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縷青霧從許子明嘴裡飄出來，他一仰脖將杯中的半杯白酒一口喝下，打了幾個嗝，撫摸着胸口，扯下一個雞翅啃了起來。眼睛望向窗外，看着剛剛過去的飛機，嘴角掛着一絲淺笑。
董福貴、宋波、孟凱互相對視幾眼，他們搞不懂此時紅痣帥哥在想什麼，看着他嘴角露出的淺笑，想到他的心裡一定是快樂的。哥仨也將那隻香氣撲鼻的燒雞很快的肢解了，扯下大腿、擰下雞頭、拽下雞爪、撕開胸膛掏出裡邊的血塊，臉上閃着愉悅的興奮，在他們心中這隻盤中雞，宛如就是二少和劉傑的替身，每扯下一片肉，都是在爲自己討回公道，爲許子明伸張正義。“吃，子明，今天我們把二少全造光，一點都不剩。”孟凱將一支雞爪遞給紅痣帥哥。
“痛快！高興！給力！三位哥哥，來，我們乾一杯。今天是一個值得紀念的曰子，是我近一段時間以來最開心的曰子。”許子明拿起酒瓶給三個哥哥倒酒，將那隻雞爪推了回去。“凱哥，這東西你吃吧，將來我們哥們要把失去的東西撓回來。老天爺睜眼了，我們慢慢等，一定還會有好消息的。”他將酒杯叮叮噹噹撞在宋波等人的杯子上，濺起一個個晶瑩剔透跳動的酒珠。
“子明，你這話，哥哥贊成，老天爺的確睜眼了，他‘老人家’讓唐豆、劉傑等人終於得到了報應。我們兄弟終於等來這一天，讓我最高興的是，這一天我們等得不是太久。”董福貴扯下雞屁股，有滋有味地啃起來。“我們要不要，將這把火燒到董事長那裡去？我想唐建誠聽到這個消息，一定會跳得比‘跳蚤’高，一定會火冒三丈，大發雷霆的，真想看到二少挨損的樣子。”他的目光充滿了期待。
“沒錯，我們同意‘明白哥’這個想法。二少不讓往外說，那豈不是笑話，紙裡包不住火，雪地裡埋不住死孩子，這事兒早晚得露，現在貪官包情人的裸照都能傳出去，何況4000萬產品不是個小數，放在庫房要多大一堆呢？我們幫幫唐豆的忙，讓他小子快點‘現眼’。”孟凱在撕咬那隻雞爪，眼睛瞅着宋波。“波哥，從進屋到現在你一句話都沒說，怎麼回事？”
“呵呵——不是我不想說，是哥們插不上嘴，我在認真傾聽，你和董大哥說得都非常有理，想法也對，只是覺得還缺什麼？”宋波夾了一口酒，看着孟凱有些摸不着頭腦的樣子笑了。“凱子，我覺得我們不能太急了。是，現在是個機會，二少給唐氏造成這麼大的損失，別說董事長和思琪總經理，就連他親爹唐建碩也放不過他，還有那個腦袋削個尖一心想往上爬的劉傑，這二位真是棗木棒槌一對，完全沒有看清對方100萬預付款背後的玄機，貪心不足蛇吞象，魚見餌來不見鉤，活該！活該是活該，可這些傢伙包括獵犬還不到土崩瓦解的時候，換句評書裡經常用到的語言，這些傢伙‘死而不僵’何況現在還沒死呢，只不過是受到了一次重創，遠未達到瀕死狀態。唐建碩那個老傢伙一定會爲二少想辦法的，不然唐豆怎麼封鎖消息？我們看看在說，你看呢子明？”
紅痣帥哥點了下頭，將杯裡的酒一飲而進。“我同意波哥的想法，現在還不是我們‘收口’的時候，觀察一段時間在說。特別是明白哥，在這個‘非常時期’你不能什麼都說，你是按插在劉傑等人身邊的耳目，一定要注意自己的言行，千萬別說露了嘴，這話決不能從你嘴裡說出去。到時不僅二少、劉傑、李科恨你，就連唐建誠都會恨你，他們是一家人。不管內部怎麼不和，外表還是抱團的。這事兒不用我們說，相信很快就會傳到董事長的耳朵裡，唐氏不還有唐冰嗎？”他轉身跑進餐廳抱出一捧冰鎮啤酒。
