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話

墨逸寒將劍往後隨手一扔,那劍直直的插入了尾端陷在楓樹的劍鞘裡,一分,也不差!

“這世間,還沒有我墨逸寒看得上的女子。嵐酈,她只不過是騏託付給我的一個累贅罷了,何來愛這一說?”

“墨逸寒,你既知道,卻視她如無物!既不如傳聞中所言,那我此行豈不白來!”

嵐酈聽見,在某個角落,一顆心,碎了一地……

朦朧月色下,墨逸寒輕輕搖頭,“她還沒有那個資格!”

秋風起,落葉含悲……

墨逸寒,在你眼中,我嵐酈就這麼不值一提?

黑袍人低聲一笑,“既是如此,墨將軍,後會有期!”

聲落,人已無蹤,空留秋風寒月。

“誰在那裡,出來!”

伴着清冷嗓音,一片楓葉擦肩甩過,直直的釘進嵐酈身後的楓樹中,力度豈非一般的內力可達到。

嵐酈起身走出去,腳下卻似有千斤重般,每走一步,心,便痛一次,走到他面前,已是千瘡百孔,墨逸寒,在你眼裡,我嵐酈到底算什麼?

周圍樹木傾倒,月色似霜灑下,墨逸寒站在一片月色下,眉目清冷,看到嵐酈時,眉眼驚訝,

“你怎麼在這裡?”

不理他清冷的語調,嵐酈聲色苦澀,

“墨逸寒,在你心裡,我嵐酈就只是一個累贅?”

“……”墨逸寒眸色微閃,,聲色冷冽,“外面霜寒露重,你先回府!”

“墨逸寒!……你心中難道從沒有過我?哪怕,只是一刻?”

墨逸寒:“嵐酈,你於我,只是兄弟之託,僅此而已。當初一直是你苦苦糾纏,如今反而問我這些,讓我怎麼回答?我墨逸寒今生要娶,也會娶一個家世清白,知書達禮的女子,而不是一個只會,只會嘻言笑語的罪臣之妹!我對你,從未有意,哪怕一絲一毫,都沒有過!”

墨逸寒的話句句落在心上,這世上誰嫌棄她她都可以不在乎,可唯獨他的話,能化成一片片刀刃,劃傷她的心!

嵐酈心酸難忍,極力忍住想要奪眶而出的淚,轉身跑出楓林。

怨誰呢,只怪單相思太苦!

月籠輕紗,那日王府再見君,也是在此明月夜,又怎知相見不如不見,有情哪似無情!

那夜月灑山林,他透過斑駁月影而來,月光下他似乎帶笑的眉眼,早已深深刻入心底,任此生,揮之不去!

只嘆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墨逸寒,既是累贅,我嵐酈從此不會再出現。

風掃耳畔,朦朧月色下,嵐酈消失在無盡的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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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將平地萬堆雪,剪作此刻連天花!

罡風四起,風打飛絮霜花亂,鵝毛大雪旋轉飛舞於天地之間,爲這平靜的小鎮鍍了一層白衣,遠處山巒疊嶂,皆是爲雪白頭,透過雕花軒窗遠看去,似仙境一般,讓人欣然嚮往。

嵐酈將墨發用絲帶隨意一束,從紅木衣架上拿來一件月白底色繡蘭花的織錦滾毛邊帶帽斗篷,兜上滾着毛邊的風帽,頓時一陣溫暖襲來。

出了客棧,孑身一人往鎮子後的羣山繚繞處而去。

那天晚上,嵐酈與舞兒悄然離開雲都,隱姓埋名,來到這座小鎮。

脫離了雲都的繁華,嵐酈在這邊境小鎮過了數月有餘,倒也是寧靜,雖不及陶淵明的採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卻也被這淳樸的民風淨化了不少愁思,有舞兒相伴,日子倒也不會太枯燥。

只是,就在三天前的早上,打開房門,發現隱池隱玖一臉疲憊站在門前。

猶記得隱池暗暗望嵐酈一眼,猶疑着道 : “小候爺與將軍,本就是陛下的左膀右臂,但自從小候爺…… 將軍他,也就更加的忙了,來時還囑咐我,一定要將你接回去,將軍說,這其間存了不少誤會,等你回去他會與你一一細說——”

“隱池,”

嵐酈打斷隱池的話,娓娓道 :“你回去告訴將軍,嵐酈已經想開,誤會與否,也不想再提,都已經過去了。

我和舞兒在這過的很好,以後,不要再來打擾我們的生活。隱池,你們回去吧!”

