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團又一團黑芒,全部涌進身穿黑袍的男子,他的身上開始升騰起魔氣,一道又一道,將他襯的如魔神一般。
他走到葉明哲身前,掀開兜帽,露出他的臉,還有那一雙猩紅的眸。
“是你。”葉明哲放在桌下的手狠狠一顫。他怎麼也沒有想到,眼前之人出現在他的身前。周圍的人已化作飛灰,而葉明哲本人也處在葉初領域之中,他在域中,魔焰卻沒有將他灼燒。這讓葉明哲更爲震動,這是很高明的控域手段,很多聖者都都做不到。
“沒有想到,你居然走到了這一步。”葉明哲說,在他身前的葉初沒有說一句,他只是用他那雙猩紅的眸,牢牢鎖定着葉明哲。
這是一雙怎樣的眸啊?充斥着血腥與暴戾,冷酷與無情,殺伐與殘暴。就是葉明哲在異能界闖蕩一生,也沒有見過如此讓他心悸的眼眸。
只是一眼,葉明哲就是一顫。
“你,是來殺我的吧?”葉明哲一笑,慘笑。失去獨子,又自爆界靈,本就顯老態的他,更顯蒼老,體態龍鍾,一副行將就木的樣子。
看着這樣的葉明哲,葉初突然有一些意興闌珊。
本以爲碰上葉明哲會是一場驚世大戰,可生活中,總是充滿了意外。或者說有因有果,自作孽的人總是不得善終。
葉初沒有可憐葉明哲,他拔出身後的刀。這柄刀細長,刃鋒很利,磨的很光。
下一刻,葉初手中的刀刺進葉明哲前胸,離他的心臟僅有一寸的距離。
“你有罪。”葉初開口,他的聲音低沉,如同來自九幽冥府。
葉明哲一聲慘叫,可他的軀體一動不動,在葉初領域之下,他連動一下都是奢望。
唐真將兜帽往上擡了一些,看着葉初的背影,她心緒複雜。三個月了,倔強的唐真一直跟在葉初身後。其間,葉初一句話也沒有和她說,卻也沒有再趕她走。
這一柄刀,葉初磨了三個月。他除了殺戮,就是磨刀。而在今天,唐真終於知道,此刀是爲誰而磨。
唐真並不知道葉初和葉明哲之間的恩怨,葉初沒有和她說過,皇甫也靜也沒有提過。但唐真有一種感覺,眼前之人是造成葉初心性大變的因素之一。
他和他之間,似是有化不開的血仇。
“你到底經歷了什麼?”唐真在心底喃喃。
“這一刀,是爲了韓姨。”葉初抽出長刀,下一個瞬間,長刀再次沒入葉明哲體內。這一刀,同樣避開葉明哲的要害。
“這一刀,是爲了小純。”葉初再次揮刀。
“這一刀……”
一刀接着一刀,到最後葉初已不再開口,他猩紅的眸,沒有一絲波瀾,平靜到駭人。他的手,非常的穩。
被定在領域中的葉明哲,飽受着摧殘。看到葉初第一眼時,葉明哲是震驚的。他有想過眼前之人並沒有死,可沒有想過他來的會有這麼快,更沒有想過他的實力竟然提升到這個地步。
葉初的腳,已完全踩在聖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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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怎樣讓人震駭的晉級速度啊,半年從一文院新生,成長到橫推戰榜前十的存在。當時的葉初就讓葉明哲驚詫,殺機已在那時埋下。
書院劇變時,葉初虐殺葉麒,震怒的葉明哲爆發,想一擊轟殺葉初。韓笑月擋在他的身下,替葉初擋下必死的一擊。
韓笑月隕落,葉初癲狂。
那沖天而起的魔翼,讓葉明哲都心顫。生死對決並沒有發生,破空而來的白玉大手撈走葉初。
一別數月,葉初再一次站在他的面前。如果早知道有今日,在那個夜晚,葉明哲將在悄然無息中處死葉初。而不是爲了可笑的家族尊嚴,要在第二天當着所有人的面給予葉初審判。這就是,自作孽不可活。
葉初的刀很穩,也很準,刻意避開葉明哲的要害。每一刀,都讓葉明哲痛不欲生。
剛開始的時候,葉明哲很硬氣,他也是曾身居高位的人,在他那個位置,有時名比命還要重要。
可葉初的刀,在無情揮落。
葉明哲癲狂了,他張開怒罵:“小畜生,有本事你就弄死我!”
