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豆望着銀灰色悍馬和二輛中巴車落荒而逃,圍在鐵柵欄外和騎在樹枝上的人們嘻笑着,紛紛離去,整個唐氏大院頓時安靜了,只有院中央的紅色地毯、幾隻花籃、散在地上的花束幾個寫着唐思琪名字的標語牌,一捧被車碾壓過的紅玫瑰預視着幾分鐘前這裡的喧囂與熱鬧。他將嘴裡叼着的煙吐到地上,一隻腳狠狠的碾着。“莫非思琪姐唱得是空城計,她根本就沒離開辦公室。小黃你過來一下。”
保安小黃跟在二少的屁股後面,顛顛上了三樓,來到總經理室門前,噹噹敲了幾下。“唐總,你在嗎?”
“姐,你在嗎?我是豆豆,你開門。”唐豆將耳朵貼在辦公室的門上,憋着氣認真的聽着,一點動靜都沒有。“你看到我姐出去了?”他打開自己辦公室,走了進去,小黃跟在後面。
“沒有,唐總的車還在。可能是出去吃飯了。下午還上班呢,一定能回來。”
“下午不是不上班嗎?誰說的下午還上班,我怎麼不知道?”二少將二隻腳搭在老闆臺上,一雙帥氣的眼睛盯着小黃。
小黃推了一下頭上的大蓋帽,臉上充滿疑惑。“是經理辦小趙說的,唐副總你不知道?”
“哦,呵呵——知道,剛纔只顧看熱鬧了,差點給忘了。沒事兒,你下去吧。對了,院裡的東西,你處理吧。收拾乾淨了,樓門你先別鎖,我要呆一會兒。”
“唐副總,那地毯你也不要,可是新的啊。剛纔我看了,那些東西全是新的,丟掉怪可惜的。”小黃伸長了脖子,望着院裡的那些東西,直咽口水。
“都給你,想怎麼處理都行。只是別再讓我看到,我一看心裡就煩。”這的確是二少的心裡話,在想象中這是一堆好東西,思琪接受肖逸龍的求婚,這些東西自然粘了喜氣,少不了也能給自己帶來好運。他會趁熱打鐵在今天下午以同樣的方式,向心中的女神飛兒求婚。遺憾的是思琪姐競然在肖逸龍眼皮底下消失的無影無蹤,這些東西毫無用處,在某種意義上說:“是一堆不祥之物,別給自己身上粘上晦氣,避之不急。”唐豆的身上冒出一層雞皮疙瘩。
唐思琪在許子明家樓下看到了那輛藍色明銳,她快步衝向五樓敲開男友的房門。“笑什麼笑?有什麼好看的,不認識嗎?”她將胳膊肘兒夾着的黑皮包丟給了一臉壞笑的男友。
許子明上前一步接住黑皮包,拉過美女老婆的手,將門關上。“呵呵——別攔着我,我還是想笑,這妝讓你化的也太可愛了!這麼厚的眼鏡片,一圈一圈的,比瓶底還要厚上幾倍,你戴它不暈啊?快摘下來,傻丫頭。還有頭髮,這鞋你都是怎麼弄的?真夠難爲你了。肖逸龍發現你沒?”他將老婆摟在懷裡,忘情地親吻着那帶有小黑鬍子的臉。
“嘎嘎——臭老公,你看你的嘴。”思琪摘下近視鏡,拍打着許子明的肩膀,笑得幾乎流出眼淚。
“怎麼了?”許子明感到莫明其妙,傻傻地看着女友。
“你的嘴。”
“沒什麼不對啊?”許子明跑進衛生間,對鏡子一照,這才發現自己的嘴竟然黑了,他拉過唐思琪一看,那縷小鬍子沒了。“老婆,你用什麼裝扮的假鬍子。我怎麼覺得有一種怪怪的味道。”他用水衝去嘴脣上的黑東西。
