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宮之中,陰暗潮溼,四處散發着一股濃重的黴味,爬滿了蜘蛛網,房間的桌椅牀榻,都是厚厚的灰塵。
有些地方因爲常年無人到來,已經開始發黴,角落中甚至長出了各種不知名的野菌。
凌千慕從小養尊處優,從沒有見過這麼破敗的地方,推開門那一股的撲面而來的灰塵與難聞的氣味,讓她難受得捂住口鼻。
“娘娘先在外面等候吧,待奴才將這裡都打掃乾淨之後您再進來。”
凌千慕搖搖頭,公孫雲之也是出身大戶,同樣沒見過如此破敗的地方,如今兩人被打入冷宮,留着性命在這裡相依爲命。
她心中已經沒有什麼好抱怨的了,當初進宮也沒想過會落得這樣一個結局,自己還這麼年輕,想起日後一輩子就要在這座破敗的宮殿中度過,後悔不已。
“娘娘,對不起,是奴才將你害了,若不是奴才自作主張,娘娘就不會被打入冷宮。”
公孫雲之看見她眼中的落寞,心中一陣刺痛,萬分後悔,不該聽公主的話,不該將兩人陷入進退兩難的地步。
“就算不在冷宮又如何呢?皇上如今對秦妃的寵愛,無人能及,就連太后跟公主也不能說半句,本宮是早晚要被趕出交泰殿的。”
只是還沒有廢除自己皇后的頭銜,是不是該跪謝隆恩?
這麼想着,她諷刺的笑了出來,爲了容景進宮,如今不屑一顧的對待,讓她寒透了心。
“娘娘放心吧,等事情平息過後,娘娘一定還可以出去的,奴才會想辦法。”就算犧牲自己的性命,也要讓她從冷宮裡頭出去。
凌千慕轉過身去看他,搖了搖頭:“雲之,別白費心思了,本宮的事情你還不清楚嗎?皇上對本宮沒有絲毫情意,就算出去了又能如何呢?下一個秦桑雪出現,我照樣過着生不如死的日子。”
她已經看透,心也死了,不管是不是在交泰殿中,都已經不能做回從前的那個凌千慕了。
“娘娘,不要這樣想。”
公孫雲之知道她心中難過,卻不知該如何安慰。
凌千慕自嘲一笑,“在這裡沒有外人,就不要再叫我娘娘了,你喊了幾年,還沒有喊夠嗎?”
他直起腰來看着凌千慕,眼眸中滿是詫異。
“雲之,我不是傻子,你做的一切,我都知道,只可惜,已經回不去了,是我錯了,還連累了你。”
她看着破敗的宮殿,悲涼的聲音不斷迴盪,“如果當初不是執意要進宮,你也就不會跟着來,事到如今,都是自己一手造成的,還有什麼好說呢?”
“不,千慕你……”
她笑着搖頭打斷他的話,“雲之你聽我說,皇上從來就沒有逼過我進宮,大哥當初是堅持,可若我不願意,他又能怎樣呢?是我不該愛上了皇上,他是一國之君,後宮美女如雲。”
“千慕……”
“我當初怎麼就那麼傻,覺得只要用心對皇上,他就一定會發現,也一定會知道呢?這麼多年來,一直都十分努力,扮演好一個皇后的角色,可他永遠不會多看一眼,這些……都是咎由自取啊。”
說到這裡,她側目看着公孫雲之臉上的痛苦,再次開口,“如果你沒有一直站在身後,也罷,可如今,到底最後冷宮之中,還是剩下了我們。”
“不,只要你想回去,我一定會想辦法,我去殺了秦妃,從此之後便沒有人可以擋住你的去路了。”
公孫雲之咬着牙,堅定的說。
凌千慕仰頭苦笑,指着破敗的宮殿,四處掛滿了蜘蛛網,“你看看這裡,是我們可以逃出去的嗎?皇上是個無情之人,所以雲之,不要白費力氣了。”
起碼在這裡,我不用再面對那些陰謀詭計,也不用費盡心思去討好他,更不必擔心皇上會用什麼藉口來廢除自己。
因爲已經不需要了,皇后也不重要了,徒有虛名罷了,她只是坐在尊貴位置上的一個可憐人。
錯過了一個最愛自己的人,去愛一個對自己不屑一顧的人。
“就算秦妃死了,還會有下一個,劉妃,李妃,呵呵,你能殺光嗎?他是皇上,天下的女人都是他的。”
公孫雲之用無比絕望的眼神看着她,脣瓣顫抖着,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所以雲之,你也不用白費力氣,我們現在這裡也挺好的,好歹皇上還留着我們的命。”
她安慰的話聽起來更多像是自嘲。
公孫雲之點點頭,將另一扇門推開,走了進去,擡頭看了一眼,四處掛滿的蜘蛛網上還爬着許多小蜘蛛。
“千慕,你還是出去外面等着吧,我將這裡的蜘蛛網跟灰塵清理乾淨了你再進來。”
凌千慕雖然皺着眉頭,卻沒有打算讓他一個人受苦。
“從今往後我們就要在這裡度過了,怎麼還要分那麼清楚呢?天就快要黑了,若不盡快將這裡弄乾淨,我們今晚就要在院子中過夜了。”
初冬的夜裡已經十分寒冷,冷宮是沒有炭盆的,想要熬過一個冬天,下雪的時候十分不容易。
“那、好吧……”
凌千慕轉過身,將盆子給了公孫雲之讓他出去打水,自己拿着掃把開始打掃起來。
從小養尊處優,這些事情從來沒有做過,很快手心就磨起了水泡。
眼淚不斷落下,那一番話只能夠說服公孫雲之,對於自己深愛了多年的男人,她此刻萬念俱灰,千瘡百孔。
身體內最重要的一部分都被抽走,活着的,也不過是一具行屍走肉,但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草究竟是什麼?
凌千慕不知道,她無法告訴自己能堅持多久,這裡是冷宮,,皇上一輩子都不會來了,不是冷落,是徹底的打入冷宮。
她再沒了機會見到他,多年來的努力付諸東流。
公孫雲之站在門外,她跪地痛哭的模樣被他盡收眼底,原來如此……
只是爲了不讓自己看見她的狼狽,那些話都不過是欺騙別人的,她根本放不下,根本看不透。
他端着一盆水,走了出去,過了很久纔回來,凌千慕已經恢復了平靜,臉上掛着笑。
“怎麼去了這麼長時間呢?”聲音平靜得沒有絲毫異樣。
公孫雲之道:“有點遠。”
“那我們開始吧。”
“好。”
一陣沉默,兩人只顧着打掃,各自心如明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