一刀,落下。
“袁純爲你而死,韓笑月也爲你而死,你就是一個災星。”
一刀,落下。這一刀,又一次刺進葉明哲前胸,擦過他的心口,鮮血噴涌而出。
“畜生啊!早知這樣,我早該殺了你!”
一刀,落下。
“……”
葉明哲瘋了一般的嘶吼、怒罵着,完全不顧形象。葉初的刀,還是在落下,猩紅的眸中,更是一絲波動也沒有,一點也不爲之所動。
癲狂的聲音安靜下去。
“給我一個痛快的,好嗎?”葉明哲,哀求道。他第一次,開口求饒。
一刀,落下。
“看在你父親的面子上。”
一刀,落下。
“你的父親,纔是最大的惡魔!!!”葉明哲嘶吼。
一刀,落下。
“你就不想知道那一年到底發生了什麼,你父親爲何退位嗎?”葉明哲的聲音又軟了下去。
一刀,落下。
葉初的手很穩,刀速也很恆定。
葉明哲開始狂笑,“你知不知道?你爹一戰殘殺了超能學園四十萬能力者啊!那可是四十萬條活生生的生命,那一戰中,書院也有十萬人身隕。理由?呵,多麼可笑?就爲了一個女人,連偌大的書院都能置之不顧?這樣的人,憑什麼坐在院長的位置上?憑什麼啊?”
葉明哲,一邊癲狂、一邊狂笑、一邊又求饒。葉初一句話沒說,他卻一直再開口。
“賢首,纔是你最應該殺的人啊!”
“多少年前,我就是他安在你父親身邊的一顆棋子。”
“……”
“這一切的一切,都是賢首的佈局,我只是傀儡,棋子啊!!”
“我求你,給我一個痛快的吧。”
“……”
葉明哲的聲音越來越小,他還在慘叫,他說的話,葉初已經聽不清,如同夢囈。
唐真捂着嘴,睜着眼看着這一切,她快忍不住了。眼前的葉明哲,已不成人形,碎肉片片掉落,卻還殘喘着。
最後一口氣,斷了。
葉初將刀刺進葉明哲心口,一揮手,一團魔焰將沒有人形的葉明哲湮滅。他在這個世間最後的痕跡,連一片灰燼都沒有落下。
整整三千刀,一刀又一刀,葉初生生凌遲了葉明哲。
葉初轉過身,唐真看到,他的眸依舊猩紅,其中波紋陣陣,血光閃耀。一點也沒有大仇得報的暢快,葉初他實在是太平靜了,冷冽到讓人心寒。
邁開腳步,葉初向前走去。
“你去哪?”就在葉初與唐真擦肩而過時,她開口問道。
“殺賢首。”葉初說,這是他三個月後和唐真說的第一句話。
不遠處,皇甫也靜眸中,劃過一道寒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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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廢墟,其下是一間超市,看其規模,曾經應該很大,只是到了現在,已經殘破了大半。
一羣小妖,在裡面穿梭着。最前面的兩妖,身形很靈活,他們拖着鬆軟的尾巴,其中一隻尾巴上有一條黑線,另外一隻尾巴是一條紅線。這是兩隻松鼠精,毛髮火紅。一隻叫多多,一隻叫朵朵。
這兩隻松鼠精看上去很萌,他們體型要比一般的松鼠大的多,可能有一條中型犬那麼大。在它們背上,揹着兩揹包。一邊奔跑,閃亮的眼睛巡視着四周,不放過任何一點東西。
“那裡有一瓶礦泉水!”多多驚呼,它的聲音也很萌,就像是五六歲小正太的聲音,還很稚嫩。
多多奔向角落,從一根橫樑下掏出那瓶礦泉水。
“唉,居然是農夫山泉,我還是喜歡弱鹼口味的。”多多嘆了口氣,它剛說完這句話,頭上就捱了一個一下,打它的是尾巴有一條紅線的朵朵。
“有的喝就不錯啦,還挑三揀四。”朵朵呵斥道,它的聲音也很萌,聽上去像是五六歲小姑涼的聲音。
這兩松鼠精,一公一母。
“幹嘛打我,你那天不是告訴我弱鹼的口味更好嗎?我還沒喝呢,最後一口就被你喝掉了。”多多貧了一句。
聽到這個,朵朵臉一紅,作勢欲打,“討打是吧。”她嬌喝。
“老是打我,用人類的話說,你這就是女漢子,以後嫁不出去的。”多多說着,竄到一邊。
“你!”
