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地下基地的塗無魚醒來的時候突然看見靠在牀邊的大刀在不停眨眼睛,這是深跡有話要說的暗示,他伸手過去握它,身上打着厚厚的石膏,肌肉拉扯的時候傷口有一陣陣撕裂的痛。
握住了刀,深跡在他的意識裡對他說:“小子,我想了很久,你果然還是太弱了。”
“可能是沒吃飽的關係吧。”
“別找藉口了,你吃飽沒吃飽都是一樣的慫!人類終究是人類,我以前訓練的時候每天弄一頭蠻牛來角力,到了晚上再把它吃掉。你又不好好鍛鍊,也沒有拿的出手的技術,真是把我拖累了……”沉默了片刻,深跡說出了真心話,“……是我把你拖累了,害你傷成這個樣子。”
“沒關係的,躺幾天就好了。”
“唉!”深跡嘆息一聲,“我真不該把你拖進這些妖和妖的戰鬥中來,說到底,你只是個人類,這樣下去,有一天你會死掉的吧,我也把你看作朋友一樣的人,你要是死了我會很難過的。”
“老大也會關心人啊。”
“嘿嘿,要不把我送人吧,送給真正的妖去使用。”
“行啊!”
“我c你大爺,居然答應得這麼快。”
“老大,我早說把你送人了,你不樂意,非要跟着我。”
“你這傢伙!”
“送誰好呢?”
“你說呢。”
“呃,我有個最好的人選。”
“是嗎?我也有個最好的人選……我是你老大,這事要聽我的。”
“行行,聽你的。”塗無魚無所謂地說。
沉默片刻,深跡說:“慢着,你說的最好人選是誰?”
“是個姑娘,會用各種武器,而且又是熟人,搞得不好以後是我老婆,人也蠻不錯的。”
“哈!”深跡大笑,“我說的最好人選也是這個人!”
“老大,相識一場,以後經常來看我啊,我給你做魚面吃。”
“我要怎麼吃啊,你這混蛋!”
忙碌的地下基地中,突然有一把刀撞破醫務區的門飛出來,越過仰望它的除妖師頭頂,越過一排排停靠在那裡的汪武機甲,越過剛纔戰鬥過此刻一片狼籍的地帶,從錦斷挖出的洞鑽了上去,然後飛躍整個城市上空,尋找着它的新歸宿。
戴雪撞開門驚慌地對塗無魚說:“喂喂,賣魚的,你的大刀跑掉了。”
“啊,我曉得了。”塗無魚滿不在乎地說。
那把刀飛了半天才找到蟲婷他們所在的地方,如同天降的神兵一般,鏘地一聲插在地面上,便再也不動了。神兵總是有神兵的尊嚴和矜持的,插到對方的門口已經是仁至義盡了,剩下的就是等那個人自己來拔出它、擁有它了!
凌晨五點的時候,陰沉的天幕下起雨來,浠浠瀝瀝的雨澆在遍地鮮血的n城廢墟上,彷彿在洗刷着這個城市的傷痛記憶,雖然這樣的洗刷也只是徒勞而已。積蓄了太久的雨下了很久,濃雲化作暴雨,天空也漸漸變得清澈起來,早晨七點的時候,雨漸漸小了下去,晨曦在廢墟上投下一道彩虹,空氣清新如洗,一切都如此明媚,作爲一把神兵重獲新生的背景,實在是太酷了。
深跡很得意地等待着新主人的到來,作爲一把刀,它一點也不害怕等待,如果那個人是值得的,那麼等待也是值得的。
塗無魚是個值得的主人,而下一個主人蟲婷也是。
七點半的時候,一個光着屁股的大漢從那個門走了出來,手裡抓着牙刷和杯子,漱嘴的時候他的目光突然被吸引到這邊,驚叫一聲:“我c,石中劍啊!”
被驚醒的深跡也在同時認出來對方,這不是那個叫耳月刀的猥瑣男嗎?
耳月刀牙也不刷了,很興奮地跑上來,準備拔出它。深跡很反感自己的貞節被玷污,因爲拔出的儀式是至關重要的,作爲一把刀它沒有太多可以守護的東西,名節乃是最重要的。
耳月刀臥住刀柄的時候,深跡暗想,死也不能被拔出來,便切換到“心工幻刃”,把沒進地面的部分拼命變長,頂端化作倒鉤的樣子,死死地鉤在地下五米深的地方。
於是,拼命拔刀的耳月刀一屁股仰摔到地上,深跡嘿嘿地冷笑,你這白癡。
“我就不信了!”
耳月刀賭氣地衝過來,大力地去拔,作爲一階,他的力氣實在很大。從深跡的視角看去,耳月刀鼓着腮幫,鼻孔大張,喘着粗氣,這形象真是太惡劣了!深跡死死地鉤住地面也抵擋不住,整塊水泥地面居然被拽了起來,凸出地面十公分,刀身也一點點被拖出來。
糟了,名節要不保了。
就在這時,耳月刀被人從側面一腳踹開,站在那裡的乃是陸蘇。摔在地上的耳月刀不爽地說:“你幹嘛!”
“大清早的,你在幹嘛?”
“拔劍啊,你瞧,石中劍吶,誰拔出來誰就是王!我是王,我是王。”
你是白癡!深跡暗暗地說。
“你腦殘啊,這明明是刀……哎,這不是塗大哥的烏鴉信嗎?”陸蘇認了出來,他蹲下來對大刀說話,“你怎麼一個人在這裡,塗大哥呢。”
那邊的耳月刀湊了過來:“是那個賣魚小哥的刀啊,我居然沒認出來,之前沒見他用過幾次。”
陸蘇不理睬他,把手伸過來,握緊刀把,這是要和它對話。深跡在意識裡對他說:“他很好,但是暫時回不來了。”
“爲什麼回不來了,難道出事了?被人抓走了嗎?”
