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簡!”
震耳欲聾的怒吼中,童慶動了起來,他又變回了那隻怪獸,變回了那隻可以將人吞噬的屍骨無存的怪獸。
墨簡瞬間便有了一種飛的感覺,人其本身並不會飛,但是人卻可以使人飛起,爲此人類還製造出許許多多的工具,至最初的風箏到熱氣球再到飛機乃至火箭,人類總是不乏想象力的製造出可以使人自由飛翔的工具。
但使人最初體驗飛翔感覺的卻並非是這些工具,而是力量,它可以是拳頭,可以是腿,可以是肢體,也可以是任何物體,只要擁有足夠的力量,不論是什麼都可以使人飛起。
拳頭,如同鐵錘一般的拳頭。
衝擊,如同被告訴行駛中的列車撞擊般的衝擊。
飛翔,短暫卻使人有種時間停滯般的瞬間。
‘砰’的一聲巨響中,墨簡的背部重重的砸在了亭內的護欄上,劇烈的痛楚與衝擊使他下一瞬間便捧腹跪在了地上。
而童慶卻並不打算就此放過墨簡,血液沸騰在熊熊的怒火中沸騰,充血的瞳孔中,再也尋不到一絲的理智。
他全然沒有發現就站在身後的嬌小身影,圓睜着血瞳,大步向墨簡邁去,“墨簡!”
巨大的響聲再次響起,童慶的這一腳就像一個專業足球隊員的抽射般,滑落一個近乎完美的弧度重重的落在墨簡的胸膛上。
墨簡也像一個足球般在這非人的力量中再次飛起,整個胸部爆炸般的痛苦中,他再一次重重的撞在護欄上,只不過這一次即便是牢靠的護欄也未能將他攔下,巨大的聲響中,墨簡隨着斷落的護欄一齊向外飛去,重重的摔落在草叢中。
施雪看着眼前突發的一切,完完全全的怔住了,她看着童慶那巨大的身體,即便支是背影亦能使給人一種窒息般的壓迫感,她已恐懼的忘記了出聲,忘記了逃走。
喘息聲,低沉而厚重的喘息聲,如同野獸低吼般的喘息聲,也是能夠勾起人類最原始的恐懼的喘息聲。
夾雜其中隱隱傳來的是骨骼的悲鳴,童慶如同血染般的血紅的瞳孔已在無法尋到一絲的理智,墨簡像是一隻蟲子般被他單手拎了起來。
拳頭,每一拳都會讓墨簡有一種靈魂即將碎裂的衝擊,他到底捱了多少拳,在這樣的拳頭下,他又能再捱上幾拳?
墨簡併不知道,他也無法知道,痛楚已經將他的思考能力從大腦中剝奪,他至今還能保持清醒或許已可以算的上是一個奇蹟。
漸漸收縮的瞳孔中,他依舊可以模糊的看清眼前的那隻怪獸,他在笑,那是一種瘋狂而猙獰的笑容,也是一種令人恐懼的笑容。
恐懼,墨簡很少會恐懼,他不同於大多數的少年,他並不知道自己該走往的方向,也從未有人給他指引過方向,他就像一隻脫羣的孤狼般,在漫長而永無盡頭的路途中,或許他之所以還能走下去只是因爲他還活着。
但是當他面臨死亡時,他就像這個世界的所有生物般,感到了恐懼。
或許只因死亡其本身便是恐懼的一種,每個人都會恐懼,只因每個人都會面臨死亡,而恐懼在更多的時候並不是一種進行時,而是一種等待,對於下一秒即將來臨事物的等待。
“住手~”
顫抖的叫喊聲中,童慶的拳頭硬生生的停在了墨簡的眼前,他生硬的扭頭望去,便看到了那道嬌弱的身影,那道因爲恐懼而止不住顫抖的身影。
就連施雪自己都不相信她會叫出來,她不但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喊了出來,還一步步的向童慶走了過去。
她到底是怎麼了,就連她自己都無法理解,她這樣過去豈非是羊入虎口,甚至都不用那隻怪獸動手,她都隨時都可能會暈過去,又是什麼給了她如此的勇氣。
“放開他……不然我叫了!”施雪臉色煞白的直視着童慶猙獰的面容顫抖的說道。
童慶自從看到施雪的一瞬間便怔住了,他表情凝固的就像一尊真正的石像般一動不動,甚至連呼吸業已忘卻。
那隻將墨簡輕鬆拎起的大手,也在這一瞬間鬆開,墨簡便像一灘爛泥般至童慶的手中摔落。
冰冷的地面,墨簡看到了那道面對着童慶不停顫抖的嬌弱身影,他的瞳孔間不禁猛的收縮了起來,儘管視線已被血水所遮掩,但他還是認出了她。
童慶走了,施雪完全沒有想到一隻盛怒之下的怪獸居然會逃也似地走了,但她在童慶逃走的瞬間也回過了神來。
“你沒事吧?”
