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陳六合會比任何時候都要珍惜自己的生命,有危險的事情,他絕不會去觸碰分毫。
他不光光是爲他自己而活,他還要揹負着那麼多人的性命,好好的活下去。
這整整一天的時間,陳六合都沒有再跟任何人說過一句話。
他獨自一人,就這樣靜靜的待在樑王府後院的一個角落當中。
他坐在地下,愣愣的看着頭頂的天,臉上沒有半點表情,雙目都顯得呆滯木訥。
他一直保持着這個姿勢,已經很久很久了,足足一個下午,直到夜幕降臨,他都沒有緩神。
他心中所承受的悲痛,是難以想像的。
他親眼看着那麼多與自己毫無瓜葛的人因爲自己而慘死在眼前,那種衝擊與悲痛,難以形容!
陳六合這輩子都沒經歷過這樣的事情,如此壯烈,那些人竟是那般的勇敢。
在這個過程中,陳六合的拳頭不知道攥緊了多少次,又緩緩的鬆了開來。
只知道,他的掌心中,早就已經是血肉模糊,皮膚被手指刺破了不知道多少回,那滿手的鮮血都沒有凝固,但他卻不曾感覺到半絲疼痛。
“一個能爬到頂峰的強者,腳下與身後註定了是要堆屍成山的。”忽然,一道清冷的聲音從陳六合身後響起:“怎麼?這樣的經歷和打擊,就要讓你的內心承受不住了嗎?”
“那你的心理素質也太差了一點,可就算我看走眼了。”樑振龍緩步走到了陳六合的身後,他仰頭看着夜空,今晚的夜空很美,漫天星辰。
陳六合那飛揚的思緒終於被拉了回來,他回頭一看,趕忙起身,對樑振龍恭敬行禮。
現在對眼前的這個男子,陳六合內心是充滿了感激與尊敬,不參雜半點水分。
“樑王說的我都懂,樑王放心,我不會被擊倒的,我沒有那麼脆弱,既然已經有那麼多人爲我而死,那我就會更加努力的讓自己活下去!我要做的事情又多了一件,那就是爲他們報仇雪恨。”陳六合說。
樑王輕輕點了點頭,負手而立,道:“悲痛除了可以讓一個人沉淪之外,還能讓一個人爆發與崛起。”
陳六合深吸口氣:“我會活着。”
“走出悲痛,死了的人不會再活過來,我不希望樑王府與鬥戰殿爲你所付出的慘痛代價是毫無價值的。”樑振龍聲音平緩:“如果你想讓你的敵人感受到恐懼與不安,唯一的辦法,就是讓你自己變得強大。”
陳六合苦笑一聲,道:“我也想,可想做到這一點,談何容易,我恨不得我現在就具備無敵之姿,把他們統統斬殺,把他們的人頭懸掛黑天城之上,用他們的鮮血去祭奠今日死去的英靈。”
“只要我活下去,我相信,有朝一日我能做到的。可是,留給我的時間太少了.......”陳六合道。
樑振龍看了陳六合一眼,道:“是啊,留給你的時間太少了。”
“這一次的危機雖然解除了,但這也只是一時的。並且根本維持不了多久!不管是程鎮海還是白勝雪,他們都不可能放過你的,乃至不可能放過樑王府。”
樑振龍說道:“我們都很清楚一個道理,想讓敵人失去威脅,最好的辦法就是讓敵人徹底消失。”
“最多三天,我相信他們就會重振旗鼓,再次給我們帶來致命衝擊!當那時候他們再出手,可就不會像是今天這麼簡單了。”
樑振龍說道:“再出手,他們的決心只會更大,殺心只會更烈,且不會給我們半點回旋的餘地,一切變數,都會算計在內。”
“到那時候,沒了安培空的幫助,我和你,還有樑王府和鬥戰殿.......危矣。”樑振龍帶着幾分嘆息,這一瞬,他似乎有點累了,有那麼一縷縷英雄遲暮的無奈。
正是這絲絲的意味,讓得陳六合的心臟猛然一抽,刺痛的讓他快要無法呼吸。
“世間再無黑山老怪那種人了,世間也再無安培空那種人了。剩下的,就只能靠我們自己了。”樑振龍道,他很清楚此刻的處境有多麼的兇險,也很清楚接下來的局勢有多麼埪怖。
他正是因爲憂心忡忡、心緒難安,所以才走到了這裡,所以纔打算跟陳六合聊聊掏心窩子的話。
樑振龍不得不承認,在他那故作鎮定的外表下,也慌神了,也有恐懼蔓延了。
他雖然被尊稱爲至強者,黑獄中的王者,可他也是人,對生死存亡,做不到無動於衷。
陳六合低首垂眉,牙關死死的緊咬着,他深吸了口氣,道:“晚輩知道這一次給您帶來的麻煩有多大,一切都是因晚輩而起,如果......萬不得已,樑王可以把晚輩交出去,只要晚輩離開了樑王府,一切應該就能夠平息下來,也不用再多的人爲晚輩而丟掉性命了。”
聽到這話,樑振龍並沒有生氣,而是失笑的審視着陳六合,道:“你覺得我跟你說這些,是想要把你交出去嗎?”
陳六合低頭沒有說話。
“如果我要把你交出去,爲何還要去爲你拼命,我樑王府衆多勇士,爲何還要爲你丟了性命?事已至此,我再把你交出去,那我如何向那些死去的人交代?我樑王府的氣節與尊嚴何存?”
樑振龍凝視着陳六合,接着道:“陳六合,說實話,我現在的確有些後悔庇護了你,因爲你給樑王府帶來了前所未有的災難與危險,直接關乎到了樑王府的生死存亡!”
“但說句更大的實話,如果再給我一次選擇的機會,我仍然會毫不猶豫的做出同樣的選擇!不爲別人,就因爲你是奴修的徒弟,就因爲你是奴修要誓死庇護的人。”
說到這裡,樑振龍居然笑了起來:“人活着,若真活明白了,其實,最重要的並非性命而已.......還有很多東西,是比性命更重要的。”
陳六合的身軀明顯狠狠顫顛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