼,感覺到容景的腳步聲越來越近,最後停留在自己牀前,伸出手撫摸在額頭上。
又想起御書房中那番話,只想狠狠嘲諷一番,這般惺惺作態,究竟是爲哪般?
容景不知她還醒着,放下戒備守在牀前,眼神之中的陰鷙也漸漸散去,一隻手在她精緻的五官上流連。
“如果你不是他的女人……的話!”
“爲什麼呢?爲什麼你要變成他的女人!”
他自言自語,讓秦桑雪心驚肉跳,他的話究竟是什麼意思,什麼叫做他的女人,難道自己腹中的胎兒真的不是容景的?
秦桑雪渾身發冷,又不敢讓他看出異樣,只能咬牙忍着,這一切真相的衝擊讓她無法接受。
“你若是跟朕好好過,就沒事了,可你竟然喜歡的是他?”
容景說着又漸漸帶上了憤怒,手上也用了力道,將她的臉弄得刺痛,秦桑雪睜開眼睛,用清冷的目光看着他。
一瞬間,他眼中所有的溫情都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陰冷的笑。
“終於肯醒來了,母后賞賜給你的東西,看來你不喜歡。”
秦桑雪沒料到他竟然會這麼說,一時之間怔住,找不到任何語言來反駁,一切都顯得那麼蒼白無力。
“元御醫說你已經沒事了,看來是老天都在幫你,朕只是想知道,你究竟爲什麼能夠那麼好運,一次次逃過去,如果朕一直都不插手,你說還能有幾次這樣的好運呢?”
如果說前一秒是冰冷,那麼此刻她知道自己已經在地獄了,在一切都還沒有弄明白之前。
容景的話疑慮重重,可他至少是真的站在自己面前,可這樣的殘忍,跟從前相比,真的像是換了一個人。
換了一個人?
秦桑雪滿心的驚嚇,看着他的眼神也變得越來越詭異。
“容景如果不是容景,他不是他……不是他……”
腦中反反覆覆,都是這個問題,對於容景的質問,無言以對。
這個後宮是他的,只要他想做的,就沒有做不到,身爲一顆棋子,她不知將來的命運。
只是她需要弄清楚,是不是他跟容壑其實不是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