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聲追魂炮響之後,擁堵在街上的人們突然鬧哄哄地讓出一條路,不算寬闊的街道上出現了官兵的隊伍,他們此刻正押送往刑場上的木籠裡關着一個穿着白衣的犯人。
從拴住這個犯人手腳的粗重鐵鏈多少可以看出此人絕非凡輩,他跪在木籠中,眼睛上貼着一道封魔符,背後插着的斬牌上寫着幾個字“妖人胡之川”。
公開處決一隻妖,在整個金陵是非常罕見的,所以周圍的街面上和兩側的酒樓茶館上全部擠滿了人,想一睹傳說中妖怪的模樣。不過看見這隻妖也不過就是個尋常大漢的模樣,期望值滿滿的大家心裡多少有點失望,還不如上回處決女俠盜來的好看,那個時候至少還剝掉了衣服坐着木驢遊街,讓大家飽看了一頓人體藝術呢。
就在這時,人羣中突然閃出一個穿着白衣,帶着孝帽的,她手捧一碗米飯,上面插着筷子,跪伏在官軍的前面,低垂着腦袋。
“人?”一個官軍上前喝道,“阻攔行刑是死罪,你快閃開,否則殺無赦。”
“大爺,我是胡之川的女兒,我想最後送父親一程。”這個說,聲音很嬌媚。
“放屁,胡之川是個妖孽,你是他女兒,那你也是隻妖了。”那個官軍抽出刀,“滾開,再無理取鬧我殺了你。”
“那就……”擡起頭,冷笑一下,“請吧!”
她把手裡的碗朝着官軍的臉扔了,然後抽出一把短刀,動作極快地朝着這名官軍的腿砍去。周圍的羣衆只看見寒光一閃,然後那個官軍的雙腿裂開一條血線,接着從膝蓋處齊齊地斷開,七尺大漢瞬間成了侏儒。
“有人劫法場啊!”反應之後,一個官軍大喊起來,想一想措辭不太對,就改口說,“有人劫囚車啊!”
一,所有的官軍齊唰唰抽出朴刀,朝着這個殺。她站了起來,手握着短刀,冷冷地盯着這幫人,一副泰山崩於前卻面不改色的模樣。
“獄!”
旁邊人堆裡一聲厲喝,衝向這個的官軍突然憑空消失,然後出現在十米高的天上,頓時下了一場人雨,掉下的官軍紛紛揚揚地砸進下面的人堆裡。
接着,從人羣裡飛出一大片雷火蝴蝶,無差別地在官軍和百姓的頭上炸響,幾十道雷火從天上劈下來,中招者登時成了一堆灰燼。
這種見所未見的事情,讓在場的羣衆嚇瘋了,他們爭先恐後地逃命,有人甚至爬到了樹上和周圍的矮牆上。
熱鬧的菜市口一下子成爲了廝殺的所在,當百姓嚇得跑開之後,這裡就只剩下一羣嚇呆的官軍,和五個衣着各異的人……不,是五隻妖!
站在最中間的是剛纔那個穿孝服的,此刻她已經把一身白衣撕掉,下面是一身鵝黃色的氅衣,手中緊握着短刀,那副冷峻的面孔美麗得讓任何男人都會爲之屏息。她左側的是個穿着汗衫的男人,一頭短短的青皮,像個流氓似的,咧嘴而笑的樣子非常痞氣。右邊則是一個明朝書生打扮的傢伙,腰裡懸着劍,神情冷漠,他這身裝束在那個時代就是犯罪。
三人站在一起,他們後面還有兩個人,一個穿着月白色小褂和紅色馬步裙的,年齡看不去只有十幾歲,梳着少女的兩小把頭,雖然沒有之前那個漂亮,但是也是相當可愛的。另一個人站在三人的右後方,這個人滿身裹着繃帶,也沒有帽子和頭髮,也沒有衣服,至於表情根本就看不出來嘛!
“五隻妖嗎?”不跳字。被一衆官軍保護起來的監斬官皺着眉頭說,這時不知從哪裡傳來一陣悠揚的琴聲,他們朝上面看,只見街道一側,鼓樓的上面端坐着一個操琴者,此人穿着青色的長褂,帶着夾片小墨鏡,正從容地撥弄着琴絃。
“來者何人?”監斬官喝問道。
傲然而立的這幾個人,自然是夏螢螢、柳夢原、仇牢、蛛玉、周敬山了,上面操琴者是孫鐵琴。
“把我們的放了,我就饒了你們的命。”柳夢原冷冷地說。
“老大,饒命啊。”仇牢撓了撓臉頰說,“我還想打一場呢。”
“仇大哥,到底打不打啊,開打我就脫了啊。”右後方的周敬山手抓着繃帶說,“給個準信啊。”
“打!”
