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久之前,於京師廣場西邊的位置,百姓自發劃地起了一座帝官廟。
廟,不大,佔地不過千平,一個廟門,一個院落,一個正殿。八字門兩側用青石分別刻着忠義兩個大字,字高一丈,蒼勁有力。廟門懸着巨匾,鐫刻金漆字體,帝官廟!一進廟門,院落種着兩棵青松。寒暑不能移,歲月不能敗者,惟松柏爲然,豈不像帝官!中間放置着一個半丈長半丈寬半丈高的石雕香爐鼎,日日香火鼎盛!正殿門楣,懸着五塊巨匾,分別是:精忠報國、文武得兼、昭昭赤子、丹心浩然、千秋不故!兩側的大紅柱篆書一副楹聯:遙看將軍志,壯我山河平!殿內正中是帝官的彩色座像,衣着軍裝,負手而立,遙望蒼穹。氣吞山河,傲睨萬物!座像上方同樣是貼金巨匾“山河無恙”。
京師廣場中,百姓也自發立了一個帝官的銅像,全高四丈,佩劍遙望。幾日前,大元首還親自在基座下提了一句詩:寄意寒星荃不察,我以我血薦軒轅。了表崇敬!
自從姜羽失蹤,百姓日夜到帝官廟上香祈禱,希望帝官早日平安歸來。再到數日前的噩耗傳出,不止帝官廟百姓涌涌,連帶觀音廟也是百姓涌涌,香火繚繞。不知道是香火薰眼,還是消息太傷人,不然怎麼會都紅着雙眼,止不住的落淚。
晨曦初起。
再到臨近午時。
其實算起來,姜翎和姜羽生活不過短短几日,怎看起來已經生活了十多二十年那麼久?以至於親情竟然那麼深。生父生母死去的時候,是因爲年紀太小,所以悲傷不夠大嗎?還是這是唯一一個疼愛她的親人的緣故?她對着這尊銅像已經站了兩個時辰,雙腿都麻木,脖子都痠痛,眼睛再次紅腫了,也完全感覺不到了嗎?
內心的巨大悲傷,永遠埋沒身體的小痛楚!
‘你又說男子漢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你又說要看着我出嫁的,你個大混蛋。’
姜翎仰着頭,陽光刺進眼睛裡,還是不夠內心的痛。一陣暈眩,她甩開張義及時的攙扶,轉而雙手撐着銅像,‘你看,你根本就不在乎我這個妹妹。否則,你怎會不出現扶着我?你不是說你會保護我的嗎?你瞧瞧我這雙手,我這眼睛,我這傷口。你就是這樣保護的嗎?你不是一個好哥哥,你不是,你不是!你給我出來,出來啊!’
姜翎使勁拍打着銅像。
‘姜翎,你冷靜點。’
張義過去單手摟住她,另一隻手拿出證件,轉頭對前來阻攔的羽林衛說,‘帝官麾下校官張義,這事,我來處理。’
端莊嚴肅的地方,國家怎麼可能不派羽林衛駐守,以防有人冒犯帝官!凡是有人敢冒犯帝官廟和帝官銅像,不必請示,殺無赦!
‘這位小妹妹,你還真是眼光犀利。本公子也是這樣認爲,這東西,還真不是好東西!偏偏是那些凡夫俗子,愚昧無知纔會被騙,纔會這麼尊崇這個狗東西。我也是看這銅像礙眼,早就該拆了它。小妹妹,你不夠道行,本公子助你將這銅像打爛吧。’
一道輕浮又囂張狂妄的話,自衆人背後傳來。
衆人回頭一瞧,一位衣着白西裝的年輕人在四位大漢的簇擁下推開人羣,走到姜翎面前。
張義聽到如此口無遮攔的羞辱話語,猛然一轉頭,眼神裡全是殺氣,心裡全是殺機。莫說那四位大漢腰間繫着蘇雲堂的黃玉佩,哪怕是那個帶頭的年輕人腰間繫着蘇雲堂的白玉佩。膽敢羞辱將軍,一律要你死,蘇雲堂那三大主座來了也沒有情面可講!
不等張義有所行動,那幾位羽林衛已經拔刀相向,‘羞辱大都督,殺無赦!’
‘是嗎,一個死人而已,還不允許批判兩句了,’袁可左右轉了轉臉,‘你們誰,把這幾個穿着軍裝的東西扔了吧。瞧着就礙眼,和這尊生鏽的鐵石那麼礙眼。’
他再假裝扯了扯衣領,邊把外套脫下交給其中一位大漢,邊說,‘還是我來吧,免得這些人以爲本公子沒有能力砸了這尊東西。’
‘我不許你玷污我哥哥!’
姜翎聽不得袁可一口一個東西,如此不尊重姜羽。一把睜開張義,衝上去就要扇耳光。可還沒到人跟前,袁可臉色一冷,狠狠扇出一道風勢,她就倒飛回去,所幸張義眼疾手快把她接住了。
‘哥哥?也好,就讓你看看你這哥哥,是怎麼被我打碎的。’
袁可猛然出擊,幾個身影閃過,再傳來幾聲悶響倒地,回到原先的位置時,那幾位羽林衛已經倒地口吐鮮血,傷得不輕。
‘就這樣而已?也好來守着這塊爛銅爛鐵,還不如不來的好。總是聽說軍部俊傑衆多,力壓天下。西州五生,後起之秀樂琦,早年成名樂進,還有什麼北州第一勇士檀道稷。你要不要叫一個出來,看看能不能阻止我打爛這東西。不過是靠那一個姜帝官的名頭而已,如今人都死了,拿什麼囂張?不如趁早解散,回家種田吧。天下勢力,唯我蘇雲堂當道!’
袁可輕佻呵呵幾聲,‘既然如此,那我就先砸了這塊東西,再去把那帝官廟也砸了。一個狗東西還配享有廟宇,要立也該立蘇雲堂三大主座。’
他一步步湊近,‘你們不是很尊崇他的嗎?怎麼現在都袖手旁觀,沒人捨命出來阻止我?’
衆人越來越多,個個都雙拳緊握,恨不得撲上去把袁可殺了。可,看到地上躺着的幾個不知生死的人,還是膽怯。
先前有幾位血氣方剛的百姓準備挽起袖子去揍袁可那張惡毒的嘴,可,剛剛挽起袖子。隨行的那四位大漢二話不說,一手捏碎幾個人的脖子,嫌棄的扔到一旁。
百姓始終是百姓,對於死亡還是會本能的恐懼,所以只得在內心燃燒着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