“我什麼我?你讓毛球說,你是不是女漢子。”多多說着看向後面,在它們兩後面,還跟着一刺蝟,這個刺蝟同樣比一般的刺蝟要大的多,渾身的刺更是長的驚人,看上去有些猙獰。
聽到多多的話,名爲毛球的刺蝟吱吱的叫着。
“唉,我忘了,毛球還不會說人話呢。”多多一捂嘴,開始偷笑,一旁的朵朵也在笑。毛球人立而起,整個妖吱吱吱吱的亂叫着,似是表達着它極度的不滿。
看到這個,兩隻松鼠精更是大笑。
妖族,智商亦有高低之分。大多數妖,腦子裡一團漿糊,只知殺戮與進食,這是它們的本能,就和動物一樣。五級左右的小妖,一般就能口吐人言,這算是智商高的。而有一些小妖,即使到了七八級,還不能說人話,比如說毛球。
“好啦,不要再鬧了,趕緊辦正事,娘娘還等着我們呢。”朵朵不笑了,她從身後的揹包裡,抽出一副眼鏡,架在鼻子上。相對它的臉,這幅眼鏡還是有些大,這讓朵朵看上去有些滑稽。
朵朵又抽出一張紙,看着上面的字,唸叨着:“阿莫西林、抗生素……這些東西,好吃嗎?”
“笨,這是藥。不是用來吃的,是要塗在身上的。”多多義正言辭道。
“原來是這樣……可這對娘娘的病情,真的有用嗎?”朵朵的話中帶着擔憂。
“應該是有用的,有病就得吃藥,藥不能停,人類不都是這樣說的嘛。”多多人立而起,拍了拍胸脯。
“那我們再找找,這裡怎麼全都是吃的啊,真奇怪。”
兩隻小妖又開始尋找,身後是不斷吱吱的毛球。
到最後,出了廢墟,朵朵和多多也沒有它們要找的藥。
“回去吧,看來這裡不是所謂的藥店。”朵朵有一些垂頭喪氣,它沒有看到一旁的多多已縮成一團,瑟瑟發抖着,毛球來到它身前,渾身刺綻放開。
朵朵一擡頭,身前立着三道身影。爲首一人,有一雙猩紅的眸,是葉初。
葉初身後的唐真有一些詫異,剛在不遠處,她就已經在悄然間抓住葉初的衣角。唐真看到多多和朵朵,她知道它們是妖。只要是妖,葉初都是一路碾壓過去的,領域一開,全部化作飛灰,一團又一團黑芒涌進葉初身中,成爲本源魔氣的養料。
唐真有一些擔心葉初會對它們出手,因爲它們長得,真的很萌。唐真從來沒有見過,這麼萌的妖,尤其最前面的松鼠精揹着揹包,還帶着一副眼鏡。可唐真又知道,此時的葉初已不再是從前那個葉初,他不會聽她的。
這些小妖,應該會被無情鎮殺吧。唐真心下一嘆,出乎她的意料,葉初並沒有出手,他只是在這些小妖身前站定。
縮成一團的多多兩隻小爪子蓋住眼睛,此時悄悄展開一條縫隙,只是一眼,它看到毛球身上的刺已經全部展開。
它在幹什麼?
想要找死嗎?
