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以來,豪傑的悲劇就是固定的兩種——
生不逢時,天不授命,積小勝而無改大局,一潰便如江河決堤。
妻不賢,子不孝,家如累卵重負。
李戰看着劉梅和李捷思的蠢樣,心氣突然一泄,不想再解釋任何事。
反正他們又不會信。
哪怕把證據擺在他們眼前,他們也能找到理由說服自己。
果然,劉梅的第一句話就是質疑:“老李,你有證據麼?別自己嚇自己,沒必要把那小子擡高到這種程度。”
擡高麼?
李戰不覺得。
事後再去調查,會發現所有的一切都有方小武的影子,不過他實在懶得解釋下去,隨意的擺擺手,滿懷惡意的冷笑。
“先滾去泰國,待幾天然後轉道去加拿大,在那裡你們還有機會守着農場過上中產生活,再耽擱下去,小心被渣土車撞死!”
加拿大?!農場?!
去幹什麼?
種土豆?!
李捷思臉色一白,抗拒之心油然而起,拒絕的話瞬間就涌到嘴邊。
劉梅卻比他更快,而且帶着幾分歇斯底里。
“然後你帶着那個賤人雙宿雙飛,是吧?!幾個億的家產,都留給那個賤種,讓我和思思自生自滅?!”
“李戰,你當老孃是嚇大的?!”
“你想甩我不要緊,你要是敢送思思出國去吃土,老孃現在就死你車輪子底下!”
李捷思被勾起悲憤,紅着眼睛附和:“爸!我也是你兒子!”
李戰胸口又涌上一股腥甜,最近一段時間煙抽得太多,睡得卻又太少,殫精竭慮之下,油將盡,燈將枯。
可是即便如此,他仍舊沒流露出一點虛弱。
“你不但是我兒子,更是楚天理所當然的繼承人。我現在把它給你,你敢要麼?”
聲音不大,李捷思卻瞬間懵逼了。
按說應該答應的,但是此時此刻此情此景,他還真不敢。
李戰冷笑一聲,轉頭望向劉梅:“你拿她說事?她有什麼?一棟房子一輛車,幾百萬存款幾份保險,夠活而已。”
“幾個億家產?我把我名下的資產和負債都轉給你,你敢接麼?!”
劉梅囁喏不語,李戰繼續逼問:“你以爲你名下的資產跑得掉?呵呵,怎麼說你好……”
劉梅瞬間就炸了:“李戰你什麼意思?我的錢是我的錢!”
“法盲。”李戰懶懶擺手,再沒多說。
這態度徹底將劉梅擊潰,慌慌張張的追問:“老李,真會到那種程度?”
李捷思終於意識到情況的嚴峻,咬牙切齒的一拍桌子:“媽的!我找人弄死方小武!”
換做是往常,李戰絕對會呵斥他不要添亂,此刻卻只是哂笑一聲:“你可以試試。”
試試就試試!
李大少的自尊心被深深的刺痛了,騰的一下站起來,摔着胳膊衝回房間。
李戰不但沒攔着,甚至連看都沒看一眼,倒是劉梅喊了兩嗓子,李捷思只當沒聽到。
回到房間,李捷思怒衝衝的撥通張路的電話,張嘴就是質詢:“張路,我爸待你不薄吧?你是不是覺得我們李家拿你沒辦法?”
張路那邊的嘈雜突然一靜,緊接着,話筒裡傳來一聲冷笑。
“李公子,你以爲你是誰?方少要抽我左臉,我會把右臉也送上去。你這種傻吊,現在要是站在我面前,張爺我馬上送你二百個鍋貼!”
“你給老子聽好了——你沒資格跟老子嗶嗶,以後有多遠給老子滾多遠,別再撥通這個號碼,否則的話,老子給你灌兩斤春藥把你跟母豬鎖在一個房間裡!不信你就試試!”
李捷思被噴懵逼了,等反應過來時,話筒裡已經傳來忙音。
“啊啊啊!張路,你特麼不得好死!”
一腳踹在書桌上,李捷思破口大罵,污言穢語一個勁往外飆,卻只有自己聽得到。
好半天,火氣稍稍下去一些,他馬上開始翻找別人的號碼。
大斌……關機的忙音。
花仔……不接電話不回短信。
正要再往下找,他突然恍然大悟——這些小混混都是跟着張氏兄弟混的,找來何用?
下意識想要找王叔,通過他聯繫下面的包工頭,但是想想父親的態度,又只能無奈放棄。
直到這時候,李捷思才突然意識到,原來,他自認爲很強的人脈,其實沒那麼強。
喘半天粗氣,他眼睛一亮,撥通王遠航的手機。
“怎麼?心情不好,打算找我喝酒?”
王遠航的語氣懶懶散散的,卻讓李捷思精神一振。
“兄弟,找你幫點忙……”
“停!喝酒我可以請,求助請不要開口,接你電話,我就很夠意思了。”
李捷思話說到一半就被打斷,火氣又開始往上躥。
不過王遠航不比別人,李大少沒資格也沒膽量衝他發火,只能耐着性子慢慢哄。
“兄弟,我還沒到那份上吧?你這麼避之不及,以後還要不要做兄弟?”
王遠航卻一點都沒客氣:“跟你做不起兄弟,別套近乎。”
“你!”李捷思氣得嘴脣直哆嗦,“認識這麼長時間,我沒什麼地方對不起你吧?你現在是要跟我劃清界限?”
“呵呵……”
王遠航冷笑一聲,慢條斯理道:“我不在乎你家破產與否、你以後有沒有錢,反正我原本也沒指望過從你身上借到什麼光。”
“不過你到現在仍舊是這個態度,我覺得你的腦子有問題,大問題。”
“沒錢不可怕,可怕的是沒錢還一副少爺嘴臉、公豬腦子,你這個水準,讓我怎麼把你當朋友?”
李捷思今天第N次懵逼,這種感覺已經不僅僅是受到背叛的屈辱,說嚴重點,這是來自方方面面的全盤否定,簡直令他開始懷疑人生。
“你知道是誰把我害得這麼慘麼?你不是也看不慣方小武麼?”
“方小武?!和他有什麼關係?!”王遠航一驚,聲音陡然凝重起來。
李捷思心裡浮現起一絲詭異的快意,冷笑道:“你不是什麼都知道麼?怎麼沒看出來,我家的麻煩根本就是方小武炮製的?”
“你以爲你會比我強多少?還不是被他耍得像小丑一樣!”
“現在是我,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是你!那傢伙睚眥必報,你得罪他那麼狠,還以爲可以一笑而過?”
“你不認我不要緊,我等着有一天你落難,請你喝最烈的酒,玩最野的雞!”
“別嫌髒,到時候,你也就只配玩那個了……”
“拜拜,兄弟!”
掛斷電話,李捷思一頭栽倒在牀上,輕輕笑起來,越笑越淒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