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可怕的念頭閃過,他一刻也不敢耽誤,當喘着粗氣衝進去的時候,門是開着的。
他渾身僵硬,血液都在一剎那凝固,呆呆的看着那敞開的門,步伐被生生止住。
“千慕!”
他衝裡頭喊,卻沒有人迴應,四處靜悄悄的,落針可聞。
不安的預感越演越烈,公孫雲之甚至不敢動半步,那死一般的寂然將他包圍,恐懼與驚慌鋪天蓋地襲來。
本不該離開的,他本不該離開。
“千慕。”
這一次,始終沒有得到迴應。
公孫雲之呆呆的走過去,一步比一步走得慢,扶着門框的一剎那,臉色煞白,身體一軟直直跪了下去。
因爲他看見了房樑上懸着的綢緞以及那個已經沒了氣息的人。
搖晃着,地上影子好像是她還活着時候的樣子,這一幕,讓他從天堂掉入地獄,腦仁嗡嗡的響,什麼也想不起來。
千慕死了,千慕死了。
自己最害怕的事情終究還是發生了,凌瑾瑜是唯一的親人,她知道這個消息之後承受不住,選擇瞭解生命。
可你爲何如此殘忍?
將我獨自一人留在冷宮之中,難道你到如今還不明白,沒有你,我活着只是行屍走肉,你爲何不能爲了我,就這樣活着呢?
公孫雲之心頭劇痛,捂住心房喘息,他應該看好她的,若不是自己大意,她不會死,他更不會允許她做出這樣的決定。
手中觸感冰涼,她的手腳僵硬,比這個黑暗的夜更冷。
頸脖一圈痕跡明顯,雙眸緊閉,再也不會睜開。
“啊!”
淒厲的叫聲迴盪在靜謐的夜裡,幾牆之隔的宮女侍衛聽見,都不知爲之一顫,半夜聽見這樣慘烈的叫聲,實在讓人心顫。
“該不會是鬧鬼了吧?”
“噓,別嚇人。”
公孫雲之抱着凌千慕的屍體,靜靜的坐在地上,直到東方泛起魚肚白,才徹底相信她不會醒來了。
燭光靜靜燃燒着,他將人放到牀榻上,伸手撫摸着日思夜想的容顏,一滴淚滑落在手背。
“千慕,黃泉路上太孤單,你知道我捨不得你,也放心不下。”
他低下頭去,在她脣上印下一吻,目光裡滿是癡迷。
“不要走太快,等我。”
他轉身,將燭臺打翻,熊熊的大火燃燒起來,熱浪撲面,很快蔓延到整座房子,眼前都是火光,淹沒了一切。
他靜靜抱着凌千慕,閉上眼睛,感受着火舌吞噬那一刻身體的刺痛,這樣就好了。
這樣就好,不能同年同月生,但求同年同月死。
來生我決不讓你遇到容景,就算不惜一切代價,也要將你搶奪過來。
一場大火整整燒到了天大亮,隨後趕來的人們只能看見沖天的火光,那個素來淡雅的皇后,也被淹沒在熊熊烈火中。
“來人,救火啊!”
“來人啊,救火啊。”
端着水盆的宮女太監靜靜站着,無法靠近半步,等大火終於停下,冷宮一角早已經成爲了廢墟。
秦桑雪被蘇昕扶着,站在不遠處,面上沒有絲毫表情,不言不語,蘇昕看了她一眼,在心中嘆息一聲。
“娘娘,我們還是回去吧,皇后已經不在了。”
她滿心被驚愕佔據,從未想過皇后就這樣死於這一場烈火中,究竟是刻意爲之,還是被人陷害?
凌瑾瑜在天牢中剛死,轉眼凌千慕也不在了,凌家一族,到底算是徹底落敗,皇城之中,四大家族,從此只有秦家苟延殘喘。
她看着這一片廢墟,曾經楚家遭遇又在眼前浮現,,面對着熊熊烈火,才明白自己的力量又多麼薄弱。
什麼也做不了,難道真是天要亡我嗎?
秦家已經不如從前,如今自己懷着皇上的孩子,一切都已經不一樣,秦家的結局也不會重演了吧。
蘇昕不知她心中在想些什麼,正想開口,容壑已經站在了身後。
“愛妃,站在這裡做什麼呢?吹冷風對胎兒不好,還是回去歇着吧。”
他帶着一身寒氣,目光冰冷的看着眼前這一切,伸出手將人攬入懷中,旁邊已經有人開始收拾殘局。
“皇上,皇后她……”
秦桑雪看着這一片廢墟,心中十分不是滋味,縱然凌千慕曾經做過什麼,對自己怨恨,她從未動過殺念。
也許感嘆兩人的命運相似之餘,多了一份道不明的無奈。
她身爲凌家長女,進宮是爲了家族利益,卻愛上了身邊的這個男人,她突然擡頭看着容壑英俊的側臉,心中一片冰涼。
“皇后已經不在了,厚葬!”
他面無表情的說完,眼神裡沒有絲毫的愧疚與不捨。
如今自己跟當初的皇后,又有什麼區別?這樣無情的天子,將來她的結局可見一斑。
渾身發冷,秦桑雪僵硬的靠在他胸前,再沒了開口的衝動。
察覺到她的不對勁,容壑低眉眯起眼看了她一下,見她蒼白着一張臉,伸手摸了一下。
下意識的顫抖,避開他的觸碰,容壑面色瞬間就變了,如毒蛇一般緊緊盯着她。
“皇上……臣妾……只是一時被嚇到了。”
她低聲說了一句,容壑才緩和了臉色,又將人攬入懷中,朝蘇昕看來,“將秦妃送回銅雀樓。”
“是。”
秦桑雪沒再反駁,任由蘇洵攙扶着自己離去。
“皇上如此無情,恐怕皇后今日的下場,就是來日我的結局。”
她突然說了這麼一句,蘇昕一時竟無言以對,主子不是容景,當然不可能對皇后的死有任何觸動。
可這個事實,她要怎麼去告訴秦桑雪?
看着她滿心絕望,只怕已經對主子的行爲心灰意冷,這些事情早晚都會真相大白,自己是不是不該管太多。
“娘娘,皇后娘娘的死,是受不住打擊,跟您並沒有關係,皇上是一國之君,就算心中有什麼想法,也不可能讓人看穿,娘娘還是莫要多想。”
“蘇昕,你知道皇后臨死前還見過什麼人嗎?”
平復過後,秦桑雪一臉驚愕,才發現自己忽略了至關重要的問題。
蘇昕回想了一下,“奴婢聽說公主殿下曾去找過她,不過那是在凌大人出事前了,至於後來……”
她想了想,才說:“只有她身邊的婢女去過冷宮了,是在凌大人出事之後,這其中,不知是否有什麼關聯?”
“凌瑾瑜是在天牢中出事的,若沒有人告訴皇后,她怎麼可能會知道?昨夜的那一場大火起得蹊蹺,倒像是故意縱火自焚,若那婢女真的將事情告訴了皇后,以她如今的處境,做出這樣的事情,也就不足爲奇了。”
“娘娘既然擔心,奴婢還是去看看吧,那邊或許還會留下什麼線索。”
秦桑雪點點頭,蘇昕退到門口,快步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