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冷風沿着臨安河繞了一週後,吹落了樹葉間的薄雪,最終歸爲沉寂。
屋檐下,幾枚玉鐸相互撞擊,發出清脆的鳴響。只是在這寂靜的夜色中,怕是除卻遠縱高飛的夜梟,無人會欣賞了。
冬日的夜色濃重,好像是誰家的墨錠掉入了一口深井中,幽幽暗暗四散開來。
人們都在安睡,靜靜的。偶爾會聽到幾聲犬吠,焉或是哪家的男兒發出聲聲震耳欲聾的鼾聲,便是寂靜。
這一日是普通的一日,同任何的一日都沒有任何區別。
當晨光籠罩大地,承接初晨的第一縷陽光時,一切都彷彿是那麼的美好。
楚南晴又是在食物的香氣中緩緩醒來。當然,若不是遞上的甜粥旁,那一碗無法讓她忽視的苦澀湯藥,她的心情大抵會更好一些。
“我是否可以以爲楚老闆是在鍛鍊用目光將物體變消失的戲法?你就算再看下去,它也不會消失。”
女子擡眸,清明的雙眸因還未清醒而染上幾抹霧氣,看着他的模樣有些可憐兮兮的。顧念心頭一軟,卻還強硬說道:“必須喝掉。你的身體這般虛弱,一場風寒拖拖拉拉了**日還不見好,讓人都懷疑我的醫術了。不過區區風寒罷了,竟然治不好。”
楚南晴哪裡敢說,是趁着他沒有注意的時候,將藥湯從窗外潑到臨安河裡去了。只能拿過甜粥,小口的喝着,好似這般就能對那一碗湯藥視而不見一般。
但甜粥總有喝光的時候,她唉聲嘆氣着拿過藥碗,捏着鼻子一飲而盡。藥湯已經快要涼了,再加上適才喝過甜粥,嘴巴里盡是苦澀的味道,眼淚都沁出來了。
“給。”
嘴巴里被塞進了一塊甜蜜的桂花糖,這才覺得好受一些。
“顧大夫若是把這藥制的像桂花糖一般,南晴也不會這樣牴觸的。”
“有人給你煮藥吃就已經很幸福了。”顧念瞪了她一眼,沒好氣道。
楚南晴自知理虧,努力往被窩裡縮了縮,殊不知這模樣在
男子看來當真是可愛的緊。亂蓬蓬的長髮,愈發顯得她稚嫩了許多。顧念此刻有一個念頭,很想伸出手去,狠狠捏一捏她的雙頰。
不過,瘦了的話,手感不好。顧念糾結萬分,決定日日給楚南晴好好滋補一番,免得她繼續這樣消瘦下去。
“好好的一個臘八,就這麼過去了。”臘八節那日,她白日就燒了起來。等到退燒後,已經到了第二日。這讓她好生遺憾,臘八節吃臘八粥才最是幸福啊!
“還有臘月二十三給你過。再說來,新年可比這些都熱鬧。”顧念說着,撩起袍子在牀榻上坐下,探手摸了摸她的額頭。“唔,不燒了。”
楚南晴嘴巴里含着糖,腮上鼓鼓的,臉蛋兒也是紅彤彤的,別提過可愛了。顧念愈發的手癢起來,終於忍不住捏了捏她的鼻頭,眼裡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顧大夫是覺得南晴好欺負嗎?”自從兩人相熟後,她可是愈發的沒有地位了。常常被捉弄不說,這人也愈發的喜歡逗弄自己。她不由一嘆,竟覺得自己有幾分可憐。
“大名鼎鼎的楚老闆怎麼會給人欺負呢!”顧念一笑,手指理了理她凌亂的髮絲,觸及她的肩頭,心中一嘆。都怪那日他因‘楚南晴’一番話亂了方寸,纔沒有注意她的身子。結果當日夜裡,她便燒得厲害,這拖拖拉拉了好幾日,都不見好。
“這一年又要過去了,顧大夫可有什麼打算?”
顧念眉梢一挑,斜睨她:“我可以當作楚老闆是嫌棄我不成,想要將我早早的打發走了。”
“怎麼會!”楚南晴連忙解釋:“南晴的身子大好,日後能做的事情就多了。因而有些好奇顧大夫會做什麼罷了……”雖然說,她卻有趕人之意。兩人雖爲好友,但生活中多了一個男人的蹤跡多少有些不便。楚南晴也在病中這幾日,纔想清楚的。
“我還能做什麼,自然是守着楚老闆,免得你又讓自己生了病!”他故意這樣說,目光絲毫不放鬆楚南晴的表情。但讓他失望的,她的臉上沒有半分害羞顏色,只
是微微露出了一抹笑容。
“顧大夫所說之言好沒有道理,好似南晴就這麼喜歡生病一樣。”
顧念呵呵一笑,沒有反駁,只道:“你好好休息着,那些賬冊就不要管了。”若非是他問過了莫乾,怕是此刻都不明白她的病症爲何拖拖拉拉久不見好,原來竟是夜間將賬冊拿到房間裡。這樣勞累,再康健的身子都得拖垮了,更何況她脆弱同薄紙一般。
“莫說都告訴你了。”楚南晴無奈一笑,“莫叔可是愈發的不可愛了。”
“他一個老人家要什麼可愛!”
顧念這句話並未掩蓋聲音,因而經過房間外的莫乾聽到二人對話後,眼淚汪汪的,好不可憐。他雖然是老人家,但偶爾也想要可愛一下啊!
“好吧。”楚南晴一嘆,掀開被子就勢鑽了進去。“我要休息了。”
“既然如此我就不打擾了,你好好休息。”顧念自然曉得她是因爲什麼原因而啞口無言,卻不會怪她,只覺得可愛罷了。楚南晴怕是自己都未曾發現,在顧念面前,她已經愈發的像一名普通的女兒家了,小女兒的嬌態更是顯露無遺。顧念欣喜還來不及,又豈會主動提及。
這日的天氣算不得好,風有些緊。
呼嘯的北風,讓檐下的玉鐸發出讓人驚悸的聲響,好似要碎裂一般,來自最後的鳴響。
夜晚很快就降臨了。
遠飛而來的夜梟在狂風中努力抗爭,不時被猛烈的大風打向一邊。
顧念看着風中飛舞的夜梟,輕輕拉下窗子。
“臨安城裡已經許久不曾見過這樣大的風了。”此處並非北地,連風都是綿柔的。除卻在夏日時風雨最猛烈的時候,平日裡風聲都是輕聲細語,從不會來打攪你的生活。
“入冬了,這樣的風沒有什麼特別。”顧念回眸對她說:“房間裡我已經燃上了安神香,你早些休息。”
這日,顧念二十五週歲的生日悄無聲息的過去,無人知曉,無人察覺,甚至連他本人都沒有在意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