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氏集團雖然歷經了精兵簡政,但光是生物製藥這個產業,就擁有研究所,製藥廠,連鎖藥店,還有生活超市等各個行業。
這五十三個經理大部分是蘇老太爺一手提拔起來的,很多都是爲蘇家工作三十多年的元老,他們普遍都是五十歲上下,只有幾個年輕一點的,卻是蘇子興還在的時候安插的親信。
楊銘一直看着李少陽走入酒樓,才緩緩坐下,這房間雖然寬敞,但被數十個人一站,也顯得很擁擠了。
李少陽推門而入的時候,門口幾個經理睜大了眼,尤其是蘇子興以前的手下,忍不住就攔在前面,不讓這個蘇家的大仇人進來。
李少陽皺眉站在門前,擡頭見楊銘走來,他已經換上了一身中山裝,消瘦的身軀卻似有着一股爆發力,和當官的時候不一樣,現在是削得薄薄的髮型,青色的頭皮都露了出來,不像是當家作主的少爺,更像是歷經風雨的道上人。
“讓開,”楊銘對兩個攔住李少陽的經理低聲道。
兩個經理微微垂下頭,一人鼓起勇氣道:“這傢伙是百里屠蘇,害死二少的人,大少你不能讓他進來,二少的頭七纔剛過。”
這位經理慷慨悲詞,說得聽着動心,就連李少陽都覺得感同身受,但呯的一聲,楊銘背後握着的一瓶十年老汾酒毫不客氣的砸到了這經理的腦袋上,青花瓷的酒瓶碎開時,崩得漫天都是,四周人嚇得全身一哆嗦,卻不敢躲避。
“讓開,”楊銘扔下破酒瓶,滿手酒香,便伸出舌頭舔了一口,嗯了一聲:“這酒不錯,砸你腦袋上是浪費了。”
現在誰還敢說話,另一名經理扶着受傷的夥伴,驚恐的退到一旁。
人羣中幾個蘇氏的老員工轉頭暗笑,這倆蠢貨,太年輕了,根本不瞭解大少。十年前,蘇家大少的名頭可是響徹姑蘇城的,那時候還叫蘇子銘,曾經爲了一副8888豹子車牌,當街廢了副市長的侄子,那段青蔥歲月,現在想來如同隔世。
楊銘伸手請李少陽上座,見他帶着九兒,特意命人搬來一個軟座。
李少陽坐在冰冷的梨木椅子上,看着大氣不敢出的經理們,不禁笑道:“我沒想到你還有這一手,一直以爲你是不喜歡暴力的人。”
“這可不是暴力……”楊銘扯過雪白的餐巾細緻的擦着手:“這是在教育他們,最少蘇家的人要懂得點禮數。”
李少陽看着那個被砸的頭破血流的主兒:“何必下這麼重的手。”
楊銘嘿然:“對不同的人,教育的方式也不一樣,這些人裡……”他伸手指着下面的人羣,有很多都是我的叔伯輩,我是很尊敬的。”說着他輕輕招手:“楊叔,趙伯父,你們倆年紀大了,過來坐着喝點茶。”
人羣中年紀最大的兩位,一個是蘇氏研究所的老總,一個是蘇家制藥廠的廠長,聞言不敢推辭,小步走來坐下。
楊銘這才道:“對他們來說,有的人怕丟了飯碗,有的人怕自己那些醜事被揭發,他們兩個,是以前跟着子興的狐朋狗友,在道上混過,最怕的是刀子,酒瓶和板磚,所以我要因材施教,給他一瓶子。”
他說得很認真,九兒聽得差點笑出聲來。
李少陽端茶喝了一口,目光掃視,便看到這間酒廳對面,一個屏風式的小門後,還坐着一桌人,裡面的人正緊張的看着這裡的情況。
李少陽的眼光何其毒,一眼就看到了蘇家老太爺,還有其他蘇氏的嫡系親屬,都在對面的房間裡“看戲”。
他恍然,今天說是設宴迎接楊銘的迴歸,還不如說是對他的一次考試,要看看楊銘是否能接下這個爛攤子。
但楊銘此時卻很放鬆,看也不看這些人,讓上菜,倒酒,卻不吃不喝,只跟李少陽喝茶聊天,閒聊着l市的事,又說起蘇蘇在徐市的發展,這一說就是兩個小時過去了。
別說下面站着的人腿肚子都抽筋了,就是對面房間裡的親屬團都急躁不安起來,至於桌上兩位元老級的經理,更是隻能看着滿座酒菜嚥唾沫。
這些人都是剛下班就被叫來,本以爲接風宴馬上就開始的,所以都沒吃晚飯,這下可都慘了。
楊銘又端起茶杯,卻是對李少陽擺擺手:“先不說了,我處理一下公司的事。”
李少陽作壁上觀,心情也放鬆下來,只笑道:“如果不方便的話,我就先回去了。”
“方便,你是北方集團的創建人,有些企業方面的管理事情,我還得請你指教呢。”楊銘笑道。
李少陽便伸手請他開始。