墨簡的身體隨即傳來了一股輕微的波動,除了掌心的溫度之外,他還能感覺到另外一種溫度,淚水的溫度。
只不過這次他卻無法做出迴應,只因動手的已並不是街道上的那幾個混混,而是一隻盛怒之下的怪獸,只有捱過童慶拳頭的人,纔會明白那究竟是件有多恐怖的事,而也正因如此他纔會被人稱作怪獸而被人遠離。
“對不起……對不起……都是我的錯……”
墨簡靜靜的看着那張柔美的面容,看着那一滴滴晶瑩的淚水,她爲什麼會在這裡,爲什麼會哭,又爲什麼會道歉?
他想擡起手,卻無法挪動一根手指,他想張嘴說些什麼,卻無法發出一絲聲音。
這是他第一次有生以來第一次產生了這種無力感,這也是他第一次爲自己的無力而憎恨,在他靈魂的最深處,他用只有他自己才能聽到的聲音嘶吼着。
墨簡再次睜開眼的時候已是清晨,清新的空氣伴隨着陣陣花香至窗外撲來,他扭頭望去便看到了一羣人,而這一羣人也都是他的朋友。
顧絕、張寶、羅烈、花型、麻凡……甚至連田雞仔都在這裡,而他們此時也正擺設各種姿態在打着盹,有的趴在牀上,有的趴在桌上,有的癱在椅子上,還有的竟然斜倚在牆上,更甚的是居然還有站着的。
而這裡顯然不是他的房間,那麼這裡又是哪?他們爲什麼會在這裡?
“你醒了。”就在墨簡沉思的同時,一道有些疲倦的聲音至墨簡的後方緩緩傳來,他甚至不用去看便聽出了這是李天鷹的聲音。
但他仍是吃力的轉頭望了過去,一陣陣難以忍受的痛楚之後,他終於看到了李天鷹,而李天鷹也正斜倚在門旁靜靜的看着他。
他的眼圈很黑,他的臉色也異常的蒼白,看起來像是鬆了一口氣,然而卻又像被某種痛苦所壓抑般的緊皺着眉心。
“我沒事……”墨簡有些艱難的說道。
他已知道了這裡是醫院,面部傳來的包裹感也告訴了他,他現在一定很像個木乃伊。
至於李天鷹他們爲什麼會在這裡,墨簡所能想到的只有三種可能,第一是李天鷹他們慶祝之後找到了他,第二施雪在無助之下找到了戴琳,而第三種可能也是最壞的一種可能,施雪找到了老師。
至於李天鷹此時的憔悴的面容,必定是因爲他一夜未睡,而他眉間壓抑的痛苦之色,則應該是在自責。
正如墨簡對李天鷹的瞭解,李天鷹似乎也十分了解墨簡現在在想什麼,只聽他冷冷的說道:“是我們找到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