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東西說起來是簡單,可真正要做起來的時候,卻是難如登天。
例如陳六合這次的破局,只要有一個地方忽略了,都無法做得這麼完滿。
沒有人是煞筆,魔高一尺道高一丈的道理誰都知道,這就要看誰的心更細,誰的思維更縝密了。
很顯然,付劍鋒幾人跟陳六合比起來根本就不是一個級別,他僅僅只動用了徐世榮這一個弱小資源罷了,就讓對方土崩瓦解。
大晚上,周圍雖有燈光,但還是顯得有些昏暗,陳六合掃視了一圈,才注意到蹲在派出所門口樹蔭下的黃百萬。
這時黃百萬也注意到了陳六合,他登時滿臉驚喜的跑了過來,看他那風塵僕僕的樣子,或許已經在樹蔭裡蹲了很長一段時間。
看着大腿上纏着紗布,一瘸一拐的黃百萬,陳六合的眉頭不由皺了起來。
“六哥,你們出來了。”黃百萬咧嘴直笑,心中也重重鬆了口氣,他不辱使命,算是把陳六合所交代的事情都辦妥了,雖然期間出了點意外,但不值一提。
“腿怎麼了?”陳六合問道。
黃百萬撓撓那雞窩般至少兩天沒打理的頭髮,咧嘴笑道:“沒事。”
徐世榮卻是接茬道,有些感慨:“陳老弟,你這位兄弟可也算是一個猛人了,竟然敢一個人去找劉強,還硬是把劉強給逮住了,我當時帶人趕到的時候,那場面都嚇了我一跳。”
陳六合看着他,徐世榮繼續道:“包這位兄弟在內一共五個人,全特麼躺在血泊中,有兩個人被你兄弟咬掉了耳朵,一個人被你兄弟拼着捱了一刀的代價被捅翻在地,至於劉強,被你兄弟用手銬拷住了腳,手銬的另一端,拷在這位兄弟的手上,當時他大腿上已經被劉強紮了一刀,但他硬是沒讓劉強逃走。”
黃百萬沒有說話,就是傻笑着,他能做的不多,也沒啥本事,但陳六合交代給他的事情,他就算玩命,也一定能做到。
他當時走出會所的時候就已經想的很清楚了,要麼他今天就把劉強逮住,要麼他今天就把命擱那,要真完不成陳六合的託付,他一定是已經死了。
秦若涵捂住嘴脣,第一次對眼前那個看上去刁氣十足的矮個子男人生出了一股敬佩。
果然,能跟在陳六合身邊,並且能讓陳六合青眼相加的人,絕不可能是什麼窩囊廢。
“爲什麼不讓徐老大帶人去?”陳六合輕聲問道。
黃百萬咧嘴:“守了這麼久的大門,我也認識一些三教九流的人,要打聽到劉強的下落不算難,我通知了徐老大,但害怕劉強那小子太狡猾,人多了直接把他嚇跑,就一個人先去了,我相信我能搞定他們。”
“因爲你敢玩命,他們卻一定怕死?”陳六合問道。
黃百萬咧嘴直笑,一口參差不齊的黃牙看相太差,但陳六合卻覺得眼前這個賊眉鼠眼的傢伙異常可愛。
陳六合擡起腳,不輕不重的在黃百萬屁股上踹了一下:“我看你讀的那些書,都讀到屁眼子裡頭去了,命就一條,玩沒了就真的沒了。”
“老黃我除了這條命,也沒啥可以拿出來拼的了。”黃百萬笑道,眼看陳六合作勢要踹,他也不躲,接着道:“但我上有老下有小,比誰都怕死,所以沒不了,咱村裡的老人都喜歡說一句話,命越濺,命越硬!”
陳六合氣笑道:“別那麼着急去死,把你的小命好好留着,我給你的前程,你敢不要?”
黃百萬直咧嘴:“我聽六哥的!”
看到陳六合和黃百萬一起走出派出所,徐世榮頗爲感嘆,一句令人蕩氣迴腸的話油然浮現心頭。
仗義每出屠狗輩!
剛走入街道,一輛不起眼的黑色奧迪A6穩穩當當停在了陳六合的身前。
隨後,車門打開,一個西裝革履身材魁梧的中年男子出現在陳六合的視線當中。
男子很是得體,帶着一副金絲邊眼鏡,看上去有一種儒雅風範。
“陳公子。”中年男子來到陳六合身前:“冒昧來見,沒有唐突吧?”
陳六合打量着眼前這個看上去四十歲左右的男子,嘴角勾起一抹玩味:“陳公子?”