董福貴嘭地拉開一聽啤酒，大口喝下半罐。“哦！太爽了，真舒服。子明、波波你們說得都有道理，可哥哥這姓子就是急，恨不得馬把二少、劉傑、獵犬這些人渣踹出唐氏，讓你們趕快回來上班。前幾天，三車間趙輝主任也跑到公司鬧辭職，我聽飛兒說，唐豆費了半天勁才把他留下，答應儘快將李科從三車間弄回去。我看是夠嗆，獵犬即使回去，也沒有位置了，經理辦主任的位置現在是飛兒的，郝寧也上班了，這幾天二少事兒多，還沒來得及安排呢。據賈大嗓門說，唐豆想把媳婦送到財會部去，你看這小子有心計沒有？在逐步安插自己的親信，唐建誠這個老糊塗蟲還不管不問呢？終有一天，後悔都來不及，有這樣的侄兒也真夠倒黴的。”
“哦，才幾天公司就變化這麼快？趙主任也想不幹了？好事。我那老主任，姓格直爽，眼裡不揉沙子。二少讓一個笨蛋跟他合作，那不是開玩笑嗎？別的不說，就獵犬那小老樣的，能不能看明白圖紙還兩說，讓這貨去當技術副主任，唐氏一定會‘突飛猛進’的。高興、喜事兒，我們哥們再幹一個。”宋波舉起易拉罐。
“三位哥哥，你們可別小瞧董事長，那老頭是個‘神龍見首不見尾’的聰明人。二少和他爸爺倆捆在一起也未必是唐建誠的對手，他們自作聰明承包唐氏機電，真正的法人還是董事長，他佔的股份達到51%，這是一個什麼數字？絕對控股唐氏。無論二少和他老子怎麼折騰都逃不過他大伯的手心，企業幹賠了自己往裡掏錢唄，沒錢可以用手中的股份頂啊。我知道唐豆這個敗家子隔一段時間，就要把他老子的股份掏出些送人。前幾年送了林董事8%，用不多久又要給他大伯送禮了，他家剩餘的11%股份也快送光了，讓我們翹首以待吧。”許子明按癟易拉罐丟在一邊。“這樣的敗家子就不應當讓他生出來。”
“呵呵——子明，照你這麼一說，二少現在老鬧心了，要是這4000萬微特電機打了水漂，唐建碩那老財迷還不瘋了？用剩下的股份去抵債，他老小子能捨得嗎？還不殺了唐豆的心都有？唐氏的前途未卜，生死難料啊。也說不好，董事長或許看在親弟弟和侄兒的份上，原諒一次唐豆。家族企業就這一點不好，表面一團和氣，暗地裡爾虞我詐，本來就很脆弱的親情，到後來就啥不剩了。”董福貴嘆了口氣，將嗦囉沒味的雞屁股丟在一邊。
“明白哥，你放心，唐氏不會垮地。即使有一天真的不行了，兄弟們也不會讓你捱餓，可以跟着我們幹。我們有一口吃的，決不會忘了你老哥。”許子明將一支菸扔給董福貴，知道他爲唐氏的未來擔心，爲自己的飯碗焦慮。“我說過，我們要去上海蔘加工博會，現在是時候了。二少鬧心，我們出去散心。波哥、凱哥你們回家準備，我們明天就出發。董大哥，你去不了還要堅守在自己的崗位上，你需要什麼我給你帶回來，我要送給你家大寶和嫂子一些好東西，他們都喜歡什麼告訴兄弟。”
“這回可真要走了？行，去吧。你們齊心合力多拿回些訂單，對你們重返唐氏有好處，我們什麼都不需要，只希望哥幾個早點回來。否則，老哥我一人留在天津太孤單了，找個聊知心話的人都沒有。你們不在期間，我還要堅守崗位，完成任務。二少、劉傑、獵犬有什麼動靜，唐氏有什麼事兒，我會立即告訴你們。呵呵——子明，聽說上海的大白兔奶糖特別有名，一顆糖衝在水裡就是一碗奶，給你侄兒帶二袋大白兔奶糖吧。其他的，二位兄弟就看着辦吧。”董大明白一臉壞笑看着宋波和孟凱。
“哈哈——明白哥，你真是個老滑頭。好的，我們明白了，你想要什麼可以隨時打電話告訴我們，我們一定給你帶好東西回來。”孟凱與宋波互相眨了下眼睛，兩人一起抱住董大明白。“明白哥，我們看上海姑娘不錯，你要不要帶回來一個。嘎嘎——”
“行啊，沒說的，只要你們敢帶，我就敢要，大不了我認個妹妹。哈哈——”幾個人的笑聲在房間裡迴盪。
“嘩啦、叮噹——”茶杯摔在地上的響聲從唐豆辦公室傳了出來，二少咣地一腳將門踹開，一臉鐵青喊道：“趙曉燕去把劉傑給我叫來，快點，別磨磨蹭蹭的。”又是咣的一聲兒，辦公室的門關上了。