唐思琪換上拖鞋,脫去一身男裝,展開頭髮,走進衛生間。“哦,這鬍子,我實在沒有別的東西可以代替,用了一點過期的墨汁化的,味道有些臭了。你說我容易嗎?爲了躲開肖逸龍的糾纏,女扮男裝,還不是你的壞主意。怎麼,我都能忍受那一股股剌鼻的臭味,你就這麼一會兒就受不了?”她將許子明推了一下,擰開水籠頭,洗着嘴脣上的假鬍子。
“嘔、嘔——我說的呢。這味道也太怪了,有墨汁的臭味加上你的香水味,全讓我舔在嘴裡。你怎麼不告訴我,是不是在故意冒壞整我,今天老公饒不了你。你怎麼接受處罰啊?”許子明吐了幾口,用水清洗自己的嘴巴,一隻溼乎乎的手將正在洗臉的思琪攬在懷裡,那張帶有水珠的嘴再次親在那張小嫩臉上。
“臭壞蛋,大中午的你胡鬧什麼啊。我現在沒心情和你鬧着玩,下午我還不知道怎麼面對我的那些員工呢,也不知道他們會議論些什麼?我要怎麼說呢?該死的肖逸龍,沒想到他今天會鬧這一出,弄一羣‘洋鬼子’又蹦又跳的,出盡了洋相,真是煩死人了。”唐思琪一臉愁雲,看着許子明。
“沒事兒的老婆。下午該做什麼你就做什麼,當作什麼都沒發生,員工那你也不需要做任何解釋。否則會越描越黑,沒事兒都會認爲你有事兒。人嘴二張皮,你不說,自然他們議論一陣也就沒事了。相反,你要說什麼就給人以想象的空間。要學會‘失憶’。我最擔心的還不是這些,是肖逸龍會不會報復你。他今天出了這麼大洋相,勞民傷財,折騰了半天,心裡只定不平衡,特想找你出氣。”許子明拿起毛巾擦去思琪臉上的水,拉着她向臥室走來。
“他敢?他要報復我,我找人收拾他,你還記得陳伯嗎?那可是我爸的管家,特種兵出身,收拾他還不是小菜一碟,打折他狗腿。你就放心吧,動用武力我不在乎他。”思琪坐在電腦椅上梳着頭髮。
許子明將臉上的水,手上的水全部擦乾,搖着毛巾坐在牀上。“老婆,我說的不是這個,肖逸龍他不傻,一般他是不會動用武力找人打你的。現在正常的人,沒有那樣乾的。關鍵我是怕這小子陰損顧動壞,萬一他要損壞你的名聲呢?給你製造一些流言蜚語或緋聞呢?在國內什麼都壞不了人,桃色新聞最能禍害人。你要千萬小心,有許多人因愛生恨,最後走上邪路。我們不能不有所防範。”
“老公,你是不是心太細了,膽子太小了。沒事兒的,我就不信。肖逸龍還敢鬧上天去。今天不理他,已經嚴正向他表明我的態度,夠給他面子了。若不是看在他家和我家是世交的份上,我早讓保安給他趕出去了,還能讓他影響公司的正常工作,讓我像躲敵人似的化妝‘潛逃’?早就報警了。沒關係的,我身正不怕影子斜。爲了躲他我還能不工作嗎?這是第一次,如果肖逸龍膽敢來第二次,我非給他點顏色看看不可。本姑娘也不是吃素的,必要時也咬人。”唐思琪從黑皮包拿出自己的衣服穿上,掏出化妝盒,嘟起小嘴在化口紅。
許子明彈了一下女友的腦袋,摟住她的腰。“我不是膽子小,只是不放心你,細心點總沒有壞處。我們唐氏做的高科技產品,沒有時間也沒有必要跟一個做飯開酒店的‘廚師’浪費時間,耗費不起。你要是受到了傷害,唐氏怎麼辦?現在你可不能大大咧咧、馬馬虎虎,不在乎自己,你身後還有一個企業呢,還有幾百人呢,還有我呢。要是唐氏機電有一天成了上市公司,你還要考慮成千上萬的股民呢,你的一切決定股價的波動。千萬別一時衝動,你是唐氏的當家人。想吃什麼?我去做,一會兒還上班呢?”