“不是!”
“那就是受傷了。”
“恩。”
“他怎麼會受傷的,一般人是打不傷他的吧,他那麼強……喂,到底發生什麼了。”
你tm倒是關心下我爲什麼在這裡啊!深跡內心咆哮着,這混蛋只知道關心塗無魚,完全把它看成塗無魚的附庸了嘛!
刀也是有刀的尊嚴的!
一賭氣,深跡再也不和陸蘇講話了。對方還在“塗大哥”“塗大哥”地發問,但再沒有得到迴應,說了句:“這把刀今天好奇怪啊。”
“拔出來吧,刀就像女人,你要征服它的內心,必先征服它的身體。”耳月刀慫恿道。
“什麼狗屁理論!對了,昨晚的帳我還沒和你算呢。”
“昨晚?昨晚我怎麼了?”
“你這傢伙,睡覺的時候也不老實,我差點被你那個。”
“哪個?你說明白點啊。”
兩個二貨爲了些不知所謂的事情爭吵起來,最後還打了起來,在空曠的廣場上互掐。
中止他們鬧劇的是一個女人的清麗聲音,深跡激動地睜開眼睛,迎面走過來的卻並不是蟲婷,而是個不認識的小蘿莉。
“你們在吵什麼啊……咦,這把刀是誰掉的啊。”她揹着手朝這邊走。
什麼理解力啊,如此霸氣地插在地面中的刀,當然是等待主人拔出來的神兵利器嘍!
小蘿莉拽了拽刀把,她的力氣不算太大,完全拽不出來,深跡也沒有在意。沒想到她突然對陸蘇說了一句,賣萌的聲音讓人骨頭髮癢,當然深跡沒有骨頭:“陸蘇哥哥,幫我拔這把刀好嗎?”
“我來啦!”耳月刀像個聽見主人召喚的狗似地跑來,他的力氣實在讓深跡忌憚。
幸好那個小蘿莉冷冷說了句:“滾,我又沒叫你。”
“你的意思是,滾……牀單?”這人到底多厚顏無恥啊。
“我來試試吧!”陸蘇擺出一副躍躍欲試的樣子走過來,作勢要拔,他應該沒那麼力氣吧,一個小白臉……
我c,一點不比耳月刀弱,要斷了!
深跡連忙對陸蘇說了句:“你別管閒事好嗎?”
“哇!刀說話了?”
又不是不知道,裝這個驚訝的模樣幹什麼。
深跡乾脆說:“小鬼,你滾開。”
“爲什麼?”
“不爲什麼!”總不能說我在等新主人吧,作爲一把神兵,面子是丟不起的。
“是是,我走!”陸蘇還算是好說話,沒有再繼續拔這把刀。已經被拽出來這麼多,如果誰再拽一下的話,刀就要被拔出來了,下面的倒鉤快要鉤不住了。
“這把刀瘋了。”三人得出這樣一個結論,悻悻然地離開了。
總算是清靜了下來,深跡把自己往地下埋了埋,繼續等待着,折騰的功夫,炫麗的彩虹已經被陽光侵蝕掉,太陽也升了起來。
雖然有點可惜,但日光下大片的廢墟作背景還算是差強人意了,等吧,蟲婷一定會來的。
想起當年和塗無魚相見的情景,也不算多少戲劇性,明明是智呆撿到的,然後借給塗無魚玩,看見這兩個普通人類成爲自己的主人,深跡實在是失望至極。
後來它把自己的身世告訴塗無魚,這個人類漢子也不掂掂自己的斤兩,就一拍胸脯說:“你要找一個叫聖骨的妖決鬥是吧,包在我身上吧。”
往日的時光真是懷念啊……
就在這時,深跡等待的人出現了,它激動得差點從地裡跳出來。迎面走過來的是蟲婷,她抓着杯子和牙刷在那裡刷牙,一副認真的表情,三分鐘後,她擦了擦嘴,把洗具放在地上,然後鑽到旁邊的碎石堆裡,大概是上廁所吧。
倒是注意這邊啊!
注意我,注意我,注意我!深跡內心咆哮着,但蟲婷若無其事地往門裡走,這個笨蛋啊!它想起來昨晚吸收的火焰還有一點剩餘,便切換到“水火饕餮”,從身體裡吐出火焰,讓自己熊熊燃燒起來。
果然,這一招奏效了,火焰的燃燒聲被蟲婷聽見,她突然定在那裡,驚訝地看着這邊,然後像被磁石吸引的鐵釘一樣走過來,蹲下來問:“你不是賣魚哥哥的刀嗎?怎麼會在這裡!”
深跡眨了眨眼睛,蟲婷纔想起來和它說話要觸碰才行,便把手握在刀上,火焰她是不害怕的。
“姑娘,先別問問題,拔出我!”
“哦。”蟲婷沒費力就拽出了刀(它已經變回原狀了),然後高舉過頭頂,對着天空高喊,“耶,我是亞瑟王!”
“亞瑟王,能做我的新主人嗎?”深跡問。
“咦?”蟲婷定格住,面對這認真的發問,居然不知道要如何應對,“爲什麼?”
“沒有爲什麼,先說是或否。”
四周的一切都寂靜下來,好像在注視這一刀一人的相遇,長久的沉默後……
“好!從今以後,你就是我的武器。”