“或者你更喜歡別人稱呼你爲陳大少?”中年男子神色溫和。
“公子大少?很新鮮的稱呼,似乎從我七歲之後,就再沒人這樣喊我了。”陳六合滿臉趣味的看着對方,道:“如果你對我僅僅只有這樣的瞭解,我認爲你可以從哪來回哪去,不管你是誰。”
中年男子不但沒有生氣,反而笑了起來:“陳六合不愧是沈老唯一的孫子,光是這一份氣度,就讓人舒服。”
“我姓趙,趙江瀾。”中年男子自我介紹。
陳六合意料之中的點點頭:“你比我想象之中要早了一些來見我。”
趙家趙江瀾,趙老爺子的長子,也是目前杭城趙家的扛鼎人物,年僅四十,身居副廳級,是江浙省糾風督查室一處處長,一個真正意義上的少壯實權派。
若不是趙老爺子死的太早,趙家應該能算得上是杭城大族,只不過趙老爺子一走,趙家略顯底蘊不足,只能淪爲二流左右。
“陳老弟爲什麼覺得我不會這麼早來見你?”趙江瀾笑問。
陳六合淡淡道:“這不太符合你的利益需求。”
“怎麼說?”趙江瀾道。
“趙家現在處在一個很尷尬的位置,不上不下,說青黃不接有些過,但沒有底蘊和背景的你們或許能勉強撐住眼下形勢,但想要更上一層樓,難,太難!”
陳六合語氣平緩的說道:“由你當家做主的趙家可以說既有魄力也不缺乏膽量,你們無非就是想找棵大樹,但很遺憾,杭城現在的主流派系都是趙老爺子生前並不怎麼待見的一幫人,所以趙家很尷尬,所以你們退而求其次,把眼睛放到了我們這兩個或許能幫你們打破眼下僵局的兄妹身上。”
陳六合淡淡的看着趙江瀾,被陳六合一語中的,趙江瀾也神情平和,並不意外,他笑道:“因爲我們家老爺子的關係,我很早就聽說過你,但也僅僅侷限於道聽途說,今天一見,讓我感覺,那些關於你的傳說,似乎也並非空穴來風。”
“傳說?”陳六合不屑一笑:“我本身就是一個傳奇,何須傳說?”
狂,狂到了無邊無際,但陳六合就是這麼一個人,他有狂的資本,趙江瀾也沒認爲眼前這個年輕人太狂,因爲他知道,他真的可以算得上是一個傳奇!
“看來我這步棋,從決定落子的那一刻起,就已經下對了一半。”趙江瀾笑着說道,一個狂傲的人,一定會是一個不甘寂寞的人。
如果一個能力無限大的人,一旦不甘寂寞了,產生的連鎖反應,將會變得異常可怕。
很顯然,陳六合就是這麼一個人!
“這步棋的對錯且不論,但你們很有可能被拉進萬丈深淵。”陳六合譏笑。
趙江瀾不急不緩,溫文爾雅:“那麼陳老弟覺得,如果趙傢什麼都不做的話,不說三年,就說五年,五年後,會是如何?”
陳六合不假思索:“一敗塗地,一潰千里!”
陳六合沒有危言聳聽,因爲趙老爺子的關係,還沒來得及爲子孫佈局,就已經撒手人寰,沒留下底子,卻留下了對手。
“既然結局都無法改變,我何不拼上一拼?”趙江瀾很灑脫的說道。
“你們按部就班,或許五年之內能夠安然無恙,但你們選擇劍走偏鋒,奉行瘋子論,很可能一年都撐不下去。”陳六合自嘲一笑。
“瘋子不是往往也能給這個世界帶來驚喜的嗎?”趙江瀾笑着。
陳六合斜睨了他一眼:“說到底,你敢有這樣的魄力,還是因爲趙老爺子曾經是我爺爺帶過的兵,雖然師生情分漸淡,但這層關係足以讓你知道一些旁人所不知道的事情,這纔是你最大的底氣。”
“沒錯,我不相信陳六合和沈清舞會就此沉寂,因爲你們兄妹兩無論是誰,都有藏不住的特質。”趙江瀾十分自信的說道。
“你覺得我們可主沉浮,那是因爲你壓根不是非常清楚我們的對手是誰,他有多強,又有多少。”
陳六合斜睨,笑容意味深長:“話說回來,趙家能出一個擁有賭徒心裡的政客趙江瀾,是幸還是哀?是盛還是衰?”
“那不如就定個三年之約,三年之後,讓我的對手去做出評判。”趙江瀾扶了扶鏡框。
陳六合笑的燦爛:“杭城總算有個讓我覺得挺有意思的人了。”
趙江瀾一點都不敢把陳六合當個後生來看,在陳六合面前更不敢擺出任何姿態,他笑道:“能讓你這個京城毒瘤稱讚一聲,我是不是該浮一大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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