“哦,臭老公,你真會說話。這張破嘴不知迷惑了多少人,也不知你忽悠了多少人。我有那麼重要,我自己都不知道喲。行,聽你的。我給你的幾本書看得怎麼樣了?怎麼一次也沒請我給你補課呢?你真有那麼聰明無師自通嗎?還是根本就沒看,做做樣子。今天怎麼想起去三車間了?”唐思琪將一個曖昧的眼神拋向許子明,一隻手扯着他的褲帶。
唐豆坐在桌前大口吃着方便麪,眼睛飄向公司大門口,看到三五成羣的員工有說有笑的走進來。“哦,下午還真上班啊?思琪姐的主義真高啊,肖逸龍這個笨蛋居然沒想到,他會被像傻瓜一樣的給涮了。該,誰讓你有眼無珠,我姐那麼大一個活人從你眼皮底下跑了你都不知道,還他媽的找我算賬,你算得着嗎?還敢動手掐我的脖子,有你這樣的哥們嗎?我還像傻袍子似的給你送我姐一舉一動的‘情報’,你他孃的翻臉就不認人。人沒走茶就涼了,有你這麼辦事的嗎?虧你還留過學,那麼大企業的老闆。啊,呸——我真想吐你一臉‘花露水’。我還將你當成我的偶像,現在你連‘嘔吐’的對象都不配,什麼東西?媽的。簡直是一個‘反面典型’幸好沒全跟你學。否則,這種無情無意的損種形象還不害了我。”
“唐總,你一個人嘟呶什麼呢?中午怎麼吃這個,我去給你買盒飯。”李科探着肉乎乎的頭走了進來。
“沒事兒,在背幾句臺詞。”二少繼續喝着他的麪條湯。
“什麼臺詞?沒想到唐總對文學有所造詣,我也特別喜歡背精典臺詞,比如莎士比亞名著《哈姆雷特》中的生存與毀滅我最喜歡,‘生存還是毀滅,這是一個值得考慮的問題;默然忍受命運的暴虐的毒箭,或是挺身反抗人世的無涯的苦難,通過鬥爭把它們掃清——’”獵犬晃着頭,眨起小肉包母豬眼,雙手放在胸前,競陰陽頓挫朗誦起來。
二少瞥了一眼李科,鼻子差點沒氣歪了。然而他看到獵犬的認真勁又笑了,將嘴中的麪條噴了他一臉。“快點暫停李主任,你這也太肉麻了,好東西到你嘴裡都變味了。哈姆雷特當時是什麼心情?那是在做命運的選擇,讓你這一表演,他不是在選擇命運而是在玩弄命運。快遞我一杯水,你這刺激我真受不了,還是留到公司聯歡會上去露手吧。”
李科放下握在胸前的雙手,笑着說:“唐總,關鍵是今天吃得太飽,情緒不對,沒有飢餓感,展現不出那種痛苦的折磨。你說哈姆雷特,就是那個王子,沒想到他的親爹被他的叔父害死並篡得王位,這種悲痛是難以承受的,要不是他父親的鬼魂向他述說真情,他還一下矇在鼓裡。這種飽含激情的控訴,就要在心情極其悲憤下才能感染人,一千個讀者就有一千個哈姆雷特說的就是這回事。不知,唐總,你喜歡那段精典臺詞?”他還是有些意猶未盡。
“哦,我嗎?”唐豆將方便麪桶推在了一邊,點燃一支菸,慢慢地品着。“我最喜歡《誰忘記了我》。”
“呵呵——唐總,這是那部名著上的,我怎麼好象沒聽過。你能朗誦幾句,讓我開開眼界好嗎?”獵犬豎起小耳朵,拉過一把椅子坐在二少對面,一副認真傾聽的樣子。
唐豆彈了一下桌子,吐了一個菸圈。“是我寫的,剛剛想了幾句,還沒寫下來呢?請李主任幫我看看是否有那麼點意思。‘是誰忘記了我?我並不渺小,缺沒人看到我。是誰忘記了我?下午上班,缺沒人通知我。李主任,能說說這是怎麼回事兒嗎?”一雙帥氣充滿邪惡的眼睛死死盯住獵犬那張胖臉。
李科很陶醉聽二少的朗誦,在他看來唐豆今天的心情不錯,競能和自己聊起一些文學方面的東西,這正是一個討好拍馬屁的好機會,剛想讚美幾句。突感語氣不對,那張笑臉頓時變得緊張。“唐總,你別生氣,聽我解釋。思琪總經理通知我們下午二點上班,對外說休息。我讓小趙通知各部門,沒讓她通知你和唐冰,就是想讓你們多休息一下。另外,你是副總,工作時間自行安排和員工是不一樣的,我可不敢忘了你,有事兒我一定告訴你。”他不停地擦着腦門上的汗。
“這個決定真是我姐做的,不是許副總或是冰哥。你什麼時候看到我姐的?”二少揮了一下手,讓李科坐下。“我很奇怪,上午我在院裡看肖逸龍他們連唱在跳,呆了好長時間,最後小黃都鎖門了,我也沒看到我姐。她是什麼時候出去的和誰出去的?”
“這個決定是唐總說的,上午許副總不在,去三車間了。唐冰也不在,去什麼地方了,我不清楚。至於思琪總經理什麼時候出去的,我也沒看到。不過,她的車在樓下。我想她就在公司附近,可能是吃午飯去了。哎!唐總你看,思琪總經理回來了。”李科象針扎屁股似的跳了起來,手指向公司大門口。只見唐思琪一身鮮豔的紅衣服向辦公樓走來。
“李主任,我姐上午是穿這件衣服嗎?”
“是,沒錯。”
“怪了,那她是怎麼走出公司大院的,我的眼睛也不色盲啊。”唐豆向樓梯口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