並非嵐酈任性,只是心中總有些不舒服,隱隱有個聲音在問:他若是真的在乎我,又怎會不肯親自前來呢?

終究,她與他這一世,怕是無緣,內心的那些情感,變成了密密麻麻帶刺的藤蔓 ,在寂靜的深夜,穿刺着早已千瘡百孔的心臟!

若早知如此絆人心,何如當初莫相識!

讓它戛然而止,也許是最好,就這樣吧,從此山水不相逢。

嵐酈看得出來,隱池和舞兒雖是整日吵鬧,卻也含了真情在裡面。

隱池那日在湖邊悄悄的旁敲側擊的問舞兒的近況,以及二人相見時眼中所流露出的感情,讓嵐酈疑惑更確定了心中所想。

所以,在那天晚上,她給舞兒下了足以讓她昏睡三天的**,舞兒性子單純,若讓她走,她絕不會同意,嵐酈也只好出此下策。

將她託付給隱池時,隱池的激動溢於言表,隱玖竟也有些動容。

看着隱池如獲至寶般小心翼翼的抱着懷中的舞兒,嵐酈壓下心頭離別的苦澀與不捨,舞兒就像是她的妹妹一般,突然要分開,只感覺胸口悶悶的,險些哭出來。

只囑咐了一遍又一遍,要隱池此生切莫讓舞兒傷心,更不能辜負了舞兒,這世上癡情人太多,爲情而傷心的,也太多,既然有機會相守一生,就不要錯過,只要他們幸福,也就足夠了……

雪花如柳絮飛舞旋轉,昨夜下了整整一夜,今日還未見停,當真是要蓋盡這世間所有的愁心事嗎?

瑩然白雪,爲樹木覆了層玉色,整個小鎮,皆是銀裝素裹,恍如世外桃源,腳下每走一步,便發出雪被踩踏的脆響,咯吱咯吱,甚是悅耳!

鎮子上因下雪的緣故,遊人稀少,偶爾見一兩人披了斗笠,迎着風雪往家趕去,街上一些飯館仍舊開張,只是少了許多客人,閒了的店小二圍在一起或賭骰子、或說天談地,在這雪色瀰漫中,時不時傳來幾聲辯論聲與歡聲笑語,爲這寂寥的冬季,添了不少色彩。

嵐酈一路踏雪而來,在鎮子盡處忽聞到一股清香,是臘梅!

循着香味過了拐角 眼前豁然開朗,一片白梅林映在眼前。

梅須遜雪三分白,雪卻輸梅一段香!

冬日裡的白梅,更是聖潔脫俗,清香寒冽撲鼻。

穿過梅林,便見雪山,崇山峻嶺化爲白頭,纖塵不染,天地間一片白雪蒼茫。

青山原不老,爲雪白頭,我嵐酈此生,又將如何度過?也許是前世的姻,也許是來世的緣,錯在今生相見,徒增這一段無果的糾纏,終不過是一朝紅顏老去,花落人亡,兩不知!

嵐酈摘下風帽,寒風肆意的拂起垂下的髮梢伴着髮帶在空中飛舞,擦過臉頰傳來一陣輕癢,雪花打眼,已看不清虛實。

閉目仰頭,張開雙手,任寒風凜冽,雪花肆虐,吹觸在臉上帶來陣陣寒意。

姥姥,哥哥,沐姐姐,你們在九天之上能看到酈兒嗎?你們離開了,舞兒也走了,這熱熱鬧鬧的一家人,終於,就只剩我一人了……

眼角一片溼潤,淚不及落下便被風雪帶走,就連你,也不願和我一起嗎?

雪花飛舞天地間,廣寒冰階猶覺冷 ,人間柳絮似春開,嵐酈一人墨發淺衣,獨世而立,隱玖說,既不回頭,何必不忘?

墨逸寒,你又可知,我愛上你,只用了一瞬間。忘記你,卻要用一輩子,甚至還不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