楊銘放下茶杯發出叮噹的脆響,出乎意料的,他的眼神沒有看向下面站着的那些可憐蟲,而是望向了被稱爲“楊叔”的蘇氏元老。
楊叔乾癟的臉硬生生擠出了一抹笑:“大少……”
楊銘淡淡一笑:“楊叔,你在研究所多少年了,我記得是三十二年了吧。”
楊叔心中稍安,忙道:“大少記得真準,算起來正是大少七歲那年過生日的時候,我剛來蘇氏,當時還是接送大少上學的司機呢。”
李少陽在旁一聽就明白,這老傢伙是要勾起楊銘的念舊之情,不過這招恐怕沒用。
果然,楊銘連語氣都沒發生變化,只是略帶些感慨:“是啊,三十多年了,你撈得也不少了,”
這一句話說出來,楊叔陡然而震,眼皮更是耷拉下來:“我不明白大少的意思,我一輩子都奉獻給蘇氏了。”
楊銘冷笑一聲:“前些年你還比較收斂,也就是在人事上受點好處,最近幾年呢……蘇氏研究所每年的科研費一直在增加,但每次審計都被你晃過去了,光是從這筆研究費裡,你就吞了不止一千萬,還有,今年三月份,研究所的兩項核心技術剛剛研發成功,市面上就出現了同樣的藥品,普正抗癌藥,這個產品你該很清楚吧,你賣了1200萬,但人家拿出去生產,每年的利潤上億。”
楊銘的話毫不留情,把這老傢伙所做的每一件虧心事都說了出來,包括交易的時間,地點,和什麼人,怎麼談的,都是說得清清楚楚。
李少陽陡然警覺起來,這種隱秘的事,楊銘知道的這麼清楚,他一定有自己的情報來源,這是比警察還有效率的調查。
此時楊銘嘴角帶着幾分嘲諷:“楊叔,你這麼貪,其實我也知道,是因爲醫學院的那個女孩吧,也是,那女孩還沒畢業,花錢卻是狠啊。”
撲通一聲,楊叔跪在了地上,淚涕直流:“大少,大少,我求求你,看在我爲蘇氏做牛做馬的份上,饒了我這次吧。”
楊銘淡淡的看着他:“放心,我還沒把這些證據交給警方,職業受賄罪你也消受不起。”
他語氣慢慢緩和下來:“你畢竟是我們蘇家的老人了,機會我會給你的。”
他從懷中拿出一張支票:“這是一百萬,你就帶着你的小女友,去菲律賓養老吧。”
“我年紀大了,腿腳不好。”楊叔腆着臉低聲說着:“菲律賓那地方潮溼又熱,大少,我真不能去那裡。”
楊銘嘴角彎起:“好啊,那去外蒙古吧,那裡乾燥又有大草原,地廣人稀,環境優美。”
楊叔張着嘴,就像沒了水的金魚,一開一合間,竟然說不出話來了。
楊銘彎腰看着他:“怎麼,要不去非洲,那裡埃博拉病毒可以治你的風溼病啊,”
楊叔大汗淋漓,伸手抓住那張支票,幾乎是爬着滾出了酒樓。
屋裡一片寂靜,九兒看得目眩神迷,感覺像在看電影一樣。
那些經理現在更是臉色蒼白,坐在桌上的趙伯重重出了口氣,起身道:“大少,我對老爺子和您,絕沒有做過任何虧心事,您……”
楊銘轉身呵呵看着他:“趙伯你的爲人我當然清楚,但清官難斷家務事,你兒子和兒媳,已經把製藥廠的所有部門都插上了自己人,現在蘇氏製藥有個說法,叫做蘇家送錢,趙家管人。這你知道麼,”
趙伯那滿臉的正氣頓時泄成了空氣,腿肚子一軟就坐下了,良久擡頭哀求道:“那臭小子不懂事,求大少給他個機會。”
楊銘嘿然冷喝一聲:“晚了,你那個兒子和兒媳,已經被抓了,楊叔雖然貪,但做事還算盡心,你天天在廠裡遛狗養鳥,讓你兒子把製藥廠搞得烏煙瘴氣……”
他說着勃然大怒:“現在就去製藥廠,捲起鋪蓋,給我滾,最好不要讓我在姑蘇城再見到你。”
趙伯哆哆嗦嗦站起來,一個踉蹌差點滑倒,李少陽這時候注意到對面的包間裡,蘇家老爺子重重的握緊了拳頭,似乎要站起來爲老部下說句話,但最後還是忍住了。
於是楊銘雷厲風行,一個個清算這些老人,五十多個經理,最後辭退的辭退,滾蛋的滾蛋,只剩下了七個人。
這七人都是唯唯諾諾的,楊銘淡然表示以後蘇氏所有高級管理職位,副總以上級別的,都將聘請職業經理人操作。
“但你們幾位不同,都是技術人才。”楊銘緩緩對剩下的七人道:“我們蘇氏現在需要你們繼續努力,發光發熱,你們的待遇和分紅,都會加倍。”
最後,楊銘舉起酒杯:“年關將近,我在這裡祝各位身體健康,萬事如意。”
一飲而盡後,他揮手:“散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