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龍哥哥。”李曉曉靜靜地站在窗前，沒有回頭，輕聲問道：“你，你在動手的時候，我是說你殺人的時候，心裡會想什麼？”
趙龍一愣，轉過身，剛好看見銀色的月光透過窗子撒在李曉曉身上，她本來就白皙的肌膚因此而罩上一層朦朧的幻影，好像精靈一般。趙龍沒有立刻回答，而是問道：“怎麼了？”
他想要知道，李曉曉這麼問自己的原因，她在想什麼，她想要知道什麼。一個女孩子，忽然間問出這樣的一個問題，這本身就說明這個女孩的心裡有着很大的矛盾或者是隱患需要排除。
趙龍忽然想到自己對於李曉曉知道的並不多。方曉敏他是知道的，父親忙碌沒有時間管家，母親早早地去世，留下了方曉敏每天和自己的繼母作對。而李曉曉，除了知道她是方曉敏的朋友之外，好像別的一概不知。
“我那天從酒店的樓上下來，看見那些屍體了。”李曉曉依舊沒有回頭，只是看着窗外，她的思緒並不在這裡，不知道在什麼地方。“他們是殺手，確實也該死，可我還是想要知道，你在動手結束他們生命的時候，心裡會想些什麼。”
“什麼也不想。”趙龍說道：“我以前在部隊，訓練的時候教官告訴我，只要你不結束對手的生命，對手就會結束你自己的生命。”趙龍也轉過頭，和李曉曉一樣看着窗外：“剛開始第一次執行任務的時候，開槍殺人不是一個簡單的工作。一扣扳機，子彈就會飛出去，把那個人的生命抹除，所以那時候開槍總是很猶豫。後來經歷的事情多了，也就習慣了。”
“那你剛開始的時候，心裡會想什麼？”李曉曉問道。
“那個時候……”趙龍想起了自己第一次殺人的樣子：“那個時候班長已經下令開槍了，可我還是不確定，我在想，這一枚子彈射出去，那個人就不存在這個世界上了。他犯的罪，真的能讓他死嗎？可當時他抱着一個人質，手裡拿着一把尖刀，我不開槍，他就會把人質殺掉。”
“所以你還是開槍了。”李曉曉說道。她面無表情，定定地站在那裡，好像一尊雕塑。
趙龍想起了在酒店遇襲的時候李曉曉安慰謝天涯的話，心裡大致有了一個判斷，便問道：“曉曉，從沒聽你說起過你的家人啊。”
李曉曉的身子震了震，緩緩地回頭，說道：“我家裡的人，沒什麼好說的。”
趙龍知道李曉曉不肯開口，便說道：“真的沒什麼好說的嗎？”
從剛一開始李曉曉問自己問題，他就判斷這個姑娘心裡一定有事，要不然一個姑娘不會在大半夜問一個老兵關於殺人的事。而且，她說她口渴了，可趙龍並沒有看見她喝水，手裡拿着的杯子也是空的。趙龍看着李曉曉的臉，發現她眼睛雖然望向窗外，可雙眼無神，就說明他一定在想着別的事情。
“真的沒有什麼好說的嗎？”趙龍問道：“那你爲什麼要問我殺人的時候是什麼感覺？”
趙龍看着李曉曉臉上微妙的表情變化，問道：“你是不是想殺人？”
李曉曉的眼睛微微放大，連忙轉過頭來說道：“沒有，真的沒有。”
趙龍笑了：“我以前在部隊訓練的時候就有一項，專門訓練我們對於對方目標的情緒感知，所以這件事情你騙不了我。”
李曉曉沉默了，不一會，她雙眼含淚，對着趙龍說道：“趙龍哥哥，我確實想殺人。”
這句話說得不輕不重，可趙龍聽來卻具有巨大的力量。一個柔柔弱弱的小姑娘，說出這句話，竟然包含了數不清的怨恨與憤怒。
“能告訴我原因嗎？”趙龍輕聲問道。此時趙龍彎下了腰，將自己的頭與李曉曉的頭放在同一個平面上。
李曉曉抹了抹眼淚，說道：“我父親和曉敏姐的父親一樣都是做生意的，可生意做大了難免有一些麻煩，我八歲的時候就有一次，幾個陌生人闖進我家裡想要拿東西……”
“所以你就想要殺人？”趙龍問道。
“到不是這個。”李曉曉說道：“幾年後，那個時候我十四歲，有一天放學回家，發現家裡沒人。我知道我媽媽一定是去超市買東西了，因爲我的學校是寄宿制的，所以一週回來一次，”說着，李曉曉又擦了擦眼淚：“可那天我一直等一直等，等了好久也不見媽媽回來。”
李曉曉哭得梨花帶雨：“然後我就出去找，發現我媽媽就躺在我們小區的後門門口，買到的蔬菜水果撒了一地，旁邊還有一個倒在地上的摩托車和一個掙扎的人。”
“是車禍？”趙龍看着李曉曉的樣子，遞了一張紙巾給她。
“對。”李曉曉擦掉了眼淚，忽然間露出一種憤怒的表情：“我當時就明白了發生了什麼，可那時候我媽媽已經死了，那個騎車撞倒我媽媽的人還沒有。他聲音很小，讓我報警叫救護車，可我想着，他已經受傷了，只要我去踩一腳，他斷裂的肋骨就會刺破他的肺……”
趙龍心裡一緊。他已經能夠想清楚大概是怎麼回事了，他擔心的，是李曉曉沒有控制住自己的情緒，去踩了那一腳。
“可我最終沒有踩下去，他活了，可我媽媽再也不能回來了。”李曉曉說完，又哭起來：“趙龍哥哥，我現在好後悔，如果當時我踩了那一腳，雖然不能讓我媽媽復活，可起碼能夠把他送下地獄！”
趙龍聽得後背發涼，如果任由這個想法在李曉曉的心裡生根發芽，最終將造成不可挽回的後果。
“曉曉，你這樣想是因爲你已經失去了你媽媽。”趙龍對着李曉曉說道：“你要知道，如果你媽媽還活着，她會允許你這麼做嗎？”
“可我媽媽已經死了！”李曉曉睡着，哭得更厲害了：“無論怎麼樣也回不來了呀！”
“所以你纔要好好地活下去！”趙龍說道：“不要有這些想法，健康快樂地生活纔是你媽媽想要看到的願意看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