“閉嘴,誰是老大!”柳夢原不滿地說。
“仇牢,你跟老週上吧。”夏螢螢說,“省得把我衣服弄髒。”
“髒了就脫掉唄,你不穿衣服更好看。”仇牢笑嘻嘻地說。
這外形各異的五人似乎讓監斬官想到了,他拍了拍腦門你們……你們是逆黨麒麟山的人!大膽妖孽,居然敢打傷朝廷的人,你們想造反不成嗎?”不跳字。
“造不造反我不在乎。”柳夢原走上前,“我只要帶走我的。”
“混帳,一羣烏合之衆,也敢說出這等狂妄的話……”雖然強充面子,但那個監斬官已經嚇得手腳發顫,這時他的眼睛向上望了一眼,不看見了,突然語氣變得強硬起來,“妖孽,有本事就來搶人啊,別把的命搭進去了。”
“老大,有人要來了,是除妖師!”蛛玉突然說。
這時後面傳來一陣稀里嘩啦的聲音,還有一聲慘叫,幾人回頭一看,那個鼓樓正七零八落地散架,原本在上面彈琴裝13的孫鐵琴“啊喲”一聲,跟着漫天飛散的碎木頭一起摔到了街上。
“老孫,死了嗎?”不跳字。周敬山喊了一聲,從碎木頭堆裡伸出一隻手。
“蛛玉,你說了,不是‘要來了’,是‘已經來了’!”仇牢笑道,站在鼓樓之上的是一個背劍的老者,花白的鬍鬚隨風飄動。
這時四周的巷道里也走出很多身着黑袍的傢伙,整齊劃一的打扮,這些人當然是除妖師無疑了……那個年代的除妖。
“喲,好大的排場啊。”夏螢螢笑了一下,身體隨即分成兩個。
“蛛玉,老孫,找個安全的地方躲起來。”柳夢原說,“其實人準備開打!”
“比比誰殺的人多,哈哈!”仇牢大笑道。
幾乎是一瞬間,兩邊的人便開始動手了。那個年代的除妖戰鬥方式略有不同,他們個個身手了得,而且符咒術的使用上,多是“掌心雷”、“追魂鎖”這種傳統符咒術,用起來威力驚人。
以少敵多,雖然這邊個個都是好手,不過這一仗還是打得非常慘烈。各種誇張的雷火在頭頂上亂飛,時不時有人憑空消失,然後從十米高的地方尖叫着砸進人堆,柳夢原的蝴蝶不時轟擊下來,周敬山變成一個大肉球跳來跳去。
站在鼓樓上指揮的老頭一直沒有動,這個人顯然是除妖師的首領。瞅準一個機會,周敬山突然用鞭手抓住旁邊的建築,把的身體彈向那個老頭,但就在這時,一個巨大的錘子掄向了周敬山,完全沒有看清之時已經被擊飛了。
“哇,!”摔到地面上的時候,周敬山已經變回了原樣。
一個赤luo着上身的大漢用一隻手攀在鼓樓的圍壁上,他的手裡抓着一把巨大的錘子,那上面貼滿了各種符咒。
“注意,這個人非同小可!”柳夢原說。
說時遲那時快,這個猩猩一樣的大漢已經向着他們衝,狂暴地掄起大錘就砸,首當其衝的便是夏螢螢。仇牢一閃身擋在她面前,發動了妖技,喝一聲“獄!”那個大漢便憑空消失了。
但是他只消失了短短的一瞬,接着又再次出現,穩穩地落在仇牢的面前,這個人居然有三米高,在那個普遍營養不良的時代是相當不可思議的。
“混蛋,破獄了!”仇牢看了一眼這傢伙的兵器,這似乎可以破妖技。
“呀呀呀!”周敬山此刻又變成了肉球的樣子,向着他彈射,但是這個肉球卻被大漢用手抓住,然後反身擲進一間青樓中,那裡傳來一片的尖叫聲。
“喲,好羨慕老周啊”仇牢說。
“仇牢,別大意!”柳夢原說,“上次抓住老胡的就是他。”
大漢咆哮一聲,掄起大錘朝他們砸,三人趕緊避開。看見主將到場,剛纔處於下風的除妖師們又抖擻起精神來,一戰局開始倒向除妖師一方。不得不說,那個時代的除妖師相當難對付,業務水平極高。
打倒這個大漢,他們付出了非常疼痛的代價,當他的大錘掉到地上,整個人轟然倒地的時候,仇牢和柳夢原已經傷得很厲害,在那裡氣喘吁吁。雖然處於劣勢,但兩人的兇惡眼神卻讓周圍還站着的除妖師不敢靠前。
這時一個人突然落到空地上,是剛纔一直在高處看戲的背劍老者,他拈着鬍鬚,從背上抽出劍,居然是一把鋒利的桃木劍。
看了一眼地上倒掉的大漢,老者凜然道能打倒我的徒弟,你二人的本領實在值得稱讚一番,不過老朽這一關你們是絕對過不去的……殺掉你們之前,老朽想說一句話,只爲了救一個同伴便傾巢出動,柳夢原,你也真夠愚蠢的啊!”
“愚蠢?無論你怎樣認爲,我都不會放棄的同伴!”柳夢原神情堅毅地回答。
“那你們就一起下黃泉吧。”
“要死的是你們!”他突然伸出一隻拳頭,朝着這個老人,說出了內心深處的話語,“這隻麒麟必將立於地上,任何人都無法阻攔。”
“哈,好狂妄!”
柳夢原和仇牢並肩站在強敵的面前,雖然滿身狼狽,卻如同磬石一般不可撼動,那個時候正是麒麟山創立之初。
這個無所畏懼,絕不放棄的身影深深地印刻在蛛玉的腦袋裡,一刻就是兩百多年,而此刻的淚水中,這個從未懷疑過的影子卻在模糊、走樣。
飛機中的蛛玉擡起眼睛,看着坐在窗邊的柳夢原,低低地呢喃着幫主,你變了!”
比起這個事實,她更願意,那個柳夢原已經在一百多年前就死了,面前的人只是他的幻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