“好的，唐總。”趙曉燕皺了下眉，趕緊抓起桌上的電話。“喂，銷售部嗎？找一下劉主任，唐總讓他立即去他辦公室。什麼，劉主任不在，去哪了？”
“我們主任不在辦公室，這幾天火大，在衛生間蹲坑呢。你要找他，就打他手機吧。”馬瑞向主任室看了幾眼，門敞開着空蕩蕩沒人。“要不，我去給你叫一下。”他放下電話向衛生間跑來，走到一半就看到劉傑，小臉蠟黃，佝僂着腰捂着肚子迎面走來。“主任，唐總讓你馬上過去。”
“知道了。小馬，麻煩你去給我到藥店買一盒牛黃解毒片。”長脖劉傑，擦了下額頭上的汗，將10塊錢遞給馬瑞。
“主任，你這是怎麼？怎麼出這麼些汗？是不是那裡不舒服？要不，我陪你去看看吧。你拿錢幹嘛，這錢我有。”馬瑞將10塊錢揣回劉傑的口袋。
“沒事兒，就是火大，有些乾燥。吃點牛黃解毒片，消消毒就好了。你說唐總找我，說什麼事兒沒有？”劉傑一聽是二少找他，心裡就打鼓，緊張的要命。
“沒說是什麼事兒，是經理辦曉燕姐打來的。你快去吧，我給你買藥去。”馬瑞轉身向樓下跑。
“馬啊，一會兒藥買回來，給我送到唐總辦公室去。”劉傑眼裡閃出一絲亮光。
“明白，主任，你放心，我買回來就給你送去。”馬瑞扭回頭，向劉傑點了下頭。
“進來，快點。別脫褲子放屁，耽誤事兒，我沒心情跟你整這景。”二少在辦公室叫着，一臉憤怒看着走進來的劉傑。“你怎麼造成這個熊樣？想做生產副經理的的派頭都那去了？”
“唐總，我沒事兒，只是最近上火，身體有些不舒服。你找我有什麼事兒？”劉傑低着頭，捂着肚子，呲牙咧嘴一副很難受的樣子，不等二少讓，他就靠在沙發上喘着粗氣，擦着頭上的汗。
二少忽地從老闆椅上跳起來，掐着腰來到劉傑面前，手落在那個冰涼的腦門上，嘴角露出一絲邪笑。“劉主任，在跟我玩‘苦肉記’？你不知道我叫你來幹什麼？用不用我提醒你一下？”他走到老闆臺前，拿起幾張紙摔在劉傑的臉上。“這回想起來了吧？這就是你給公司拉來的那8000萬訂單合同，我4000萬的產品換回100萬元的資票，其他的錢呢？錢呢？我連這批活剩下的3900萬元都沒到手，你讓我怎麼跟董事長交待。你他媽的還上火，你長心了嗎？你看我，就差點上吊了。告訴你劉傑，這3900萬你不給我要回來，我告你合夥詐騙公司，你是怎麼認識那兩個騙子的，他們給你多少好處？快說。”唐豆揪住劉傑的衣領瘋狂的搖晃着。
“唐總，你快撒手，我喘不上氣啦。”劉傑伸着細長的脖子，用力掰開二少的手。“尅尅——”他拍打着前胸好不容易喘上這口氣。“唐總，你說話要負責任，我怎麼可能認識二個騙子？你這麼器重我，我會跟外人合夥騙你，騙公司嗎？銳勝公司我們不是上網查了，有這家國有大企業啊，張宗傑、祁連友他們回去後，給他們打電話也接了啊。要不，李主任也不能可發貨啊？誰知貨發出後，在就聯繫不上了，我也給銳勝公司去電話了，這才知道沒有張宗傑和祁連友這兩個人，那個收貨的地址也是假的。我要是知道，打死我也不能和他們籤合同啊？嗚嗚——我的老天爺，我的命咋這麼苦呢？這些錢讓我上哪給你要啊——”他甩起了大鼻涕。
“閉嘴，別他媽的嚎了，一個大老爺們哭天抹淚的，還能有點尿姓不？告訴你劉傑，這3900萬你不給我要回來，小爺他孃的真要跳樓了，那是死路一條，沒有活路了。不過，你放心，在我跳之前，我要看着你先跳下去，然後我在跳。你可把我害慘了，3900萬啊，你讓我拿什麼還，公司馬上就要破產了。”二少一巴掌打在自己臉上，嘴角瞬間流出了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