多多炸了起來,它起身,一溜煙跑到毛球身前。
“回去。”它對毛球斥道。下一刻,多多轉身,對着葉初。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對着葉初行大拜之禮。
“大俠饒命。”多多高聲喊着,兩隻小爪子扣在地上,松鼠頭還不停叩擊着地面,只是它很滑溜,每到快要到地面時,它總是快速起身,並沒有真正捱到地上。
這幅場面,很滑稽,卻也很有喜感,抓着葉初衣角的唐真已笑出聲來。
身前這隻松鼠精,實在是太逗了。
葉初面無表情,一言不發。這讓一直在扣頭的多多心緒不寧,暗自揣測着是不是要真叩上幾個纔好。在葉初身上,它感到濃濃的煞氣,這讓它驚恐。
“看來大俠是放過我們了,大恩不言謝,就此別過。咱們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啊。”看葉初不說話,多多起身,本來還想抱抱拳的它在看到葉初眸時,果斷放棄了這個想法。拉着朵朵的小爪子,飛一樣竄了出去,身後是不斷吱吱的毛球。
“終於躲開了。”看到身後沒人,多多終於鬆了一口氣,它對毛球怒目而視,“你還真是方啊,那可是一尊殺神啊,他身上繚繞的魔氣你沒感受到?不殺千把個妖,能有那麼重的煞氣!?不會說話也就算了,要多動腦筋思考呀毛球!”
“走吧,我們快回去找娘娘。”朵朵說着,它也被嚇壞了。松鼠精,觸覺天生敏銳。
三隻小妖,向一個方向跑去。
“壞了。”朵朵一聲驚呼,它看到,前方煙塵滾滾。一頭兩米多高的牛妖正撒開腳丫子狂奔,它身後還吊着一木板車。牛妖牽引下,四個輪子飛速轉着,劇烈顛簸下,木板製成的車身似乎不堪重負,就要散架。
在牛妖頭頂,盤旋着一貓頭鷹。在牛妖身側,還有幾條小犬,同樣都在撒開腳丫子狂奔。
在牛妖身後,是一連串妖。足有數百多,這些妖,比起前面妖,從外表上看要兇殘的多,體型一個賽一個雄奎,猙獰呲着牙,涎水不斷躺下,爲首一妖,身上還披掛着武裝。
“慘啦,這羣妖,怎麼如此苦苦相逼,妖怪何苦爲難妖怪。”多多怪叫一聲。
“別廢話,快救娘娘。”多多頭上又捱了一下,朵朵已向那個方向撲了過去,緊隨着它的是毛球。
“餵我說,我們去了也沒用啊,只會增加娘娘的負擔啊!”多多在後面哭喪着,雖然這麼說着,卻還是跟了上去。
那羣暴戾的妖,讓多多頭皮發麻。
近了,更近了。
多多看到,大黑拉着的車上,被它叫做娘娘的人,正緊閉着雙眸。這是一絕色麗人,她的美,再多的語言來形容也是蒼白無力的。她的臉色蒼白,卻透着一股空靈的氣質,一如遺世的謫仙,飄然出塵。在她身後,是一條又一條狐尾,毛髮純白如雪,飄蕩在空中。
後面的妖越來越近,當先的巔峰小妖甚至都已碰觸到一條雪白的狐尾。
多多的眼,瞬間通紅。朵朵的眼,也紅了。它們嘶吼着,雖然知道是飛蛾撲火,卻依舊向前衝去。
那個人,是它們的娘娘。
被稱作娘娘的絕色麗人睜開的眸,眸中泛着血絲,嘴角有鮮血滑落,汨汨而下。
是蘇離。
唐擎那開天的一劍,將蘇離重創,這幾個月,蘇離的傷,沒有癒合的徵兆,反而越來越重。雖然她的氣質依舊空靈,可她卻處在隕落的邊緣。
蘇離睜開眸,六條狐尾迎風暴漲。如此重傷的她,再強行出手必然傷上加傷,可她不得不出手,她要庇護身前的小妖。
就在此時,無形的領域從蘇離身前,一透而過。先一步,落在身後的妖羣中。
多多停下飛奔的腳步,在它眼中,那一羣暴戾的妖,身上升騰起黑色的焰火,這魔焰將它們灼燒,將它們吞噬。
一聲又一聲慘嚎聲,接連響起。
多多的眼,越睜越大,到最後完全就是圓睜着。
它看到了什麼?
整整一百多隻妖啊,在無形的領域中枯萎着,它們的生機在流逝,它們強健的肉身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乾癟着,到最後,它們化作團團黑芒,向同一個地方涌去。
多多的眼移了過去。
在蘇離身前,驀然出現一道身影,從多多這個角度,只能看到他背部那一彎血色殘月。他從天而降,所落之處,羣妖盡噬。
多多記得那個人,那個被它叫做大俠的恐怖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